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入甘州風云動,一杯流霞巧布局。
陰沉的天空擠壓烏云一片,似是村郊內發黑的磨盤,隨時都能掉下來。
一輛簡單的素色馬車緩緩駛入了甘州城,向城中松月寺而去。
八月的甘州城像是烈火爐,不少來往的行人,揮袖拭汗。冷畫屏挑起簾子,見酒肆飯館聚滿了人,熱鬧異常。而靠近松月寺角一家裝潢精美的酒肆里卻空無一人,沽酒的老漢斜倚門上,年逾七十,花白的頭發散下一二,遮住一半兒的臉,露出的半張臉干枯如爆曬下的樹皮一樣凹凸不一。一身貼合白色長衫,齊整的套在身上,不留一絲褶皺。
“到了,小姐。”
隨即見一紅衣女子下了車,長發垂地,未加任何裝飾,隨意散落。一雙眸子黑白分明,似盛秋水,面龐瑩白如玉,恰到好處的柳葉眉,更增顏色,多一分覺俗,少一分覺淡,配得一個絕字。手中一柄寒玉扇,扇骨血紅。所到之處冰冷一片,腳下生起層層薄冰,如在冬日。回頭再看了一眼那酒肆,記下了酒肆名兒。
“流霞釀,”冷畫屏在心里念了一遍,便轉身進了松月寺。
松月寺是一處廢棄了許久的寺院,七年前不知什么原因被人重新裝潢,此后香火越來越盛,很多人慕名前來拜佛。松月寺方丈法號覺塵,無人知其來歷,名望卻是頗高,一眾江湖門派無不尊崇,更是甘州城主杜錦官的座上賓。
是夜,靜的毫無聲息。一人影劃過后院,進入了一間禪房,窗臺上凋零的芙蓉花,只剩下了枝干。
“時間要到了,您準備怎么辦呢?”屏風后一道暗沉的低聲傳來,那是一個清瘦的中年人,身披紅黃袈裟,一雙清亮雙目,手中一銀白玉壺。站立暗影一角,除了裊裊的酒香,似是這個人從來不在這里一般。
“是的,要到了。”清亮的女聲,雖竭力壓低了聲量,但依可辨出事白天進入松月寺的冷畫屏。
“何不提早一聲,我也好有所準備。”不想最終,你還是來了甘州城,那就一生待在這甘州城中吧。
“覺塵方丈多慮了,只是來求一愿而已,沒什么需準備的。”冷畫屏輕勾唇角,眼眸暗淡,陷入了另外一番思索,沒再理會暗影處的人。
“七年不曾再入甘州,如今這個時節,你倒是來了。”覺塵顛了顛手中的酒壺,摸索著瓶口上的藍寶石,指尖點點的摩擦著,輕皺眉頭。
“許久不入這甘州,再來已非故地了。近年煩事多擾,想求一清凈,想來想去,唯有覺塵方丈這里適合,遂不請自來。”冷畫屏抬眸撇了撇暗地里的人影,眼角余光一點點消失,手中的寒玉扇不自覺握緊了一分。
“如今這位甘州城主杜錦官,怕是不那么會高興了。”覺塵察覺視線停留,回了一句無關的話。
“風云從未停過,何時來都一樣。咳咳咳”冷畫屏回到,伴隨一陣劇烈的咳嗽,約半柱香的功夫才停下來。微風動,只見冷畫屏身邊站了一名嬌俏的侍女,一頭淡藍色的頭發,臉頰顴骨高立,有著天生的魅香,已然非是中原女子。
“想個辦法將她送給杜錦官。”冷畫屏再次開口到。
“好。”一聲簡單的應和之后,冷畫屏的身影 消失在原地。
看著消失的背影,覺塵有了片刻的恍惚,轉過屏風將酒壺放在桌子上,帶著那女子離開了禪房。長長的回廊上,沉重的步子,越來越緊,打破著黑夜的靜謐。
次日,冷畫屏出了松月寺,便直直的奔往了流霞釀。剛進的門,便見沽酒老漢醉臥在柜臺上,如那日一樣,白衣無一絲纖塵。
冷畫屏未理會那老漢,自行挑了一處靠近窗臺的地方坐著。老漢隨即起身將門窗全部關上,快步走向冷畫屏。
“閣主。”聲音渾厚,但夾帶著點點尖銳、暗啞,似是刻意為之。
“安排一下,我要見花輕煙。”此刻的冷畫屏眸子里淬滿了毒,似是轉瞬都能讓人命喪于此。
“是。”一聲短短的應和之后,老漢退出了酒肆。
