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先生

文-葉落伶俜

此文虛構,僅為娛樂

-1-

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我正在一個人喝悶酒,想用酒精來清洗自己記憶中難堪的污垢。

將手中的一瓶酒一口氣喝完后,瞇了瞇眼,向前一看,就看到了幽靈先生。

他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喝多了酒的緣故,他看上去一直在轉。

“你……是誰……”我大著舌頭問他。

“你……看得見我?”幽靈先生的聲音和他身影一樣,仿佛來自遙遠的地方。

“切,我……看不到你……我還能……”

“嘭?!蔽乙活^栽在放滿了空酒瓶的桌子,昏昏睡去。

“唉……”恍惚中我仿佛聽到了一聲嘆息,“又是一個孤獨的人么……”

“去你媽的……老子……不孤獨……”我迷迷糊糊地喊。

于是,我和幽靈先生相見了。

-2-

次日清晨,陽光打碎了滿屋子寂靜。

我睜開還迷迷糊糊的眼睛,看到的只有白色的天花板和照射進來的黃色的陽光。

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我掙扎著爬起,做起來,環顧四周。

“欸?我昨天……不是在床上啊……”

“是我把你送過來的?!币粋€聲音冷不丁的從我身邊傳來。

我心一緊,扭頭看向聲源——幽靈先生。

還是一身的黑色,可惜我沒有想起昨晚的事,大聲喊。

“你你你你你……你是什么鬼!!”

“呀!你怎么知道我是鬼?”

“……?。磕闶枪砟俏疫€是撒旦嘞,你到底是誰!”

說過了,我只不過是一只孤孤單單沒有朋友的小幽靈罷了?!彼难凵聍龅聛怼?/p>

“……”我頓時懵逼,“你當我那么好騙啊,快說!你到底誰!”回過神,我繼續問他。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咯?!庇撵`先生一臉無辜。

“那……那你滾出去!??!”我大吼。

“滾出去就不必了,我走出去吧。”他果真向前走了兩步,但又回過頭,對我說。

“那……我走了哦……”

“要走就走!”

他看著我又走了兩步。

“我真的走了哦。”

“走走走走走,哪涼快去哪去?!蔽议_始不耐煩起來。

他只好收回視線,往墻壁走去。

“你你你……你要干啥!”

“……”他一句話都沒說,就是走了過去。

沒錯……就是走了過去……身體穿過了墻壁。

我頓時第二次懵逼。我靠,還真是鬼啊……

“哎哎哎哎哎別走啊!”

“嗯?”話音剛落,他的頭就穿過了墻壁,一臉期待的看著我。而從我這個角度看就像是一個頭掛在墻壁上,看上去莫名驚悚。

“那個你過來說話可以么……”

幽靈先生很聽話的走了過來,還是一臉期待。

“那個……呃……你叫什么?”我尷尬的開啟話題。

“嗯……我也不知道,你就……叫我幽靈先生吧!”

于是,我就和孩子一般的幽靈先生成為了朋友。

-3-

很長一段時間,我只有幽靈先生這一個朋友。

我們在咖啡店聊天,講故事;我們在書店選書,看故事;我們在藍天白云下的草地歡笑,演繹著故事;我們在燈火闌珊的街道傾訴,遺忘著故事。

咖啡店里。

“你想知道嗎?在那白云之上的風景。”幽靈先生緩緩的說。

“呵呵,我又沒去過天上,肯定想知道啊?!蔽倚π卮?。

“那是晴朗的一天。”幽靈先生緩緩地說出了故事的開頭。“我在街邊游蕩,你知道的,沒有人能看得到我,當然,除了你。”他頓了頓,看看我,繼續說。

“我當時坐在草地上,看著天上的云。這時候,一群大鳥飛了過來,落在我身邊休息。

“我看著它們,它們身上有股天空的氣息。我很激動,于是,我藏在了它們的羽毛里面,它們帶著我飛翔,去了遠方。

“天空上,白云似乎觸手可得。以前腳下的地也變得無比廣闊。站得高了,自然看的多?!庇撵`先生停了下來,看著我的眼睛。

“怎么了?然后呢?”

頓了很久,他才又說話。

“獵人來了?!?/p>

“?。?!”

