一
R姑娘在凌晨一點(diǎn)給我發(fā)消息，向我訴苦。
那姑娘最近被她老爸逼著去相親，每天和形形色色的男人約會，在不同的餐廳吃飯，看遍了最近新出的電影，卻還是沒有遇見一個喜歡的人。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葉子也曾在很晚很晚的時候向我抱怨過同樣的事情。那時候葉子還沒有去西城，我們每天都會聊到很晚，然后在天色破曉的時候彼此道晚安。
當(dāng)青春變成舊照片，當(dāng)舊照片變成回憶，我們總是會面對分離。所有爭吵都被時間模糊掉，所有甜蜜過往也都會被沖淡，只是有時偶然經(jīng)歷似曾相識的瞬間，沒來由會的懷念起那段印刻在心底的時光。
手機(jī)微弱的燈光打在我的臉上，我在黑暗中坐起身，打字給R姑娘，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二
我在很小的時候就向自己許愿，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去我愛的人的城市，開一家咖啡館。
我從沒和人提起過這個愿望，因?yàn)槲疫€沒遇到心愛的姑娘。可惜后來，我漸漸成長成了一個膽小怕事的人，那些曾經(jīng)心血來潮的夢想就真的變成了夢想，而夢想最讓人絕望的事情就是它的不可實(shí)現(xiàn)。我在我的空間留言板上給自己留言，我們越成長才會越明白，遇到一份彼此珍惜的感情并愿意為之付出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我的朋友告訴我，我們多數(shù)人一輩子恪守中庸之道，當(dāng)不得灑脫，做不到性情。沒有富得滔天，也不至于窮得沒臉。吃得起必勝客，看得了音樂節(jié)，碰不上黑社會，釣不到高富帥。國家繁榮天下太平，有喜有悲不痛不癢，我們也愛也恨也喝啤酒也逛迪吧，不狗血不巧合，溫溫吞吞過小日子。你怨生活不起波瀾它只道你不知好歹。
而葉子不一樣。現(xiàn)在的葉子已經(jīng)是一個小正太的媽媽，在西城擁有一家咖啡廳，生活富裕且自由，擁有著我夢想的一切生活狀態(tài)。
葉子告訴我，七，你要試著學(xué)會為自己生活了。知道早睡早起，多去跑步和健身，學(xué)學(xué)攝影和烹飪，不要放棄寫作，學(xué)會保養(yǎng)自己的皮膚，多買幾套好看的衣服，把自己打扮的干干凈凈，找到幾項(xiàng)業(yè)余愛好，堅持一份可以養(yǎng)活兩個人的工作，然后遇到一個喜歡的女孩，追求一份值得付出的感情。
我一直羨慕葉子，因?yàn)樗嫖彝瓿闪宋业膲粝搿＿@個姑娘用她單薄的身軀驕傲的和這個世界做抵抗，直到他遇到了對的人，
這個假期我媽媽一直和我說，七，你已經(jīng)不小了，該去交個女朋友然后成家立業(yè)了。
我說，媽，我還在等值得我喜歡的姑娘。
三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一首歌，那首歌叫《葉子》，是阿桑唱的。每次我聽見阿桑安靜的唱著“葉子是不會飛翔的翅膀，翅膀是落在天上的葉子”的時候我都會想起我認(rèn)識的葉子，可是我認(rèn)識的葉子不是不會飛翔的翅膀，她是我的表姐。
過年的時候我給葉子發(fā)微信拜年聊天，我和她說，姐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吃布丁雪糕了。葉子對我說，等你下次來西城，我做給你吃。
我是真的很久沒有吃到過布丁雪糕，長春沒有廣州我也沒有找到，我感覺我已經(jīng)快要忘記它的味道了，那曾經(jīng)是我和葉子最愛吃的雪糕。現(xiàn)在我依然很愛吃冷飲，我和我的朋友買樂可可，買小姑娘，買哈根達(dá)斯，可是我卻總覺得沒有曾經(jīng)吃過的布丁雪糕好吃。書上說，即使失去了雙手，雙手的記憶還是在的。我想，可能只是時光太過短暫，我們還活在對過去的懷念里，一直沒有逃出來。
上小學(xué)之前我一直都住在葉子的家里，她家附近有一家美術(shù)少年宮，我和她都在那里學(xué)畫畫。葉子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畫畫，在我還在很努力地想著怎么把正方體畫正或是怎么把圓形畫的更圓的時候，葉子已經(jīng)能夠畫出很精美的水彩風(fēng)景和人物素描了。
