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春節期間，回到了我童年時代住過的小山村----父親的老家鎮沅縣回約村，行前在網上查詢了鎮沅的有關資料，做足了行前的準備工作，咨詢兒時的伙伴王強，由他幫我們預訂了各個地方的酒店、行程。幸運的是這次春節王強剛好也帶母親回鎮沅過年，有他引導和介紹，使我們的鎮沅之旅順利成行。鎮沅之旅給我留下了難忘的記憶，鄉情、鄉音、親情溢滿我心，家鄉的風景如詩如畫，讓人感動不已。
回約村之旅是這次行程的一個重點，其中也藏有我一個小小的私心，不知為什么，隨著年齡的增長，突然對小時候經歷的事、到過的地方有一種莫名的懷念，特別是去年國慶節到雨崩徒步之后，我忽然想念起我兒時待過的地方---鎮沅縣勐大公社平掌大隊回約生產隊（上世紀70年代的叫法啦），有了特別想回去看看的沖動。記憶中回約村是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有山有水，按現在的說法也算接近世外桃源了，所以我很有信心的帶上家人、邀約朋友一同前往。
回約村，那是父親的老家，我和姐姐在那里渡過了快樂的兒童時光。聽母親說，當年有了弟弟后實在沒有精力又上班又帶三個孩子，于是將我和姐姐送到了鎮沅老家，姐姐待了一年多就回思茅上學了，我一直待到妹妹出生、母親利用產假的機會才到鎮沅將我接回思茅，一年后我在思茅開始上小學。如此推算，我們應該是在1970年前后到鎮沅，姐姐1971年回思茅，而我是1972年4月回思茅的（這個有比較清晰的記憶）。1976年暑假時父親曾帶著我和姐姐、弟弟回過一次老家，距今天也有40年了。
記憶中，在回約村的生活是很美好的，無憂無慮，我們和我們的爺爺、奶奶（我們稱呼為阿公、阿奶）住在一起，還有一個寶鳳姐好像是一個小學的老師，姐夫陳方有老是喜歡喝酒……我們家的房子就蓋在一個山坡上平出來的臺階平地，和我們平行的還有一戶人家，那就是王強的家，王強是我們童年時代最好的小伙伴，有趣的是長大后才知道他竟然是我們的叔叔輩呢，當然我們從來不稱他為叔叔，不能因為稱呼拉遠了我們童年美好友誼的距離，當然，這是后話啦。
在我們家的周圍都是梯田（時下的叫法），記得屋前是水田，阿公他們每天在田里勞動，犁地、耙地、插秧、收獲……印象比較深刻的是耙地：在水田里，牛走在前面拉著一個四方形的耙子往前走，人站在耙子上拉著韁繩，我最喜歡和阿公一起站在耙子上，享受著輕風拂面，好不愜意。晚上，常和阿公他們一起去稻田里捉黃鱔，舉著松明火把，發現水田里縮卷成一團的黃鱔，立刻用竹制的夾子快速將其捉住，我的任務就是背著一個小竹簍去裝黃鱔啦……阿公家有兩幢房子，都是兩層的小樓，正屋底層住人，二層放糧食，院子里種了桃子樹、象牙芒果樹，記得1976年暑假回去時，我和姐姐每天都拿根木棍將樹上的桃子打下來享用，又大又甜又新鮮的桃子讓人記憶深刻。房子后面是一片自留地，勤勞的阿奶種了很多蔬菜，還有一棵掛滿果實的、高大的李子樹。我常常跟著阿奶去菜地里玩耍、摘菜，記得有很香、很好吃的寬邊韭菜……在老家的時光中記憶最美好的一部分就是和小伙伴們一起無拘無束的快樂時光了，記得那時有很多小朋友在一起玩，除了王強，我幾乎記不起其他人的模樣和名字了……那真是無憂無慮的日子，大人們出工干活去了，我們就在山野里瘋跑、玩耍，記得要走過很遠的路從家所在的山坡走到一條河邊，走過橫跨兩岸的小吊橋，有一個草席廠，我記得曾經跟著阿奶帶著自己上山采的席子草到那里編織草席，就像最古老的紡織機一樣。水邊還有一座大水車不停地轉動，帶動著碾米房中的石磨，吱吱呀呀的聲音，仿佛就發生在昨天。記得那時回約村與外界的交通聯系基本靠走，印象中當年母親來接我時是走到平掌，在她一個同學家住了一夜，才搭上了回思茅的班車。1976年父親帶著我和姐姐、弟弟回鎮沅老家，是從回約徒步走到當時的縣城按板鎮的。從那以后，我們就再沒有回去過，回約村就是心中一個美好的記憶……
