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峰回路轉
文/素國花令[莫落血棠]
荊無秋微微抬眸,露出一個蒼白的笑意。
他驟然抬手,染血的指尖一下子攥住荊歲安的領子,起身之時,掌間用力一推,將人掀倒在沙發上。
荊無秋的身體雖大不如前,可手勁兒仍然很大,橫肘壓肩,肘部直接卡上荊歲安的脖子,兄弟之間四目相對。
荊無秋依然覺得頭痛欲裂,可他勾唇笑了笑:“別亂動,傷著你,我不好跟瑤瑤交代。”
荊歲安說道:“你現在去,也來不及。”
“只要他還在這座城市,什么都來得及。”
他有意無意地松了力道,荊歲安剛想坐起來,卻被荊無秋一個手刀打暈。
他將手臂的傷口抓的再度崩裂,劇痛讓他保持著清醒,他在荊歲安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轉身出了門。
荊無秋想了想,干脆利落的把門從外部上鎖,直接把荊歲安關在了里面。
荊家門外,殷瑤已經不知所蹤,按照荊歲安那性子,大概是被保護起來了吧?
下午的光照在他身上,他扶著鐵柵欄喘了口氣,呼吸到新鮮空氣,他才覺得頭暈好了許多。
手機鈴聲響起,他將耳機掛好,對面利落的喊了一聲兒:“哥!”
荊無秋應了一聲兒,視野中出現了一雙運動鞋,他微微抬頭,就看到戴著鴨舌帽的姑娘站在離他面前,遞給他一瓶飲料。
他見過,荊歲安的初戀愛人。
顧銘舍說道:“六爺被算計了。聽銘哥說,云雪身邊有兩個很奇怪的人,一個擅長用香,還有一個穿著斗篷的人,很奇怪,不過看不清樣貌。凌一在云雪家搜出了賬本名單,讓我告訴你,法庭門口集合,你進去的時候,直接把云雪的罪證一起帶進去。”
荊無秋抓到了重點,心情奇差的問道:“老六沒事吧?”
晁惜玨看他不接,也不惱,站在旁邊安靜地等著。
顧銘舍回答:“還在手術室沒出來,銘哥和晴姐在外守著,不會再出意外的。哥,你…還順利嗎?”
“…還算順利。”荊無秋頓了頓,“我先趕過去和凌一匯合,照顧好唐祁澤和老六。還有,叫老五多派點人手,去法院附近排雷。”
他并不避諱晁惜玨,她出現又如何?荊無秋做了那么多準備,他不認為自己會輸。
“是。”
顧銘舍知道時間緊急,便也沒追問“雷”的事。事情嘛,總要分個輕重緩急。總歸來日方長,待塵埃落定再問也不遲。
通訊掛斷,荊無秋才看向晁惜玨,她再度把手中的飲料遞給他,開口說道:“溫姑娘的人帶我來的,邊走邊說吧。”
荊無秋點了點頭,接過飲料和晁惜玨上了溫籟的車。
溫籟沉默了一下,說道:“抱歉,我擅作主張了…”
“無妨。”荊無秋擰開飲料喝了一口,“晁姑娘,你不會是來找我敘舊的吧?”
晁惜玨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溫姑娘,你到時候,停在隱蔽一點兒的角落,我和你們在一起,不能被云雪的人看見。”
晁惜玨賣了個關子,荊無秋也不急,路還長,他還有一點時間。他將一半外套脫下來,血已經浸染出來,他一個用力,直接將袖子扯撕下來,拿了藥箱拆紗布處理傷口。
晁惜玨本想看看他的反應,結果一下子盯在了傷口上,那是橫亙在手臂上的一道長傷,傷口猙獰外翻。
可以看得出來,荊無秋有躲避動作,但凡傷口再深幾分,他這條手臂,估計就廢了。
晁惜玨別過頭,從兜里摸出一張紙,夾在指尖遞給荊無秋,她開口說道:“有個詞兒,叫投名狀,我還是知道的。”
荊無秋面無表情的把傷口處理好,方才扯了張紙巾擦了擦指尖的血,抬手將那張紙拿在手里展開,那是一張平面建筑圖,上面用紅筆標注了幾個地方。
“這是埋雷的地方。歲安如果跟你說過,你應該已經安排了人吧?”晁惜玨頓了頓,看著窗外,“待你確定之后,可以再選擇相信我說的話。”
荊無秋換下破損的衣服,淡淡說道:“你不妨說來聽聽。”
“容槐還活著,只不過——殘了。”晁惜玨轉過身,看著荊無秋整理好衣服,微微歪了歪頭,“你們搞死了她兩個兒子,云雪已經沒有退路了,所以,她找了個香師。”
溫籟皺了皺眉,回頭看了一眼,又轉過頭專心開車,隨口問道:“香師?”
“我以為你們消息會很靈通吶。”晁惜玨眨了眨眼,“本城唯一一個香師,來自南疆。”
“Noko。”荊無秋把地圖拍給花弄影,放下手機,鎖屏之后揣進了兜里,“陳意多的妻子。”
溫籟問道:“你認識?”
