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朱自清,可能大家最熟知的是他筆下的那篇《背影》,里面他的父親攀爬月臺,為他買橘子,微胖的蹣跚背影感動了無數人,這篇短短的散文也被譽為朱自清最好的作品,經久流傳。
朱自清長得很一般,不足一米六的個頭,矮矮胖胖的身材,方方正正的臉,經常穿著一件青布大褂,留著平頂頭,一副鄉下人的打扮。
而且朱自清性格靦腆內向,說的是揚州官話,聽起來不好懂,他在清華大學當教授時,有學生回憶,朱先生講課總是很緊張,一手拿著手稿,一手拿著手帕,一面講,一面看講稿,還不停地擦汗,講話結結巴巴地很難懂。
有個特別有意思的故事,一年冬天,一場大考剛完,近百名學生站在清華大禮堂門前的臺階上曬太陽,年輕人尋開心,見有人走過來,就齊聲喊:“一、二、一,左、右、左”。面對這么人多勢眾的場面,來人的腳步不由自覺地會跟著口號走成練兵操的步伐,不少人窘迫地狼狽而逃。
這個時候,路上走來了一個人,矮矮的個頭,面龐豐腴紅潤,手里挾了大疊的書,邁著短而快的步子,頭也不抬地匆匆前行。同學們照例喊起:“一、二、一、”,最初他還不在意,一本正經地走著,后來忍不住就要跟著口號走,一時間不知所措,慌張地摘一下呢帽,向臺階上連連點頭,滿臉通紅地逃走了。
一個同學說,這位就是朱自清先生,大家都覺得這位教授很有意思,的確,朱自清很靦腆,一點也不瀟灑,看起來也不爺們,所以給人的感覺是沒什么女人緣。
但這樣一個男人卻擁有著讓人羨慕的兩段婚姻,前妻武惠謙給他“潤物細無聲”的體貼照顧,續娶的陳竹隱給他的是“心有靈犀”的琴瑟相和,前者是母親式的關懷,后者是知己式的共鳴,一個男人能夠得此兩段婚姻,很讓人羨慕。
朱自清娶武惠謙是奉父命成婚,武惠謙屬于舊式女子,溫順善良,朱自清在北平求學的時候,朱家家境一天不如一天,武惠謙恪守婦道、孝順公婆,但婆婆卻把她看作了喪門星,認為她把敗落的晦氣帶進了家門,整日責備刁難,后來還把她和孩子趕回了娘家。
武惠謙很早就沒了母親,父親另娶了女人,自從她回到娘家,后母的冷嘲熱諷就沒停止過,她默默忍受,陪著笑臉,直到朱自清在杭州安定下來,她才和孩子搬了過去,建立了自己的小家庭。
她洗衣、做飯,操持全部家務,照顧朱自清和幾個孩子的起居生活,即便是生孩子坐“月子”的時候,也只歇了四五天就起來操勞,說躺在家里,事就沒有條理。
朱自清那會和父親鬧了很深的隔閡,生活上又很拮據,在親情失落和經濟窘迫的雙重壓力下,脾氣變得很糟,時不時遷怒于武惠謙,武惠謙從不還嘴,委屈極了,就一個人默默流淚,但卻柔順溫婉地承擔了一切,出嫁前,她是個愛說愛笑的活潑姑娘,如今變成了一個時常憂郁的婦人。
武惠謙不識什么字,當年逃難的時候,別人帶著金銀細軟,她卻帶著朱自清一箱沉重的書,別人笑她傻,她卻笑著說:“這是他(朱自清)喜歡的”。
終年的操勞損害了武惠謙的健康,因為積勞成疾,她經常發低燒,為了怕朱自清煩惱,她一瞞再瞞,到后來難以忍受時,檢查發現肺部已經爛了個大窟窿,她還舍不得花錢治療,也放不下這個家。
直到臨終前,她還念叨著家里住宅沒有客廳,怕朱自清回去不便,就這樣,她帶著對朱自清和六個孩子難舍的愛離開了人世。
武惠謙對朱自清是舊式女子的愛情,可能逆來順受失去了自我,但足夠讓人尊重,在朱自清最艱難的日子里,她撐起了朱自清全部的溫暖,朱自清曾深情地寫道:“世界上只有你一個人真關心我、真同情我,外邊雖老是冬天,家里卻老是春天”。
武惠謙離世后,朱自清娶了小自己七歲的陳竹隱,陳竹隱屬于新式女子,畢業于北平藝術學校,是齊白石的弟子,擅長畫畫。
她當時很排斥朱自清,一方面是有同學開玩笑地調侃,朱自清是個土包子,不能嫁給他,另一方面,她沒有成為朱自清六個孩子后母的心理準備。
但朱自清寫了七十一封情書展開攻勢,篇篇充滿柔情蜜意,令陳竹隱非常感動,同時自己已經是個二十七歲的老姑娘,而且父母早亡,家境不好,后來就答應了。
兩個人開始的生活充滿了磨合,陳竹隱雖然做了充足的思想準備,但面對六個年幼的孩子還是有點手足無措,沉重的家庭瑣事幾乎占用了她全部的時間,她根本沒有時間去從事自己喜歡的繪畫、昆曲,長此以往,開始厭煩。
而朱自清則習慣了武惠謙那樣無微不至的照顧,那時候,自己能夠心無旁騖地讀書寫作,現在受困于家務瑣事,創作也受到了干擾,很是不滿。
就這樣兩個人的矛盾爆發了,開始頻繁地吵架,陳竹隱懷念婚前朱自清那些甜言蜜語的情話,現在朱自清好像變了一個人,甚至動過念頭要離婚。
好在朱自清沒有沖動,他還是一貫地樸實穩重,看著這個不嫌棄自己丑、不嫌棄自己的六個孩子、默默承擔家務的年輕妻子,終于明白了,她不是武惠謙,她應該有屬于自己的空間。
從那以后,朱自清盡量每天多抽出點時間,陪陳竹隱散步、聽戲,兩個人還一起探討詩文,漸漸地,兩人的陰影消散了,感情也變得越來越好,朱自清也迸發了更多的創作靈感。
朱自清去世后,陳竹隱一直用心撫養幾個孩子,個人事業也做得很出色,擔任過政協委員,還是清華大學工會副主席,但她始終未再嫁,利用閑暇時間整理朱自清的書稿。
武惠謙可能是那朵卑微到塵埃里的花朵,用犧牲溫暖了朱自清的心靈,而陳竹隱則是盛放的玫瑰,用美麗芬芳了朱自清的心境。
朱自清可能不帥,也不是很多女孩子心中的白馬王子,但他幸運地遇到了兩個好女人,也擁有了兩段很多人向往而不可得的幸?;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