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不是人獨有的,只要有生命,就有孤獨。
禁固的窗外,諾大的樓臺仿佛懸在半空,吸引我的不是樓臺的空曠,而是久住樓臺上的一只鳥兒,和那一雙特別的目光。
每天,我望著它,許久,也沒眨一下眼,因為我怕眼睛一合上,它便會飛得不見蹤跡。
后來我才明白我錯了,無論我何時望去,它都老實的呆在那個可以一覽眾山小的位置,一動也不動,不知是在望天,還是看地,目光是一條毫不轉彎的直線。
我累了的時候,就很自然地沿著熟悉的軌跡找到它的身影。因為即可以緩解壓力,又可以找到舊友的感覺。我曾想它的生活過得很是逍遙啊,藍天是被,樓臺是床,清風奏樂,明月相伴,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不用擔心今朝是是非非,不必理會來年花謝花開,永遠朦朦朧朧,永遠開開心心。或許這才是最貼近自然的生活,最簡單,最和諧。
偶爾的風吹雨打,鳥兒還是會和往常一樣,伸出頭探望,只是頭被大雨壓低了些,但仍未妥協,高傲地硬抬起頭,盡管不是海燕,但卻不肯服輸,不停來回甩小腦袋上的雨水,毛發都給風吹豎了起來,幼小的身軀在雨中顛簸,好似再有一根稻草就能壓倒似的。
而磅礴的雨并不會因一只鳥兒的可憐而停下,就像可憐的我們一樣,沒了你我,黑夜還會來,時間還會走。
仰望浩瀚的星海,是一場場的繁榮,回回首看著樓臺上那一如往日的身影,煞顯凄涼,好像水面泛著點點漣漪,又好像一個人在深山老林中找尋出路卻始終找不到的那份無奈。
鳥兒有些老了,因為沒見它飛過,想想也是,人老了也都不怎么活動,懂得了如何去安享馀年,下下棋,聊聊天,看看風景,而且前半生都在忙碌奔波,闖蕩打拼,就是想在人世抹上一筆色彩,好不妄來走一朝。
當繁華到了盡頭,驀然回首,才覺過往錯過太多美好,走的越遠,錯的也就遠,剩下的時間停下來,細細地整理一下,反而不會在增添遺憾,曾經得到過,也就少了些期盼,多了點回憶罷。
鳥兒不飛也許是因為老了,但每次觀望它,它活動的范圍都是那一片地方,沒見它走多遠,那時我認為它也許是在守窩戀家吧。
其實能老老實實地呆在家里過日子也未嘗不好,倒反而是另一種享受,就好比隱逸于田園的那種閑云野鶴般的生活,雖然淡了些味道,但終究還是能體會到五柳先生和莊子過去的逍遙坦然,漂泊自在。至少不會在背上重重的殼在斑駁流離的茫茫人海中穿梭。
幻想美好,可現實終究是現實,沉浸幻想只會招來流言誹語。
日子越過越久,觀望鳥兒的窗戶邊框上也長了些許雜草,圖添了詩情畫意。人若心境開闊,看什么都會有它的美麗,但美好的事物都不怎么長久,也只有懷裝五車的人才能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而時時都豁然開朗。我不屬于這類人,所以也就會不時地吐露出自己內心的傷感,來尋求外界的事物填充不快,就像天天守著這只懶懶的鳥兒一樣,只是感覺生活少了點什么,它在某種程度上添上了這部分的空白,以至于我會看著它發呆。藍藍的天,藍藍的,白白的云,白白的。
天氣愈來愈冷了,好像一些朋友一樣,漸漸的被流光沖的越來越遠。身旁的空氣冒著冷焰,那些離去的歡聲笑語,冰凍了四周,只剩孤獨。
大雪紛飛,好久都沒見過這般強勢的雪。一天天,雪堆積的層層疊疊。想著雪,想著,又想到了那只老朋友,就沿著以往的軌跡探去。
鳥,不見了;熟悉的倔強,不見了;我的思緒也不見了。
好像失去了一位好朋友的音信一般,我沿著破舊的走廊摸索到樓臺。白雪皚皚,第一次覺得雪白的可怕,因為它掩蓋了痕跡,看不見鳥的蹤影,我坐在雪上,抽著悶煙,我想,它或許是飛走了,那么冷這里不是鳥呆的地方。
煙圈一轉一轉,來回的摩擦。我走到鳥兒常呆的地方,俯瞰白雪吞沒的大地,心中豎然起敬。怪不得這里也能經常看到有人影出沒。雪地里一條紅線格外醒目,我一用力就把它扯了上來,竟然看到那只鳥,它沒有飛,只是因為被人給囚禁了。
煙頭上的火星還沒有滅,我順手便把線給燒了,鳥兒抖掉了翅膀上的線,眼神中閃露著蒼涼,離開了樓臺,許久,天空一片蒼白寂靜,鳥兒沒有飛起,而是摔到了雪地里死了——
后來樓主告訴我,因為它的翅膀很久就斷了,根本不能再飛,一直她在養著,因為鳥兒喜歡看天看的癡迷,所以她就把她養在這里,本來天氣冷了,想把它移到家里,但給耽擱了..............
著雪地上的那一點殷紅,又望著安靜的出奇的天空,我在想,它的生命究竟是被我的無心給剝奪了,還是給孤獨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