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以二戰(zhàn)為背景的故事,從1938年1月3日寫到1945年3月,涵蓋了整個二戰(zhàn)時期。
30萬字的篇幅和二戰(zhàn)背景的沉重感幾度阻卻我讀這個故事,但近日的世界變局又促使我翻開它。
在現(xiàn)下的環(huán)境中讀二戰(zhàn)大背景下阿貝爾·迪弗熱這樣一個小人物的人生軌跡,比平常時期更感震撼。
在黑暗破碎的世界,人與魔鬼的邊界模糊不清。
迪弗熱是一個被周圍的世界裹挾著前進的人,他安于所處之境,執(zhí)著于承載的理想和一個個征兆。
1938年1月3日,迪弗熱是巴黎一個汽車修理店的小老板。
故事以迪弗熱日記的形式開啟,回顧了迪弗熱的童年時代,他無疑經(jīng)歷了一個慘痛的童年,被同學霸凌、被教師懲罰、被父親冷淡對待。
直到學生中的特權(quán)者納斯托爾成為他的保護人。
可納斯托爾并不是真正的朋友,他只是用另一種方式奴役迪弗熱。但納斯托爾也是迪弗熱最早的啟蒙者,引導他開始思考承載、征兆、人和世界。
比起成年人,迪弗熱更熱愛兒童,但他熱愛的兒童卻誣告他強奸,將他送上了戰(zhàn)場,自此他的命運裹進了戰(zhàn)爭的滾滾洪流。
迪弗熱順從著命運的安排,成為法軍的信鴿兵、德軍的戰(zhàn)俘、獵人小屋的秘居者、帝國犬獵隊長的陪獵人、卡爾滕堡的吃人魔鬼。
羸弱幼童成長為吃人魔鬼,他對善惡無知無覺,只對所處之境投入熱忱,注意觀察和解讀征兆,反反復復思考承載、倒錯。
直到他意外救回路邊的猶太兒童,聽到那些在奧斯維辛的倒錯,那是他萬沒有想到的。
故事的結(jié)尾卡爾滕堡被蘇軍攻克時,迪弗熱脫下了華麗的卡爾滕堡主人的服飾,換會法國戰(zhàn)俘的囚服,在戰(zhàn)火中負載著他偷偷救下的猶太兒童埃弗拉伊姆離開城堡,走入荒野,邁入沼澤,成為泥潭沼澤中的“榿木王”。
他最終被救贖,他最后一次朝埃弗拉伊姆仰起頭,只看見一顆六角的金星在黑暗的夜空中悠悠地轉(zhuǎn)動。
故事里并沒有如何正面描述戰(zhàn)爭,但是跟著迪弗熱的人生軌跡,從他目之所及,一件件小事、一個個意象、一幕幕場景,戰(zhàn)爭的氣氛無處不在,恐怖的陰影在每一處細節(jié)都可觸及。
從在萊茵河征收鴿子,到為卡爾滕堡征收兒童,皆奪人所愛、有去無回。
羅明滕的吃人惡魔戈林狩獵巨鹿,肆意屠戮美麗的生靈。
卡爾滕堡對兒童進行殘酷的訓練,不斷洗腦,送他們?nèi)ギ斉诨摇?/p>
這都不及拉斯滕堡的那個吃人魔鬼,要求在每年生日時都以五十萬名十歲的女孩和五十萬名十歲的男孩作為禮物,全都以祭品的打扮,即全都一絲不掛,任他揉捏成裝填大炮的肉彈。
黑暗破碎的世界導致黑暗破碎的人性,多少人在無知無覺中跨過那模糊的界限,最終泯滅人性,只剩魔性橫行。
這部小說被成為新寓言式小說,在我所處的現(xiàn)下,這寓言的寓意格外凸顯。
我也許沒有讀懂它,總要再讀一遍。
無法再寫更多,那么只做些摘錄吧。
摘錄——
「生命與我早就并肩而行,我們是一對如此古老的伴侶,相互間無需特意的愛,只要順應像世界一般古老的相互適應力,就可互相理解,從不相互拒絕什么」
