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隔壁老濕
什么是球技
在寫下這個題目之后，作為有效討論的前提，我問自己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什么是球技？
很多人會覺得就足球來說，球技是技巧，速度，大局觀，團隊配合的綜合體。這樣的定義又牽扯出更多的問題，速度還好辦，大局觀，團隊配合怎么定性定量？所以這個定義幾乎是沒什么用的。
在一個宏觀的層面，或許多數人會認同決定球技的大的因素有2個方面：
- 第一是physical skills(身體技能）
- 第二是mental skills (思維技能）
身體技能當然包括速度、力量、柔韌性、彈跳、爆發力這幾方面。毫無疑問，無論決定身體技能的的這幾個方面無論怎樣確定權重，在當今球壇，梅西作為一個球員都很難位列一流之列。
那么唯一決定梅西位列當今球壇第一球星的必然是他遠遠超出其它人的思維技能（mental skills)。什么是足球中的思維技能呢？
足球就規則來說是個極其簡單的運動，這個運動的唯一目的就是用規則所允許的身體部位往對方球門進更多的球。
從博弈的層面，足球顯然是一項多方博弈的活動，它遠比圍棋這樣的1對1博弈局面復雜得多。這種復雜性能體現在很多方面：
- 這是一種即時博弈，每時每刻球的運轉過程中，博弈雙方的局面都在變化，而像圍棋是非既時博弈，一方落子到另一方落子之間處于事實上的博弈靜止狀態。
- 宏觀上的1對1博弈和微觀上的1對1，1對2甚至1對多博弈。
- 有球狀態下的博弈和無球狀態下的博弈并存
- 場上球員的博弈與場外教練的博弈并存
- 局部微觀層面博弈結果影響宏觀2隊博弈結果
基于這樣的復雜性，討論一個球員的思維技能，也需要從多個維度角度去考慮，本質上球員在場上90分鐘，無論是有球或者是無球狀態，無論是有意識或者是無意識狀態下，無論是貫徹教練事前的戰術安排還是自發狀態下的個人選擇，本質上討論“思維技能”就是討論球員的“瞬時決策的合理性”問題，而任何決策機制本質上都可以從算法的維度去理解，所以梅西的球技當世第一是因為他有一套當世第一的合理的瞬時決策算法。
怎樣評價球技
把球技的思維技能層面還原成算法之后，我們就有可能進一步分析這樣的算法怎樣才是最優化的。
在有球狀態下，球該傳還是改帶，或者該射門？
- 如果該傳，長傳還是短傳，往前傳還是往后傳，還是橫向傳遞，腳弓傳，腳后跟傳還是腳背傳，傳給誰，理論上可以傳給己方10個人中的每個人，傳高球還是地滾球，傳腳下還是傳空擋，這都是選擇傳球這個一級決策下面要做的可能二級決策；
- 在有球狀態下選擇繼續帶球，可能的決策就更多，往空檔帶，還是過人；如果往空檔帶，是否加速，腳內側帶還是腳外側帶，如果過人，選擇什么動作，從左邊過，從右邊過，還是傳檔，如果做假動作，身體怎么動，屁股怎么動，腳怎么動。
- 以上還僅僅考慮的是有球狀態下瞬時決策的選擇問題，這個選擇的主要考慮因素是瞬時的眼前局面判斷，更好的球員這個決策機制還包括整個球場上的局面判斷，而這個選擇還要考慮其它input，比如賽前教練的安排布置，或者這一刻之前的場上形勢（比如比分落后，可能偏進攻的決策會更合理）。
這樣復雜信息處理和決策算法又需要在瞬時發生，所以它的運行機制如果套用丹尼爾卡勒曼在【思考，快與慢】里面所描述的系統1和系統2的框架內去劃分的話，無疑這套算法是系統1的范疇，因為球員不太可能像計算12乘以21等于幾那樣的系統2機制來做出決策選擇。
梅西是當世第一球星，正是因為他的這套球場瞬時決策算法的合理性當世第一。
怎樣開發一個具有和梅西相當算法水平的足球機器人
阿爾法大師征服所有人類棋手之后，人工威脅論，人工智能控制人類的論調層出不窮。人工智能的發展真的已經到了超越人類甚至威脅人類的程度嗎？以上從決策算法的角度對球技的討論，體現了足球作為復雜博弈的范例，其復雜程度是遠非圍棋這樣的1對1博弈情形可比擬的。假設AI足夠發達，要開發一個能融入人類足球團隊的足球機器人思路應該是怎樣的呢？
先來看身體技能，這不是算法的范疇，和機器人相比，人類在速度、力量方面是天生不利的，舉個極端的例子，如果有個機器人比人奔跑速度快100倍，那么這樣的機器人唯一要做的是從中圈開球開始狂奔帶球把球帶到對方球門，這樣的比賽也就完全失去意義了。所以足球機器人設置的身體技能應該是和人類相當（就像梅西那樣）。
真正體現AI水平的還是思維技能層面，也就是我們前面所討論的球場上的瞬時決策算法。從我們前面所討論的這套算法需要處理的復雜信息和場上瞬息萬變的態勢，同時這樣龐大的信息處理需要瞬時做出決策，此外每一秒新的博弈態勢又形成導致新的決策做出去指揮身體技能層面的動作。這種算法的復雜程度，需要的運算量，對芯片處理能力的要求，從純粹AI的角度來說，應該是都遠遠比谷歌阿爾法狗更難達到的。我們這里還沒有考慮更復雜的情感因素：比如這個機器人需要有好的team spirit(團隊精神），這很可能會影響人類隊友是否愿意把球傳給它。
基于這樣的原因，總體來說，我是一個人工智能威脅論的懷疑者。
也許有一天圖靈測試的方法應該升級：
讓機器人混在人類當中踢一場足球，如果隊友都看不出它是一個機器人，那么它就通過了測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