行前與王強聯系，知道他春節準備帶88歲的老母親回鄉看看，同時村里幾個出去發展得比較好的年人準備在大年初一回饋家鄉父老，邀請回約村的鄉親們一起舉行團拜活動，春節期間他會在回約村度過，他邀請我們參加村里的活動，但我的團友們都要在昆明吃過年夜飯后才能出發，因此錯過了這次有意義的活動，真是遺憾……有了王強的引導和安排，讓我們這次回約之旅充滿了溫馨和快樂，否則，我們可能連路都找不著，故鄉也只是記憶啦。回約是一個很小的、不太知名的地方，在地圖上都很難找到。
話說我們從昆明出發，下午到達鎮沅縣城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出發前往勐大。從鎮沅縣城到勐大鎮大約有60多公里，都是柏油路，路面很好，只是彎道較多，行駛在彎彎曲曲的盤山路上，滿目是郁郁蔥蔥的樹木，讓人心曠神怡。王強開一輛越野車在勐大鎮接應我們，我和母親坐上他的越野車領頭帶領其他三車前往回約村。出了勐大，道路的等級就在下降，大概又走了10多公里，就轉入一條狹窄的土路，土路延著一條小河蜿蜒曲折地延伸，車子走過，揚起一陣陣灰塵，車窗外卻是一幅優美的山水畫卷：一片片農田、翠綠的竹子，還有一群群白色的鷺鷥，世外桃源大概也不過如此了……一路上，王強不斷地給我們介紹著，勐通河、大井、平掌……每行駛到一個漂亮的地方，他總是善解人意的停下車讓我拍照或是錄一段影像。走過平掌村時，才發現記憶中很大的地方如今看來卻只是一個很小的集鎮啊。又前行一段路，河面變得更加寬闊，王強將車停下，指揮其他三輛車停好，又打電話讓他侄子開著另外一輛越野車來接我們，要過了河去才能到達，我們的轎車是不能涉水啦。看到了記憶中的那座橋，現已改造為一座結實的水泥橋了，當年我們就是從這里走出大山的，很有意思啊。
過了河，又走過一段彎彎的田間小路，走到了王強的家，除了他們，旁邊還有另一戶人家，房屋的格局和安排與我記憶中童年時的情形是一樣的，只是他們說房屋整體向上移了一個平臺，原來我們家和王強家的房屋所在地都已變成了兩個水塘，站在王強家的“觀景臺”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我們家曾經的地方，邊上還有一院房子，但這一切都已屬于另外的人家，據說是早年前經父親、母親同意后小寶鳳將阿公、阿奶的房子連同宅基地一起賣掉了，今天看來出售的價格低得驚人……睹物思情，讓人產生很多的聯想和回憶，童年時代的快樂時光仿佛就在眼前，鄉土、鄉情、鄉音，一切都是那么的親切。
見到了王強的家人，他的大哥、大嫂、母親，還有他夫人、女兒等等，當年在回約村時年紀太小，我對王強大哥的印象都不深了，可他對我們還有很深的印象呢，一見面他就說“記得你和小萍在這里的時候呢，小萍不愛講話，你要活躍一些……后來你媽來了，把你領走了，就再也沒回來過……”怎么他們都這樣說呢，難道我小時候就那么張揚嗎，哈哈……王強的媽媽已88歲了，但看上去精神矍鑠，臉上總帶著慈祥的笑容，她確認了我是小長有（我父親的小名）的女兒小梅，拉著我的手親熱地說著話，她不解地問王強“今天一早起來沒見你，他們說你去接小梅，你怎么知道她要來，有沒有通融過啊？不通融怎么會知道呢？