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9日晚，我們的車從涼爽的阿姆山原始森林駛出，走到炎熱的山梁上，想起架車鄉黨委唐書記的話:“架七除了一兩個村缺水外，其它村寨都水源豐沛。”我想那應該得益于阿姆山自然保護區，綿延幾十公里的山上，長滿了各種樹，藤蔓植物和苔蘚，樹下堆滿了厚厚的樹葉，腳踩上去，發出簌簌的聲音，腳感極舒服。豐茂的植被不僅保存了豐沛的水源，也改變了局部氣候。有好幾次，我看見可愛的小松鼠從路邊跑回樹林里。
早上我們從炎熱的迤薩駛入山林，涼意從車窗進入，包圍了大家，同行的人說:“這真是天然氧吧！”還有人說:“這么涼快，我今晚不回去了。”
再看看眼前光禿禿的山梁，連吹過的風都是熱的，鼻腔里干得難受。路邊的草干得幾乎可以燃燒，僅有一點綠意的甘蔗苗也萎頭耷腦的。我總覺得有樹，有很多樹，對一個地方環境的影響是致命的。
這次我們換了一個村莊走訪，進村的路雖然堆滿了泥，但也是水泥路，這也是很大的改變。
在村里，我們發現很多人家房屋后面都掛了很多牛角，就很想知道這些牛角拿來干什么用。剛好村小組長走過，他告訴我們:“在我們村里，當有老人過世就會殺牛，牛角都會砍下來掛在這里。”“哦，原來這是一種展示。”兩個小時前，鄉黨委唐書記就告訴我們:“哈尼族人家一個老人去世家里會宰殺很多牛，我知道的最高記錄是14頭。”同行的宋老師說:“我認識的一個哈尼族家庭因為老人去世，也大肆殺牛，甚至早上殺一頭，下午殺一頭，早上剩的肉還有一大盆（宋老師特意強調不是洗衣服的盆，是洗澡的盆）就全部倒掉，太浪費了，我很想給主人家出主意，肉吃不了可以腌干巴呀……”，另一位老師在旁邊算賬:“現在煮熟的爛烀牛肉市場價是65一市斤，一大盆算80斤，65X80，哇，這一盆就倒掉人民幣5200塊……”，宋老師接著說:“一般外家趕來的牛，都由主家出錢，會為主家節約的一般就趕七八千塊一頭的，不會替主家想的就趕上萬塊的。”我們也在旁邊算賬，一個老人去世，單殺牛一項就可以達十多萬……這貧困真是吃出來的，浪費出來的。
有一戶沒有院墻的貧困戶，我同事說:“這家算是全開放式外景房，吃好飯還可以在這吊腳樓上吹吹風。”在掛滿春夏秋冬衣服的屋檐下，我們看見一個很年輕的女孩正哄孩子睡覺，那女孩穿著白T恤人很清爽，實在沒辦法把她和母親的身份聯系在一起，可她確實是孩子的母親。回想唐書記的報告:“前幾天中考，我們鄉有147個輟學的（應該來參加高考的），我們勸回了141個，剩下的有2個正在生孩子，有4個已超過16歲。”鄉村女孩兒早婚確實也是個嚴重的問題。
還有一個老人嘰嘰咕咕說著我們聽不懂的哈尼話，還比著手勢。穿白T恤的年輕媽媽幫我們翻譯道:“她讓你們去她家看看。”我們忙著解釋:“我們這次主要走訪共產黨員，下次才能去看她。”白T恤的媽媽又趕緊幫我們翻譯。學校派下去的駐村隊員也說:“語言是我們開展工作的最大障礙，我下去入戶好多次，因為語言不通，我都擔心給其它小伙伴添麻煩。”
宋老師說:“上次來，四戶幫扶戶中只有一個去戒毒的，這次來變成兩個，這扶貧難度還真大。唯一讓人高興的是有一戶人家添了三口人。”我們都好奇:“添了三胞胎嘎？”宋老師買了個關子說:“那里，是娶了一個浪堤媳婦。那女的，老倌過世了，帶著個小孩嫁過來了，又生得個小寶。不管咋說，添丁加口總是好事兒。”
在村里轉了一圈，發現這個村雖然也是人畜共居，但村里面比浪尼村要干凈，整潔些。村外面有一大片樹林，懂哈尼文化的宋老師說:“那是他們每年祭龍的地方，里面有龍樹。龍樹對一個村莊非常重要，有龍樹就意外著這是一個獨立的村莊，否則就得去旁邊的村莊祭祀。在老背馬的眼里，龍樹可以預測一個村莊的興衰，一個家族的興衰。每年三月三絕大部分村人都會趕回家參加這一年一度的神秘儀式。”
我們特意去了村里的小學，有兩層樓，四間房，兩間教室，兩間辦公室。有一個歪朝一邊的乒乓球臺和簡易的籃球架。很奇怪旗桿建在圍欄外面，每次升旗都需要翻越欄桿。據說學校現在只有兩位女老師—一位來自樂育，一位來自浪堤。今年，這個村里還有一位我們學校畢業生，她參加了今年的單招考試，已被錄取，按照國家對教育的扶貧力度，她上大學是沒有問題的。不用多長時間，這個家庭就可以脫貧了。
這邊蓋房的人不是很多，當我寫下這句話時，剛參加完另一個鄉走訪的大姐告訴我，她的扶貧戶的戶主因為蓋房子，被房梁上掉下來的木頭砸死了，才28歲，留下兩個孩子，老大5歲，老二3歲。大姐說:“死者是新一代哈尼人，常年在外打工，會點兒手藝，懂感恩，可惜了……”意外真是說來就來，本來正在憧憬幸福的一家人又陷入更深的痛苦深淵中。生活中，太陽熱烈，水波溫柔，苦樂確實不均。
這個季節的梯田里，秧苗蓊蓊郁郁 ，一片蔥蘢，從山腳一直綿延到山頂，遠遠望去仿佛無數個大小不一的綠色調色板，田埂恰像為調色板鑲上了邊。有些地方的水稻已經抽穗了，穗花揚在空氣里，有了甜香的味道。再有一兩個月，就可以豐收了。
旱地里，上次我們看見老百姓種下莊稼，不是土豆，是玉米。玉米也有半人高了，大部分都掛了紅須，像時髦姑娘染的紅頭發。誰說時間沒有留下痕跡呢，時間流淌過程中，耕種了才會有收獲。
惟愿勤勞的人年年有豐收，早日脫貧致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