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前有一逼仄的院落,近十米長,寬丈余,花墻壘砌,彩磚鋪地。倚墻雖有一香椿樹兀自枝繁葉茂,小院仍不免單調乏味了些許。
清明過后,桃紅柳綠的時節,我把小院一角的地磚揭去,鍬、鎬并用,翻整出一塊兒十來個平方的土地,打算倚東側圍欄種幾棵葡萄,余下來的面積種幾畦草莓等果蔬,給小院兒增添點兒繽紛色彩。
周日,適逢城北葛王大集,我驅車前往。徜徉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各種果木品種繁多,讓人眼花繚亂,我選擇了三棵根須完好如枯枝般手指頭粗細的小葡萄樹,然后來到市場門口賣秧苗的攤位前,向售賣秧苗的老婦人說明來意,老婦人說草莓苗就剩十八棵了,每棵一塊五,你全買的話就一塊二一棵,我迅速付她三十塊錢,抱著一泡沫保溫箱草莓苗走了。
一路行色匆匆。
一邊走,一邊思忖,走出去二十多米遠了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回味過來是多付了錢,于是又折回身去討要。老婦人不情愿把到手的錢再退回來,就力勸我再買幾棵她的西瓜苗,我不愿與之糾纏,就收下了她遞過來的五棵西瓜苗,權當做成人之美了吧!現在想來,種西瓜,說是偶然,其實也算是一種必然!
回程的路上,我繞道到高鐵北站的施工工地,在廢棄的田地里裝了四袋黃土,然后沿環城路到城西羅臺子賣牛奶的牛哥家要了兩袋子發酵過的牛糞,晌午時分才回到家里。
午飯后,我把土和牛糞卸下來,均勻的撒在地表,然后又用鐵鍬翻挖了一遍,稍作平整,首先把葡萄栽種上,然后依著在草莓采摘園留存下的記憶,依次起壟、挖坑、澆水,待水都滲下去后,剪開果苗的塑料缽,把果苗一棵棵置于坑中,然后用手攏土把坑撫平,兩個多小時的功夫,我的袖珍型果園便誕生了。
“我在墻根下
種了一棵瓜
天天來澆水
天天來看它
發了芽
開了花
結了個大西瓜“……
兒歌中所唱的,便是今日我之翻版。瓜種上之后,雖不說天天澆水,但也是天天看它,惦念著它。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到窗邊瞄一眼西瓜,稍有閑暇,我就到瓜地松土、拔草,或者,什么也不做,就是那么安靜地蹲在那里,嗅泥土的氣息,聽花開的聲音,觀葉綻的曼妙,品草莓的香甜,讓因生活奔波忙碌而浮躁不安的身心,在這精美之地得到片刻安寧和沉淀,享受生命最本真的恬靜樂趣。
西瓜秧一
寸寸的往遠處伸延,日夜不息地掠占和覆蓋屬于它的領地、空間,從一條藤蔓逐漸衍生出三、四條藤蔓,葉片也從巴掌大小長成深綠的芭蕉扇模樣;每一片葉子跟前,都會開出一朵金黃金黃的小花,雄花大而張揚,雌花稍小些,花瓣也微斂,微風徐來,搖首弄姿,煞是可愛,不時有野蜂頻頻光顧,探花嗅蕊之際,也幫我省去了人工授粉的程序。
野蜂的數量稀少,倒是前來參觀的人日漸增多。茶余飯后,每天都有散步的人三五成群,前來駐足觀看、品評。這些人中,更多的是年輕的父母,扯(抱)著年幼的孩子,邊看邊給孩子科普植物知識:這個是草莓,那個是西瓜,這邊是葡萄……小小瓜果園儼然成了一座少兒啟蒙科普實踐基地了!
當然,光顧
這片瓜園最多的訪客,無疑是麻雀了——為了讓西瓜更甜、口感更好,我到油坊買了十塊兒芝麻餅做肥料,砸碎后撒到土中,不期竟招來一群的麻雀飛來覓食。它們每天天剛蒙蒙亮就嘰嘰喳喳地蹦跳于枝頭,或者在秧苗間互相追逐、打鬧,絡繹不絕,日落方歸。只是,它們非常膽小,警惕性極強,我只稍微貼近落地窗,眼尖的它們便驚得一哄而散了。所以,我盡量不驚擾它們。要知道,有這群小精靈們的存在,我就不用擔心瓜果的病蟲害發生了。
其實,西瓜的種植不僅僅只憑借一腔激情,而是需要很多知識儲備和經驗技術的,僅坐果期就需要壓蔓整枝、授粉坐果、打岔留果等等專業技術,好在我有好幾個經驗豐富的高中同學在我迷茫的時候每每都能耐心細致地給我線上遠程指導,讓我安心、從容了許多。
“偶得幽閑境 遂忘塵俗心”。種瓜,于我來說,不啻為一段至美的邂逅,一場盛大的清歡,一種韻致,一場禪修,一種讓我愉悅的生活方式!庭院一方成為了身心放松的寓所,讓奔波不安的靈魂,得到了詩意的棲居。有詩曰:
窗前庭院方寸地,半卷閑書一壺茶。居城若野覓仙境,燙壺溫盞沐煙霞。富貴浮名草上霜,惟惜詩書與西瓜。且待瓜熟蒂落時,邀侶約朋共品咂。
于鋼筋混凝土的叢林之間,土中弄趣,陶然終日,雅意棲居。種瓜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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