冷畫屏用手輕打著桌沿兒,思緒萬千。終是又回來了,當初遇他在甘州城上,他一身素衣,顯得并不張揚,不急不慌的語速,從來都是鎮定自如的樣子,讓她為他動容。而他開口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卻將她拉入現實。她想起了他帶她來甘州城的目的,想起了那最不愿意承認的理由。
他是聽濤樓的第三任樓主易青陽,前樓主梁南一生不喜爭斗,以仁為本,素來對江湖無任何圖霸之心。而江湖中的諸多勢力都在此間不斷擴張,以至于易青陽接手聽濤閣的時候,正處于被以流沙幫為首的諸多門派圍困中。而她,是中原十派之首冷劍閣閣主冷風愁之女。若聯姻,只憑這一消息足以震驚天下,讓人忌憚三分。這樣的情況下,他對她自然是百般遵從。
若無之后的事,她會覺得此生這樣也無不可。在她住入聽濤閣的第二天,見到了一名女子,一襲白衣,氣質溫婉,面色發白,雖由脂粉遮掩,但仍能看出乃是一副病弱之體。腰間配一柄青白花紋的短劍,圖文精細,非是凡品。易青陽在見到她后,那眸中一劃而過的憐惜之意,冷畫屏到如今都記得。
“想必這位就是冷姑娘了,房間都已經收拾好了,望姑娘會喜歡。”想必是由于病弱,冷畫屏從這似有若無的聲音里,聽出了高高在上女主人的姿態,以及那分明的敵意。
“好,多謝。”冷畫屏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暗想多日趕路,著實累的緊,才沒工夫陪你一個身嬌肉貴的女子,隨即兩人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這位是甘州城城主之女,杜菁華。”易青陽見狀,遂開口說道。
“嗯,我先回房了。”冷畫屏轉身離開,卻在回廊間瞥見他伸手去扶她,那時她便知道自己來的目的,只是幫他除掉那些敵人而已。
晚間,他來房中看她,帶著她最喜歡的紫藤花,一簇簇的擁著開放,跟墓場的墓碑一樣,刻著人一生的喜怒哀樂,盛放和凋零。冷畫屏看著他的臉,想起了紫藤花的傳說,為情所生,為愛而死。
“你讓我來這兒,只是為了幫你除去你的敵人?是不是?”冷畫屏帶著暗啞的聲音,似是在控訴一場委屈,可她知道這場委屈她愿意,只是還想聽他說而已。
“是。”他忽地握緊手中的杯子,慎重的抬頭看了她一樣。
“好,我明白了。”冷畫屏希望他承認,可此刻如此真實的面對,她有了一刻的恍惚。
“閣主,花輕煙來了。”突然老漢的一聲叫喊,將冷畫屏的思緒給拉了回來,抬頭看了一眼面前的人,五官精致,面色偏黃,原本的七尺身材,卻是顯得嬌小異常,一身的流云的藍綢衣衫,很是華貴,一看便知是甘州城中的顯貴,此刻卻是非常恭敬的站在一個女子面前。
“花公子,請坐。”冷畫屏瞥了一眼,便知定是老漢用了別的手法,否則不曾相識之人,怕是不會如此安靜和恭敬。
“不知小姐,請在下來有何事。”花輕煙自進屋已感受一股寒玉般的冷氣,此時自然不敢上前,便侯立一旁著急的問道。
“小女子初入甘州,自然是想請公子幫個忙。”冷畫屏眸光掃過花輕煙的臉,柔聲說到。
“請明示。”花輕煙拉了拉身上的衣衫,開口回到。
“聽聞花府與甘州城主杜錦官向來如同一樣,這關系嘛,自然也是非常人所及的。我這流霞釀開張不久,多日無人,已是可憐的緊。若是能得城主眷顧的話,自然是客滿廳堂。”
“那是自然,我花家也是在甘州說上話的,只是····”花輕煙聽說要拜見城主,便得意忘記此刻所處之境,隨即立馬坐在對面的空椅上。
“那小女子在此謝過了。”冷畫屏抬頭看了一眼得意中的花輕煙,有了一抹淺淡的笑意。
沅抒——文章健身房——攬鳳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