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8日(周一,年初一)臺北:大安森林公園 臺灣大學 陽明山
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晨從睡夢中悠悠醒來,窗外的街道很安靜。天很好,藍天白云讓人歡喜不盡,迫不及待地出門,想第一時間融入臺北市民的生活中去。
從住處步行到信義安和地鐵站大概是5分鐘,地鐵站里買了萬能的悠游卡,坐2站就到了大安森林公園。信步走去,大年初一早上,公園里大部分還是晨練的老年人,不奇怪嘛,年輕人除夕夜多半不會早睡,我們對門的卡拉OK聲不也是很晚才停的嘛。被稱為森林公園自有其野趣,滿眼都是有年頭的大樹,綠草如茵,小溪淙淙,枝頭真有鳥兒在歌唱。東張張,西望望,漸漸感覺不到了陌生,迎面而來的市民大凡都很客氣地點頭送著笑臉,偶爾也互道一聲新年好,倒好像我們也是常來常往的這里的。
過小橋拐到一處大草坪邊,見十來個人在做著類似氣功操的活動,姿勢凝重,口中輕輕吐納,駐足看了一會,看到路邊一老者跟我們打招呼,笑問客從何處來?看來我們的旅人身份昭然若揭,是哦,誰讓你拿著手機東拍西拍的。聽說我們來自上海,老人家打開了話匣子,原來也是個四九年渡海而來的國民黨老兵,精神矍鑠的樣子還真看不出已是耄耋之年,言道,幾十年如一日,我每天都要來公園來走一小時,孩子怕我一個人出門有危險,可他們早上又起不來,我也不愿在坐等。大家拉拉扯扯說些兩岸的故事,然后互道珍重揖別。
從北到南貫穿公園,路對面就是臺灣著名學府臺灣大學的校園。臺大是臺灣的北大,前身是日據時代的臺北帝國大學,我們進去的路不是正門,繞過體育館就是一個水波蕩漾的小湖,曰醉月湖。學生們應該都放假與家人團聚去了,大大的校園成了市民們健身、遛狗和聊天的場所。也走累了,找把湖邊的長凳坐下,閑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和周圍的學校建筑。
很可能是聽出了我們的大陸口音,一位五十來歲的男子上來搭話頭,十分健談又頗有游歷,不免從寒暄到觀點交流,最后賓主皆歡還依依不舍。臺大的名頭如雷貫耳,校園氣勢不凡,寬闊的主干道兩側是兩排偉岸挺拔的椰樹,如同兩排巨人衛兵在站崗,既壯觀又讓人踏實。一幢幢大樓都被一片片綠油油的草坪包圍著,草坪邊緣又是花兒勾邊,綠肥紅瘦。
最雄偉的大樓是圖書館,紅磚白面的龐大建筑物在一大片草地的烘托下構成了校園的主景觀。漫步校園,眼前的不少中西合璧的建筑物看得出日本風格的精致和清爽,看到化學樓想到了李遠哲,慢慢又想起了重振臺大的傅斯年,這位大學者兼教育家是民國時代的風云人物,岳南所著的《南渡北歸》一書對傅斯年有極為傳神的描述,而今站在這個校園里,不知有否傅孟真的遺跡可尋?正茫然四顧間,一位女教授模樣的長輩主動問我們需不需要幫助,哦,當然,聽清問題后,她遙指臺大正門說,傅校長的墓(即傅園)就在門的右側花園里。
謝過長輩的指點,加快步伐,見得一座小花園,高高的榕樹下,正是傅孟真長眠的一座希臘式紀念堂,堂前矗一方尖碑,是愛戴他的人對這位當年風云人物杰出品德的最好紀念。同為民國大師的胡適對傅斯年的評價極高,稱傅為“人間一個最稀有的天才”。傅斯年的北大和臺大雙料校長身份不僅是對其學術能力的肯定,也是對其卓越的領袖才能以及獨特的人格魅力的褒獎,只可惜天不假年,英年早逝。如今斯人已遠,唯有校園內那座傅鐘依舊在時刻提醒著學人們要有獨立的人格和思想。從當年的五四運動和北大精神,傅斯年帶給臺大學生“敦品、力學、愛國、愛人”的校訓,一代獨立知識分子的風骨至今仍然為學界傳頌。