我的童年時光大抵都是和葉子一起度過。那時候我每天都有三角錢的零花錢，可以買一支兩角錢的話梅雪糕和一個一角錢的泡泡糖或者可以買一支三角錢的布丁雪糕。那時候畫室的很多人都在集泡泡糖上面的貼畫，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小冊子，所有孩子都屁顛屁顛盡心盡力的希望有一天能夠?qū)⒛莻€小冊子的貼畫貼滿，想想那大概是我童年時期最大的愿望了。
所以盡管我很愛吃布丁雪糕但是卻從來舍不得買布丁雪糕吃，因?yàn)槲疫€要買泡泡堂去要集滿那個小冊子。不過還好我有葉子，她總是買給我布丁雪糕吃。那時我還是個流著鼻涕愛哭的小吃貨，和小伙伴們炫耀最多的事情，就是有一個經(jīng)常給我買布丁雪糕的好姐姐，然后在一群小屁孩羨慕的目光里沾沾自喜，想想真是幸福的時光。
葉子時常和我說起我第一次被她抱在懷里的樣子，我第一次叫她姐姐時她的開心，說起她和我一起學(xué)畫畫，和我一起吃飯，和我一起去旅行，和我一起去蹦迪泡吧。記憶像是倒在掌心的水，從指縫中一滴一滴流淌干凈。從1993年到2016年，像是硬性指標(biāo)一樣，那是有葉子陪在我身邊的，我生命中的全部時光。
我的手機(jī)一直存著和葉子一起照的大頭貼，照片里我呲牙咧嘴的搞怪像個白癡，而葉子只是甜甜的笑臉上滿是寵溺。
我想，我早已習(xí)慣了她對我無微不至的寵溺。
而葉子大概也習(xí)慣了我像個白癡一樣賴在她的身旁。
我們對彼此，早就習(xí)慣了。
四
后來，我去長春讀書，葉子留在公主嶺。我們不再經(jīng)常見面，有挺長一段時間我都會突然覺得挺失落的。
當(dāng)然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小屁孩，還不懂失落這種情緒。我只知道那個牽著手帶我回家，會在晚上給我講故事，會在畫畫比賽偷偷給我改畫，會給我買好吃的布丁雪糕的人不在我身邊了。她是我姐姐，是與我生命息息相關(guān)的大人物。在劫難逃。
上了大學(xué)后，有很多人問我長春有什么好吃的館子。我和她們推薦元盛居，推薦春發(fā)合，推薦曹香居，推薦金牌烤場，推薦時間隧道，那都是葉子帶我去過的地方，她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她總是能找到隱藏長春大街小巷的好吃的館子。
那時候葉子剛到長春上班，每個月開了工資都帶我逛街吃飯。吃完飯后我們會去和光胡同的酒吧，一人點(diǎn)一杯雞尾酒坐在角落里，一邊聽音樂一變小眼神滿場子的亂瞄。我給他指好看的男孩她給我指好看的妹子然后互相慫恿對方去要電話號碼。
可惜我和葉子都是那種有賊心沒賊膽的人，于是我們只好坐在角落里看著酒吧喧鬧的人群，尋找艷遇的，談戀愛的，在舞池鬧騰的，忠厚的虛偽的，歡樂的悲傷的。幻想著能夠像花眼里的武剛一樣，收到在酒吧內(nèi)的女孩約會邀請，開始在陽光下的公園里等待愛情。
其實(shí)葉子長得挺好的，高高的個子，有很長很直的黑發(fā)，單眼皮瓜子臉，笑起來很好看。酒吧有很多找艷遇小伙屁顛屁顛的跑過來找小葉要電話號碼然后灰頭土臉的回到自己的吧臺。
我笑話她說姐你從了算了，她慍怒的拍我的頭和我說，小屁孩懂什么，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色的云彩來娶我。
我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我聽過的一首Devotion樂隊的歌，那首歌叫做《My Prayer》。我一直很喜歡曲子開頭的禱告，柔軟的鋼琴下，有一種打動人心的溫暖。
“Dear god:
I know that she’s out there...
the one I’m suppose to share my whole life with.
And in time...you’ll show her to me.
Will you take care of her,
comfort her,
and protect her...
until that day we Meet.
And let her know...