「我恐怕有著某種特征,甚至要遭受最怯懦之人的攻擊,最弱小之人的痛打,好像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是他們求之不得的一個證據(jù),證實他們還可以統(tǒng)治別人,加辱于人」
「人往往要等到深夜,才能從漆黑的天空中看到希望的閃光」
「應該一筆連成始與終」
「至于行政機構(gòu)推出的各種卡和證,恐怕也是與大多數(shù)人的要求相適應的,或者更確切地說,是與人們一種基本的恐懼心理相適應的,這就是恐懼成為動物的心理」
「人類的靈魂是用紙做的」
「毫無疑問,在一個人的生命中,再也沒有比偶然發(fā)現(xiàn)他必定懷有的邪惡更動人心弦的了」
「他們中大都對力量產(chǎn)生的威望很敏感,尤其是對神秘的、神奇的力量,這種力量往往善于對黑暗現(xiàn)實中的薄弱之處施加壓力,使其整個兒作出讓步,拱手交出它所藏匿的財富」
「我平生第一次領悟到了眾人對決定命運的征兆是絕對看不見的,簡直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
「所謂經(jīng)歷不幸,就是感覺到幸福這一腳手架在命運的打擊下受到了震動」
「我平時的精神氣氛是悲傷,它像烏木一般漆黑漆黑的,不見光明,永遠黑暗。但是,這茫茫黑夜往往出乎意料地掠過不該有的歡樂的閃光,轉(zhuǎn)瞬即逝,卻給我的雙目留下了閃耀的金色光芒」
「對惡、痛苦和死亡的崇拜自然伴隨著對生命的刻骨仇恨」
「純潔是天真的惡性倒錯」
「純潔是生命的恐懼,對人類的仇恨,對虛無的病態(tài)性的熱愛。一個在化學意義上純潔的機體必然經(jīng)受過野蠻的處理,才可能達到這種絕對反自然的狀態(tài)」
「被純潔這一魔鬼駕馭的人往往在自己身邊制造廢墟和死亡」
「宗教的凈禮、政治的清洗、對人種純潔性的保護等,有關這一殘酷主題的變奏數(shù)不勝數(shù),但最終都是那么千篇一律地與無數(shù)的罪惡聯(lián)系在一起,其特殊的工具就是火,火是純潔的象征和地獄的象征」
「變化的方向是明確的。開花的季節(jié)已經(jīng)消逝。必須結(jié)果,必須變成種子。婚姻陷阱遂像鉗子般在稚童頭上合攏。就這樣,他跟別人一起套上了傳宗接代的沉重大車,被迫為人口的大腹瀉做出自己的一份貢獻,如今,人類正因此疾而慢慢死去」
「要明白世間的一切都是象征與喻義,我們只須擁有無限的專注力」
「他向來認為自己有著遠古的起源,有著某種意義上的根,一直可以追溯到時間的黑夜最深處」
「這纏繞不絕的悲切樂聲,這在行進中的隊伍的沉悶腳步聲,這人潮不時掀起的排浪,還有在微風中輕柔地拂動的“卐”字軍旗,構(gòu)成了魘魔法儀式,深深地作用于人們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使他們的自由意志陷于癱瘓。一種致命的溫馨勾走了他們的魂,浸濕了他們的目光,以一種被稱為“愛國主義”的美妙而有毒的魔力使他們一動不動地站立著」
「我現(xiàn)在才明白,那些擁有絕對權(quán)力的暴君為什么最終總會變得極度瘋狂,原因就在于他們不知道該如何使用權(quán)力。世上沒有任何東西比無限的權(quán)力和有限的能力之間的失衡更為殘酷。除非命運能夠突破貧乏的想象力的界限,踐踏搖擺不定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