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 陽光里的塵埃
就像選擇性失憶一樣,有些記憶在我腦海中殘存一團灰影,拼命翻開卻什么都沒有,只剩呆立發(fā)怔的模樣。有些記憶卻連眨眼瞬間都能剪下幾幀分辨率極高的藍光畫面。
外公外婆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可我,不知道回憶的底片里除了坐在輪椅上依偎著外婆的外公,和被外公依偎著的外婆的剪影外還能翻出什么?
只是在手心里深深地刻著她們離去的日子,就像是上輩子約定好的,他們選在這兩個足以轟轟烈烈的浪漫日子,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悄然離去,留下嘆息,也留下世人的悲痛和眼淚。
世人或許有緬懷,或許是哀憐自家的生活,或許嘆人生苦短,淚濕衣襟,復(fù)歸平靜。
鄰居家的小黃牛在靈棚東側(cè)駐足,哀樂戚戚,黃牛的瞳眸中溢出晶瑩的水珠,一眨眼,啪嗒,落在草地里。
我抽噎著,捂著紅腫的眼眶,尋影而去。小黃牛挪回到母親身邊,蹭了蹭它的肚皮,低頭,無言。老黃牛緩緩合眼,兩行濁淚劃過稀疏的黑色皮毛。
我的眼淚又蓄滿了眼眶,卻因眼皮浮腫沒有流下來。我失聲輕語:“老黃牛,你也舍不得的,對不對?”兩頭牛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離開了,腳步比平常慢很多很多……
外婆喚我給外公靈前添些燈油,將外公去往另一個世界的路照亮些。
“老頭子,你怎么不等等我就走了呢?你總是喜歡這樣,從來不等我。你去當(dāng)兵不等我,去村里教書也不等我。我生病了你才舍得回來看我,我老掉了牙了你才舍得回來陪我……現(xiàn)在孩子們大了,會飛了,成家了,你又不等我!”
外婆趴在外公的棺木旁泣不成聲,瘦弱的身板任姑婆拉扯,在白燭的亮光里化作一縷青煙……
白云蒼狗,云卷云舒,次年,外婆也躺在了外公躺過的地方,神態(tài)寧靜,安詳。
老黃牛在主人的催趕下腳步沉重,小黃牛皮毛厚實了些,頓了幾秒,小跑跟上了老黃牛,沒有回頭。
守在棺木前的我,什么話也沒說,默默地,流淚,直到眼睛干澀,添了些燈油,看著橙黃的燈火,和自己說:“他們允了一生一世的諾,兌了一生一世的深情,上了一生一世的鎖,你又何必傷懷?”
即便有一生一世的深情密碼,我仍難以撫平心頭的裂開的口子,我知道,我不是那把鑰匙,我無法解開他們的鎖……
只是,你們看哪,飛舞著的塵埃還在光里,還記著太陽升起的方向,你們感受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