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琊玄黃殿,中庭,八方靈臺——張角麾下三十六方渠帥匯集一堂。
張角位居靈臺中心的八卦陣中央,右邊是其二弟張寶,左邊為其三弟張梁。三十六方圍繞而坐,仿佛在進行著什么宗教儀式。
“諸位!今次喚諸位到此,并非吾意!”張角起身,伸右手指天,“乃天意也?。 宾畷r風起云涌,黃云密布。三十六方紛紛拜倒,口念《太平經(jīng)》。張角緩緩坐下,閉上眼睛,“上天已下神旨,要我等替天行道。如今,時機已到?!睆垖殞⒁粡垖憹M咒文的符箓遞給張角,張角接過后望空中拋去,符箓隨風而飛,不知所蹤。
“甲子年三月五日,依我號令,天下同起!屆時,河北黑山、河東白波、漢中五斗米將一齊響應!十方信眾,一朝起義??!”
三十六方齊呼“大賢良師萬歲”,渠帥們?nèi)绨V如醉,仿佛生來就是為了這一時刻。但有人卻滿面彷徨。
“唐周,把這封信交給封常侍。以‘天’毀‘天’?!?/p>
唐周是張角最得意的弟子,“大賢良師,何謂以‘天’毀‘天’?”
張角笑了一聲,靜靜說道:“大漢是‘天’,朝廷亦是‘天’,可如今兩方不一,我等何不利用一方以滅另一方?內(nèi)得其力,外加兵甲,大事可速成?!?/p>
唐周接過信,跪地叩首。
漢中平元年,“太平道”的信徒已經(jīng)達到三十萬以上,遍及全國。張角將這三十余萬徒眾分為三十六方,每方置一名渠帥,如此便可易于督統(tǒng)。
計議已定,眾人紛紛等候著唐周的消息。唐周只身一人趕往都城洛陽。但是。。。
“大賢良師,你這么做是要‘亂世’??!”唐周在半路上燒毀了張角的書信。
“若是三十萬人一同起事,那人間豈不墮為地獄!”唐周越想越怕,不知該如何是好。如今的他正處于進退兩難之地。
“沒辦法了?。〔荒苤蒙n生于不顧!大賢良師!!原諒我!!”唐周跪倒在地,涕淚并流。此刻他做了一個決定——背叛張角的決定。幾日后他來到洛陽,把“太平道”將要起義的事情告知了朝廷。朝野上下一片嘩然。
“呂常侍說的沒錯??!‘太平道’果然要反??!”
“現(xiàn)在說這個有何用!當日不聽劉陶、楊賜等人之言,現(xiàn)在悔之無及!!”
朝廷上下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了。唐周跪在地上,汗流浹背?!爸T位大人”他鼓足勇氣,抬起頭來說道:“還不遲。。。還不遲?。 ?/p>
“你也是‘太平道’的人吧,豈能留你!來人,拿下他?。 ?/p>
“大人!你要拿我,待我說完也不遲!”
“你說?!?/p>
唐周從地上爬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他們將在甲子年三月五日起事,現(xiàn)在時日未到!他們正在緊鑼密鼓的籌備起義,我們何不先他下手!殺個措手不及?。 ?/p>
朝廷上下瞬間鴉雀無聲。
很快,數(shù)千名“太平道”信徒被關入大牢。青州太平道渠帥馬元義被押赴洛陽,處以車裂之刑。在刑場上,馬元義看到唐周和朝廷官員們站在一起,不禁憤怒的咆哮著:“唐周??!背叛‘大賢良師’你是要遭神譴的??!”
唐周聞言渾身冒汗,“馬元義!你不要怪我!‘大賢良師’將要攪亂世道,使天下蒼生遭受兵火之毒!就算真遭天譴,我也無悔!!”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唐周,這世間本就是一個魔道!今日你告了密,你以為天下蒼生就不用遭殃嗎?你背棄‘太平道’,置太平道友之性命于不顧,難道我‘太平道’眾人就不屬蒼生之列嗎?回答我??!”
唐周被馬元義一番詰問問的愕然?!拔?。。我。?!睔庋バ?,鮮血自唐周眼中噴出,當場死亡。
因果報應,彼此不爽。唐周選擇背叛張角,那就等于是背叛了昔日的自己——因為加入“太平道”是他自己的選擇。背叛自己的人,自然會遭到自己的毀滅。就如唐周一般。
張角以“天”毀“天”的計劃流產(chǎn)了。不過他似乎并不在意?!把巯拢廊豢梢砸浴臁瘹А臁?。”眾人不解,張角笑道:“召集徒眾,星夜起兵!”
當天傍晚,約有十萬人匯集冀州郊野。張角登上高臺,取出《太平清領書》,任由狂風吹翻冊頁。少頃,風越吹越勁,張角手上的書被吹至空中,越吹越高,眾人紛紛仰頭觀望。忽然,自空中傳來一聲裂響,風云變色。《太平清領書》在空中燃燒起來,化為粉末。眾人放大瞳孔,緊緊注視著天空。
張角閉起雙眼,口中念念有詞。風停了,他彎下身子抓了一把塵土望空中擲去,剎那間,天變成了黃土一般的黃色。天空中的云急速融合、裂變,最后竟然幻化為“大賢良師”張角的面孔。眾人見狀紛紛狂呼。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張角抽劍向天一揮,一道驚雷破云而出。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十萬人著了魔般的重復著這句話。
此時,張角再一次彎下身子,抓了一把塵土向徒眾們?yōu)⑷ァK查g,每個人頭上都系上了一條黃巾。“時候到了?。∥业确钌裰?,即將取代腐朽王朝!今日,黃天降臨!汝等即為黃天之臣!”萬眾高呼萬歲,聲勢一浪高過一浪。
起義開始了。黃巾軍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攻取了數(shù)座郡縣,官軍一時沒有提防,難擋其鋒。
起義未及一月,天下七州二十八郡紛紛爆發(fā)戰(zhàn)事。張角振臂一揮,天下無不響應。
不久后,張角自稱“天公將軍”,張寶自稱“地公將軍”,張梁自稱“人公將軍”,三才歸位。
是蒼天沒有選擇張角?不!是張角選擇了黃天。因為那片蒼天已經(jīng)布滿陰霾,所以他換了一片天,取代蒼天。可是,身為一介凡人,焉有“偷天換日”的本領?張角的妖術源自眾人心中的魔障。是徒眾內(nèi)心的“魔”造就了張角的“術”——或者說,是人心中的“魔”,創(chuàng)造了一切的“妖孽”、“鬼神”。人是站在地上生活的,離了地,安能長久?就算真能離地生存了,待到某日,從半空中跌下,安能不摔死?天、地、人三者乃萬物之本元。人,應當敬天、畏天,怎可偷天、瞞天。豈不聞,“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