荊無秋回答:“萍水相逢,一面之緣。”
“她是香師,也是…催眠師。”晁惜玨靠在窗邊,微微笑了笑,“楚先生如果意志不堅定…這罪,他認定了。”
荊無秋沉默了一下,坐直身子開口:“溫籟,開快點兒吧。”
溫籟從后視鏡看了他一眼,應道:“好。”
……
鳳懷舒和林沭陽到庭審現場的時候,殷瑤不在。
林沭陽杵了杵鳳懷舒,低聲問道:“殷隊呢?”
鳳懷舒亦是壓低聲音說道:“不知道,她說回家一趟,就再沒見過了。”
林沭陽小聲說道:“楚先生一定不會認的吧?他可是搞哭了好幾個審訊員的。”
鳳懷舒說道:“這倒是真的,現在只要等荊無秋過來就行了。”
兩人咬耳朵的時候,云雪跟在法官后面走進來,陪審席上,君如晤如約而至,他看了眼鳳懷舒,帶著人坐在了陪審位。
只要楚蘭清不認,君如晤就有能力讓陪審議無罪。這世道,誰還沒有個把柄?
審庭外。
花弄影的車停在外面,顧銘舍坐在后排,說道:“檢測到位置了,跟我哥發過來的位置一樣,但是時間很緊…”
花弄影的人下車的時候,坐在副駕駛的花五爺搖開車窗,面無表情的揮了揮手。
顧銘舍看著電腦上的紅點兒,眉頭微微皺起:“嚴大哥去哪兒了?”
花弄影靠在車上,輕聲說道:“里面。”
為了保證楚蘭清的安全,嚴成蹊和黎洵都在里面守著,這一次,他們可是做足了準備。
溫籟的車急停在一個隱秘角落,晁惜玨開口說道:“云雪要我進去當證人,你們需要多久?”
“四點開庭,十分鐘之后,我會在證人上庭之后到場。”荊無秋看了眼時間,“小五的人訓練有素,但雷太多,未必拆得完,留一些安全點,晁姑娘到時候可以跟著我們的人走。粗算時間…十分鐘,足夠了。”
“好。”晁惜玨笑了笑,“溫姑娘,那天說的事,還作數嗎?”
她說的,自然是送她離開的事。
溫籟微微轉頭看了她一眼,點頭說道:“自然,我溫籟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晁惜玨理了理發絲,不得不說,她是個很美的姑娘,一舉一動間,溫婉動人,她目光流轉,帶著幾分粲然。
她說:“我是因為你才臨時反水的,你可要保護好我,我可還想帶淵哥離開這兒呢。”
溫籟無奈笑道:“是是是,謝謝你啦。”
晁惜玨下了車,她目光黯然一瞬,雙手背在身后,腳步輕快地往法庭走。
荊無秋吃了一粒止疼藥,檢查了一下要帶的東西,方才問道:“你答應她什么了?”
溫籟俏皮地眨了眨眼:“這是女孩子家的秘密。”
荊無秋瞥了她一眼,望著外面勾了勾唇,說道:“終于要結束了。”
溫籟斜靠在座椅上,輕輕笑著:“是啊,你瘋了十二年,終于要天亮了。”
荊無秋抿了抿唇,喃喃道:“永夜過去,天快亮了。”
他恐生變數,一直都小心翼翼,可晁惜玨的出現,峰回路轉。最后的不可控變成了可控。
他有絕對的把握贏。
天時地利人和,他曾經都不占,可他一向信奉事在人為,謀事在人,成事也在人。
這不就成了?
溫籟看向他,窗外的光撲在他半張臉上,那半張臉如精雕細琢的璞玉。
她摁開車里的音響,那首歌在這小小的空間回蕩著,歌詞唱到——
我曾難自拔于世界之大,也沉溺于其中夢話,不得真假,不做掙扎,不懼笑話…
伴著那首歌,溫籟問道:“你當初,為什么因為他收回腳步?”
荊無秋沉默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笑起來,老神在在地說道:“這是男孩子的秘密。”
那場演唱會,盛大至極,沒有人喊那個人的名字,沒有人知道那個少年是誰。
那個少年上場的時候,全場肅靜,可當音樂響起,前奏緩緩流淌,歌聲響起的時候,那聲音帶著稚嫩,卻又溫柔款款。
夜風在他鬢邊拂過,吹動了幾縷發絲,眼前是黑如陳墨的城市,影影棟棟的高樓大廈沉于黑夜之中,好奇心催使之下,他微微轉頭。
屏幕上的少年還未成名,站在舞臺燈光之下。像是為舞臺而生,寶藍色的燈光下,少年握著話筒,穿著一身漂亮的服裝。
眼周的妝容描摹著一朵小鳶尾,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浮夸妝容,半長的發絲微微打卷,各色細米卡子在發間陪襯。
沒有伴舞,無需他人陪襯,睜開眼的時候,他被少年眼中的光吸引住了。
那少年,比舞臺上的光還要耀眼,那一幕,也成了他心里的永恒畫面。
歌曲不知輪了第幾次,溫籟看著荊無秋下了車,光影在他身后凌亂錯落的鋪陳,歌詞再度唱到最后——
“逆著光行走,任風吹雨打…”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