“獵人把他的彈藥裝進滿是火藥味的槍管,子彈從里面飛出,穿過了一只鳥的心臟,飛向天空。鳥兒則乖乖的落入了獵人的口袋,送進了鍋爐中,最后上了餐桌。

“這一切,我都靜靜的看著?!?/p>

幽靈先生不說話了,空氣凝固一般。

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斑馈?/p>

“哦,忘了說,能看見我的不只有你,它也是。”

“呃……我似乎能夠理解……”我試圖安慰他,卻被他打斷。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謝謝你。不過……”他低下頭,讓我看不起他的表情。

“我們幽靈是不需要安慰的。我們有無盡的生命,我們終將會送走我們最好的朋友。是的,再也不見,生離死別。”他的聲音有點哽咽。

“好了,今天的故事就講到這里……我們走吧……回家吧?!?/p>

就這樣,我的朋友幽靈先生第一次講故事的時候傷感。

-4-

我喜歡給幽靈先生講鬼故事,因為他的反應總是會讓我忍俊不禁。

那是晴朗的一天。

咖啡店里。

我們都沒說話。我在慢慢喝著咖啡醞釀著故事,幽靈先生瞇著眼曬太陽——他總是這樣,因為他能張口就來一個故事。而我,現在卻絞盡腦汁想不出故事來。

于是我只好掏出手機刷刷微博。

突然我看到了一篇鬼故事,余光瞥了幽靈先生一下。

嘿嘿,不知道他會是什么反應呢……

于是,我便開始給他講鬼故事。而這件事的后果就是——他被嚇的瞪大了眼睛,全身蜷縮成一團,發著抖……于是我得出了個結論——鬼故事太假了,連鬼都能用鬼故事把自己嚇到。

-5-

我喜歡和幽靈先生呆在一起,因為他有故事我有酒。

和這個有故事的幽靈先生在一起,我們開始寫書。

文章都是雜七雜八的,亂七八糟,但我們自己覺得很自豪——我們也是作家了!然而當我們滿懷期待的把文章遞給編輯室,編輯掃了幾眼,便扔下不管了。

回到家,幽靈先生拍拍正獨自傷心的我的肩膀,緩緩地說?!扒?,失敗一次就這逼樣,你算什么男人?!?/p>

“靠!你再說一次!”我抬起頭大怒。

“哼,我說,失敗一次就這逼樣,你算什么男人!”他一字一句的說。

我從小到大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罵我,現在我憤怒到牙齒咬的吱吱響,手握成拳頭,對準他頭就是一拳過去。

“啪。”我倒在地上。

沒想到直接從他身邊打過去了——我忘了他是幽靈。結果重心不穩,摔了個狗啃泥。

“唉?!彼麌@了口氣,對著我倒在地上的我說。

“哼,你難道只能用暴力解決問題嗎?你要是多去鉆研鉆研寫作技巧,那不是更有用嗎?”

說完便揚長而去,只剩下懵逼的我趴在哪里揉自己受傷的肚子。

為什么有種爸爸教訓兒子的既視感呢……

于是,我像兒子一樣被幽靈先生教訓了。

-6-

我和幽靈先生去旅行了。

是的,就像以前帶著我的貓去一樣。去了同一個地方,待了七天。

是的,第七天晚上,我還是和他一起,在那個燈火闌珊的橋上,講著各自的故事。

突然,他問我。

“如果我走了你會怎么樣?!?/p>

我愣了一下,看著他,笑著說。

“哈哈哈,幽靈先生你怎么變的這么感傷了……放心吧我不會讓你走的?!?/p>

可淚水還是流了下來,我知道,他也要離開了。

“你他媽……不能走啊……嗚嗚嗚…我就沒有朋友了啊……”

幽靈先生看著我,說。

“謝謝你這么久把我當朋友,我也要走了……我說過,總有人會來,也自然會有人離開。那么,我離開了,也會有人來的?!?/p>

“你為什么……要離開我?!蔽揖従徴f道。

“……”他不回答。

“……”我不說話。

“怕來不及?!彼K于開口了。“怕我在你身邊久了,對你產生依賴感,你以后離開了,我恐怕也活不下去了吧……”

那天,他把關于上一個能看到他的那只鳥的故事講了出來。

他說,他們是好朋友,鐵兄弟,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分開。可最后,那只鳥離開后,他只好用故事將自己麻痹,自己編故事,給自己講故事——就像他在給那只鳥講故事一樣。

“你能給我留下一點紀念品嗎?”

幽靈先生笑笑,轉過身背對我,道。

“我留下了,在你的心里?!?/p>

我看著他,他慢慢往前走,整條街都是寂寞,不知旁邊昏黃的燈見證了多少人走人留與哭泣。

我慢慢抬起手,摸摸自己的心臟。

那里面是什么?那里面住著他和他的故事。

那么,再見,有故事的幽靈先生。

-7-

如果你們在孤單的時候看見了幽靈先生,請陪他講講話。他像個小孩子,那般調皮淘氣又天真;不要給他講那些嚇人的鬼故事,因為它們不僅嚇人,還會嚇到幽靈先生。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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