告別傅園轉身就是臺大的正門,回頭一看,有點吃驚,門很小,跟國內大學那高大的門相比顯得太過樸素,如果不知道里面曾經走出過很多真正的大師恐怕還會小覷它呢。
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平日吃午飯的時間,大年初一的中午,臺北街頭的人依然不多,店家基本上也是春節告假牌高懸,無奈間,只能在永遠的Plan A (麥當勞)匆匆祭了下饑腸轆轆的腸胃后雇車往陽明山而去。
車子飛快地走出了市區,慢慢地,車流開始密集了起來,在接近陽明山時,居然堵車了,隨便看一眼周圍,大部分應該都是當地人的全家遠足的車子。終于到了,隨人流循步道而上,越靠近陽明山公園人越多,烈日當空,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前行不久居然熱汗淋漓。陽明山就像是臺北的香山,雖然不高但常年游人如織,一身沖鋒衣帶著登山杖者有之,更多的是扶老攜幼的家庭出游隊伍,間雜的才是我們這些大過年跑來的觀光客。陽明山的植物種類繁多,此時雖離姹紫嫣紅開遍的最佳賞花期尚有時日,也已經是春光無限了,尤其是到處盛開的野櫻花樹給翠綠的山頭鋪就了花叢。臺灣八景之一的陽明山是臺北的后花園,一棟棟高級住宅散落在山坳花叢之中,但據朋友講,有錢人選擇陽明山建別墅主要是看中它豐富的溫泉資源,陽明山公園的西南部就是著名的溫泉之鄉北投。
行走在陽明山的步道上,我們貪婪地做著深呼吸,心情早已融入了這山水之間了。聽說這里以前叫草山,是當地人對著漫山遍野都長著芒草隨便起的名。一生篤信王陽明的蔣介石極喜歡陽明山,晚年在他的陽明行館盤桓了不少時間,蔣介石忌諱“草”這詞,怕有落草為寇之嫌,既然是王陽明的粉絲,于是大筆一揮改草山陽明山,倒也典雅且有紀念意義。本地人愛到陽明山登山,山不高,但修了許多登山步道,方便了游人。蔣去世后他的舊日行館改名為陽明書屋對公眾開放。
公園的路兩邊一排排的攤位是在臺灣非常流行的街攤小吃,我們自然是入鄉隨俗,邊走邊吃,把計劃中的陽明山朝圣之旅活生生地演繹成了一次學校春游,雖然挺高興,但心里總覺得有點對不起心學的祖師爺王陽明,在看到王陽明拄著拐杖的雕像時,我口稱造次,一揖禮之。
轉過山頭,儼然一棟二層樓矗立著,一樓賣著旅游紀念品,二樓卻是蘇州園林的展覽廳,不明白其“辛亥復興樓”名從何來,問問邊上的游人亦笑而搖頭。再問這里還有什么亮點,人們似乎都很茫然,是不是我這個問題問得很奇怪呢?當有人說“花鐘”那地方不錯時,我們快步尋去,結果只是花卉裝飾的一個大鐘,看了會兒就覺得有點好笑,指針居然停擺著,想想竟也莞爾,王陽明也好,蔣介石也好,都是特定歷史時期的風云人物,不管世人如何評價他們,他們只能活在他們自己的時代里。
我們且走且歇,不覺時間已晚,想要找出租車回去卻招手半天沒有成果,看到汽車站大家都在排隊,于是也耐心排在隊尾。排隊的次序甚好,跟國內旅游地人仰馬翻的亂象不可同日而語,公車坐滿即開,小小的悠游卡也通用,沿路看看山邊景色,不到半小時就抵達北投換乘捷地鐵,坐淡水信義線直接回家。
第一個完整的一天行走臺北,在逛了幾個地方后,好像自己也成了臺北人。在大安公園,感到的是寧靜;在臺大校園,莊嚴里透露著自由的空氣;在陽明山,游人雖摩肩接踵,但基本上都是笑語盈盈,輕聲細語,偶爾聽到的喧嘩聲的口音倒令人臉紅。所到之處很少看到垃圾桶,地上獨不見我們在國內旅游地見怪不怪的一地雞毛。
晚餐在離住處步行5分鐘的臨江路小吃一條街上邊看熱鬧邊品嘗小吃,最后蹣跚而回。吃得太多本該是件需要擔心的事,但一查iWatch的運動量我很滿意:步行超過十公里,于是乎心安理得地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