人親骨頭香啊。”引來大家一陣陣的笑聲，老太太竟然使用“通融”這個詞來說明“人親骨頭香”的樸素道理讓我大為意外，也倍感親切，讓我體驗到一種回家的親切和感動……在王強家里還見到一個將近60歲的老頭，牙都快掉光了，我都不知該稱呼他什么，他們說他和我們是一輩的，是我們本家的大哥，這輩份的事兒真是弄不明白。他居然還記得我，說起我小時候在回約的事，我對他可是一點印象沒有了。對于我們家的事，他也比較清楚，說阿公、阿奶、老姑奶離世時他都參與了后事的料理工作，和他聊了一陣天，有些聽不太清他所說的話，但仍能感受到他的熱情……我們還去了隔壁的康家，也就是阿公家原來的地址，這是一戶年輕人的家，小孩子在平掌上學，只留下夫妻倆在做農活，在地里主要種煙葉，一年光煙葉的收入就有6萬元左右，日子過得還很不錯呢。在他家房梁上看到兩個燕子的鳥巢，他說這里的風水比較好，在他原來住的地方從來未有燕子筑窩呢。從他家菜地里摘了兩大袋綠油油的牛皮菜，成為我們晚餐桌上最受歡迎的美味……
從王強大哥那里知道阿公、阿奶、老姑奶的墳就埋在不遠處的山坡上，母親執意要去看看，我和老公帶上母親，在王大叔的帶領下，穿過茂密的草叢、樹林來到了墳前拜謁，阿公的墳與老姑奶兩姐弟的墳墓緊挨著，阿奶的墳墓離開一段距離，我們給他們磕了三個頭，也沒準備，未能為他們燒柱香。這一看不打緊，看完之后讓母親和我的心里都增添了一份惆悵：阿公的墳墓是安了墓碑、修理打整過的，阿奶、老姑奶的墳墓卻是無墓碑，就連一塊刻著她們名字的木排都沒有，只有一塊大石頭隆起的土堆提示這是一個墳墓，看來婦女在這里真是很沒有地位啊，讓人看了有些心酸難過……回來時母親就一直在跟我說你們找機會一定要幫她們安個碑，我也有這樣的想法，她們都是養育過我們的人，當年在回約村，帶我最多的就是阿奶了，她的名字叫湯世風，印象中她是一個勤勞、能干、高大的女人，她沒有象舊時代的大多數女人一樣裹小腳，種菜、喂豬、喂雞，干活真是一把好手啊，遺憾的是我們竟然沒有留下過她的照片，那時的條件基本沒有拍照的可能……老姑奶杜學蓮一直在思茅和我們同住，幫著帶我們姐弟四人，直到我們都上學了她才回鎮沅老家……后來，我們離開鎮沅、離開思茅、離開云南到外地求學，畢業后忙于工作、成家，卻再也沒有見過阿奶和老姑奶，也不知她們是哪一年離世的，更未能為她們做點什么，如今看到她們孤苦伶仃的在這里，心里真不是滋味……返回昆明后，與姐姐、妹妹、弟弟商定，為她們安了墓碑，好好修整一下她們的墳墓，讓她們能夠安息。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更何況這撫育之恩呢……
真心感謝老朋友王強為我們所做的一切，前一天他因主持村里的團拜活動、過分勞累而嗓子干啞，卻仍為我們精心安排、對我們悉心照顧，讓我們在回約村體驗到了暖暖的鄉情。人的感覺有時真是莫名奇妙，在山里的人總是向往著走出去見識外面精彩的世界，在城市待久的人又總是希望能找到一片清靜的世外桃源，人們總在這兩個方面糾結著。重回故地，欣喜、興奮、好奇、惆悵、開心、親切、感動……多種情緒交織，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真是難以形容。想起曾有人說過：“或許我們走那么遠，不是為了看風景，而是為了去天地的盡頭會一會自己，因為只有在那樣遙遠的地方，你才能把喧囂的人世拋在身后”……回約，那個遙遠的小山村，一直留在我的心里。
（2013年春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