my heart...is beating with hers
我把這首歌推薦給葉子聽，我說姐，你一定會遇到一個超級超級愛你的人。
五
前兩天給一個高中時代很喜歡的寫手留言，她給我回復(fù)說，那么多年，我也很懷念當(dāng)年那個自己。謝謝你還記得我，我們都加油。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很少寫文字，有時會在微博上曬美美的照片，去年十月辭去了原本的工作然后去當(dāng)了空姐，每天隨著飛機(jī)飛上九千米的高空，漸漸習(xí)慣了飛機(jī)起飛、降落時的巨大轟鳴聲。有一個很愛她的男朋友，守護(hù)著一份小小的幸福，現(xiàn)世安穩(wěn)歲月靜好。
從2009年到2016年，六年的時光，我們都不再是曾經(jīng)的摸樣。
葉子在2009年底辭去了長春的工作，然后去了深圳，去了長沙，再之后去了西城。當(dāng)過服裝設(shè)計，當(dāng)過新聞編輯，當(dāng)過廣告推廣，當(dāng)過機(jī)場接線員，最后用自己這些年來的積蓄在西城開了一家咖啡館。
這些年這姑娘一個人東闖西闖，2012年初一的時候，我給她打電話。她和我說她還在工作，加班的工資有好多好多，我晚些再會回給你。我閉著眼睛都能想象她和我說這些話一臉財迷的表情。這些年，這姑娘走了很多地方，換了很多的工作，變得越來越財迷。家里很多人都勸她，一個女孩子家家，有一份體面地工作，有一份固定的薪金然后找個人就嫁了吧，干嘛這么拼命。
她和我說，你讀過簡·奧斯汀的《艾瑪》嗎，書里的艾瑪說“我衣食無憂，生活充實(shí)，既然情愫未到，我又何必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呢。但是不用擔(dān)心，因?yàn)槲視蔀橐幻挥械睦瞎媚铮挥懈F困潦倒的老姑娘，才會成為大家的笑柄。”七，我想成為這樣的姑娘，因?yàn)槲疫€沒遇到我愛的人。
我想起我讀過的一篇文章叫做《沒有蓋世英雄，我就做一名富有的姑娘》，講述的是一個28歲的女孩不愿像父親期望的那樣馬虎敷衍婚姻的故事。我把那篇文章推薦給葉子看。葉子說，七，你看過上海堡壘嗎。上面說其實(shí)世界上有20000個人時你會一見鐘情的，只是很多人的一生中連他們中的一個都遇不到。這個世界這么大，每天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可是我愿意去尋找這20000個人，我想總有一天我會遇到他們之中的一個。在這個世界上愛情是沒有保質(zhì)期的，也沒有應(yīng)該結(jié)婚的年齡。
總有一天，我會遇到那個人，然后像紫霞仙子的那樣告訴他，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和我的驢一樣，給你蓋個章。
我們總會遇到那么個人。
六
葉子很久以前對我說，總有一天，有一個人會看你寫過的所有狀態(tài)，讀完你所有微博，看你從小到大的照片，甚至去別的地方尋找關(guān)于你的信息，試著聽你聽的歌，走你走過的地方，看你喜歡的書，品嘗你總是大呼好吃的東西。他會陪你看新出的電影，陪你去小餐館吃晚餐，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和你散步的時候，能夠有很多話說，在你睡覺的時候，能夠輕輕撫摸我的膝蓋，把你蜷縮起來的身體扳直，親吻的時候覺得甜蜜，擁抱的時候覺得心安。如果沒有，那么一切繼續(xù)。
還好，他遇到了那個人。
去年我去西城看葉子，我們坐在她的咖啡廳里聊天，她和我講起老夏的故事。
兩年前，葉子第一次來西城出差，老夏是接待她的客戶。晚上的時候，老夏約她一起逛街吃飯。走著走著葉子的鞋帶松了，老夏發(fā)現(xiàn)后就很自然的蹲下來幫她系上。葉子對我說，七，你知道嗎。當(dāng)時街上又很很多的人，卻沒有人注意到我們。我們就像是涌涌人流中最普通的男女，做著隱秘而溫暖的事情，那是我第一次有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我對自己說，就是他了，他就是我在等的人。
我笑她，姐夫給你系個鞋帶就把你收買了。早知道你這么好追，以前追你的那些男人真該羞憤的自殺。
葉子翻了翻白眼對我說，小屁孩你懂個屁。
葉子在2014年和老夏結(jié)婚，婚禮在西城辦了一次又在公主嶺辦了一次，反正那富婆現(xiàn)在有錢任性。公主嶺那場是在鐵北的喜來登辦的，搶花球的時候葉子朝我眨了眨眼睛故意朝我這邊拋。可惜我從小笨，花球從我的指尖滑了出去落在了別人的懷里。葉子給我敬酒的時候，一直埋怨我，她說哎呀，臭弟弟你太笨了，真是太笨了。我聳聳肩把她抱在懷里，眼淚就忍不住流了出來，我說，姐，只要你幸福就好了。
葉子揉了揉我的腦袋，就像小時候她總是揉我的腦袋一樣。她說，臭弟弟，那是因?yàn)槲蚁Ｍ隳軌蚝臀乙粯拥玫叫腋０ ?/p>
七
我親愛的姑娘啊，愿你始終相信愛情，愿你不受世事桎錮，找到一個不是將就的人，擁有一場叫因?yàn)閻矍榈幕橐觯改悴辉俸暮褪改隳芎蛺勰愕娜艘黄鹄速M(fèi)時光，長生不老。
而我，會一直站在你的身后，陪伴著你守護(hù)著你，直到看到你和你愛的人趕上最好的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