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被人遺忘的失眠者的第二篇文章,第一篇可以點擊鏈接《被人遺忘的失眠者》查看)
“餓著肚子的時候千萬別試著睡覺,因為事情只會變得更糟”,一個失眠者的忠告。
上完那天最后一節課后,他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關于她的。醒來發現天氣陰沉,腦袋昏昏沉沉的,無力接受現實。這大概就是春困吧,在美好的事物里沉浸著,到最后卻只剩疲倦與乏力。
這個城市的春天很美,溫潤的微風摻著無名小花的氣息,吹過了整個城市,從南到北,那正好也是他回家的路線,從南到北,從10路車的起點站到10路車的終點站。
今天因那突如其來的困意他晚了兩班車,但也總算是在晚高峰前趕上了。車開得很慢,像極了吃完飯散步的老大爺。此刻太陽也已經掩了大半,傍晚的柔光襯托著馬路旁戀人的剪影,慵懶且美好。但這對于他來說卻太過顯眼了,那不安的目光恍惚地躲避著迅速向后遠去的男人女人們,當過了第三個紅綠燈的時候,他戴上了耳機,閉目養神。
網易云的日推今天又猜錯了,搖滾和流行振著他的腦袋,聽久了就犯頭疼,于是他決定還是繼續循環大學里創建的歌單,舒緩的那種。一睜眼沒想到公交已經被晚高峰的洪流吞噬,自然光已經差不多沒了,有的只是炫目的紅色汽車尾燈,看著頭疼。令人頭疼的還有那該死的晚高峰,粘稠地無休無止流動著,這條鋼鐵車流企圖將一切眼前的黑暗都吞噬照亮,而那些被吞入的黑暗都被灌入了他空蕩蕩的腦袋,深沉的夜色伴著車身緩慢而有規律的搖晃,他再一次陷入困倦……
再次醒來已是一小時后了,車停在紅綠燈前,那已經是他家附近了。他眼前喧鬧的小餐館,嘈雜的建筑工地以及老舊的小區樓,都在旋轉扭曲,是感冒了。在樓下的全家買了豬頸肉飯團,三口啃完,算是解決了晚飯,他今天晚上可有重要的事兒要做。
晚上重要的工作是備課,一個基礎班的閱讀課,雖說平時他不備課也就這樣上著,但明天的課尤為重要,因為明天是他試用期的最后一天,會有領導來聽他的課決定他是否能繼續留在這個英語機構。因此他特別上心,隨意沖了個熱水澡后,坐在電腦前把之前用的PPT又重新改了一遍。
細節、細節、細節,他反復告訴自己,在基本準備好了之后他的手還在備課本上細密地書寫著六號小字。那些瘦小的字最后排列形成了一個黑色漩渦,一只巨大的蜘蛛探出頭來,吐出緊密的蛛網朦朧了他的眼。頭疼,欲裂。順手從左邊抽屜里取出一板泰諾,啪啪,兩顆擠出咽下,關燈,他躺到床上等待睡意降臨,手機亮了一下,01:07,有一條短信,他沒看到。
很不幸的是,熟悉的感覺像許久未見的老友一樣突然來襲,防不勝防。三個月前,參加面試前一晚失眠的感覺重現,睡意被清醒的頭腦用力甩出,不知何時才會回旋擊中自己。他有點害怕,害怕它來得太晚讓他錯過了上課。
數水餃吧,他想。
“一只水餃、兩只水餃、三只水餃……”沒想到,數到第40只水餃的時候,他的肚子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咕~”,餓了。豬頸肉飯團的影子早已不見,空蕩蕩的胃無人陪伴,大半夜的,饑餓以及孤單同時占據了胃和腦子,該死。
他真的不想丟了這份工作,不僅是因為工資,更多的是因為她。三個月前剛入機構,她帶他熟悉工作,漸漸有了好感。他想追她,和她聊天,但總是尬聊;約她吃飯,每次都會有各種各樣的原因橫在面前,他嘗試了好久,最后也只能偃旗息鼓。她好像從來就沒有對他有一點興趣。
好在他每天都能見著她,賞心悅目。昨天她戴著一頂白帽子,干凈利落,從他身邊經過,還和他打招呼,笑得很甜。他又覺得自己有戲。“明天一定好好干,然后成為她的同事。”在窄小的辦公桌上,他在自己的備課本上這么寫道。
現在他開燈找到備課本,看了看那句話,竟開始有模有樣地對著空氣上起課來。啊,愛情的荒謬。感覺過了一個世紀,他打開手機,02:40,一條短信。誰會在這種時候發短信嘛,真是不尊重別人。
“明天領導說放心你的,就不來聽課了。所以說你現在就是正式講師啦~明天記得來我這兒領正式的工作證,哦不,是今天哈哈。”好想哭,他真的哭了出來。
洗了個臉,抹掉淚痕后他披上外套就去樓下的全家獲取補給。布朗尼蛋糕還是那么好吃。他坐在對著街的位子上,能看到自己吃蛋糕的樣子,狼狽,眼睛紅紅的,別人定是以為他被欺負了,可誰能知道他現在心里的欣喜呢,有誰?他背后的冰箱好像知道,一直閃爍著,發出滋啦滋啦的歡愉聲。還有關東煮、熱狗,他們都在低低地發出聲音,企圖將自己的喜悅昭告天下。他喜歡聽它們的聲音,滋滋滋、喀拉喀拉、啵啵啵……安靜地坐著聽它們講話是一種享受。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很長,也許只有幾秒,睡意從單調重復的聲響中回歸,準確地擊中了他。趕緊回家,脫完鞋,順勢躺在地上,他就這樣安詳地入睡了。手機亮了一下,03:17,今天晴天,28°/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