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嗟
先秦:佚名
猗嗟昌兮,頎而長兮。抑若揚兮,美目揚兮。巧趨蹌兮,射則臧兮。
猗嗟名兮,美目清兮,儀既成兮。終日射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
猗嗟孌兮,清揚婉兮。舞則選兮,射則貫兮。四矢反兮,以御亂兮。
譯文及注釋
譯文
這人長得真漂亮,身材高大又頎長。前額方正容顏好,雙目有神多明亮。進退奔走動作巧,射技實在太精良。
這人長得真精神,眼睛美麗又清明。一切儀式已完成,終日射靶不曾停。箭無虛發(fā)中靶心,真是我的好外甥。
這人長得真英俊,眉清目秀閃柔光。舞姿端正節(jié)奏強,箭出穿靶不空放。四箭同中靶中央,抵御外患有力量!
注釋
⑴猗(yī)嗟:贊嘆聲。
⑵昌:美好的樣子。
⑶頎而:即“頎然”,指身材高大。
⑷抑(yì):同“懿”,美好。揚:借為“陽”。眉上曰陽,額角。
⑸趨:急走。蹌(qiāng):步有節(jié)奏,搖曳生姿。
⑹臧(zāng):好,善。
⑺名:借為“明”,面色明凈。
⑻儀既成:朱熹《詩集傳》:“儀既成,言終其事而禮無違也。”
⑼射侯:射靶。
⑽正:靶心。設(shè)的于侯中而射之者也。大射則張皮侯而設(shè)鵠,賓射則張布侯而設(shè)正。
⑾展:誠然,真是。甥:古代女兒之子。一說姊妹之子曰甥,言稱其為齊人之甥,而又以明非齊侯之子。
⑿孌(luán):美好。
⒀選:才華出眾。
⒁貫:穿透。
⒂反:箭皆射中一個點。朱熹《詩集傳》:“四矢,射禮每發(fā)四矢。反,復也,中皆得其故處也。”
⒃御亂:防御戰(zhàn)亂。
鑒賞
這首詩以贊嘆的口吻,生動細致地描繪了一位少年射手的形象。此詩每章均以“猗嗟”發(fā)端。按“猗嗟”為嘆美之詞,相當于現(xiàn)代漢語中的“啊”或“啊呀”。用這種嘆美詞語開頭的詩句,具有一種先聲奪人的藝術(shù)效果,提醒讀者注意詩人所要贊美的人或事。它在描寫少年射手的形象和技藝時,起到一種渲染烘托的作用。
在贊頌少年形象之美時,突出他身體強壯的特點。詩一開頭就寫道:“猗嗟昌兮,頎而長兮。”“昌”,粗壯結(jié)實之謂;“頎”和“長”乃高大之謂。這位長得高大、粗壯、結(jié)實的少年成為一名優(yōu)秀射手,是毫不足怪的。
在贊頌少年形象時,還突出其面部特征,尤其眼睛的描寫細致入微。贊美他“美目揚兮”“美目清兮”“清揚婉兮”,這三句詩中的“揚”“清”“婉”,都是刻畫他目光明亮,炯炯有神。因為明亮的目光,是一位優(yōu)秀射手所必不可少的生理條件。
除以上兩個方面外,還贊美他“巧趨蹌兮”,步履矯健,走起路來速度甚快。還贊美他“舞則選兮”,身體靈活,動作優(yōu)美。這些也是一位優(yōu)秀射手不可缺少的身體素質(zhì)。
詩中對形象的贊頌,是為贊美他的射箭技術(shù)服務(wù)的。假若這位少年沒有以上所描寫的身體素質(zhì),他也就不可能成為一位優(yōu)秀射手了。
詩的第一章以“射則臧兮”一句總括他的射技之精。第二章則以“終日射侯”一語,贊美少年的勤學苦練精神;以“不出正兮”一語贊美他的射則必中的技藝。第三章以“射則貫兮”贊美他的連射技術(shù)。這種連射不是兩箭、三箭的重復入孔,而是“四矢反兮”,連續(xù)四矢射中一的,是一位百發(fā)百中的射手了。至此,這位少年射手的形象和技藝均描寫得栩栩如生了。具有這種高超射技的少年,自然是國家的棟梁之材。“以御亂兮”一語,是全詩的結(jié)束,也是對他的總體評價。
詩中不僅描寫了射手身體強壯、儀表俊美,特別之處是用“美目揚兮”“美目清兮”“清揚婉兮”這樣婉約的詞匯來形容射手顧盼流動的目光,致使這個人物活生生地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使此詩成為描寫男性美的杰出之作。
創(chuàng)作背景
前人多認為此詩的主人公是魯莊公。《毛詩序》云:“《猗嗟》,刺魯莊公也。齊人傷魯莊公有威儀技藝,而不能以禮防閑其母,失子之道,人以為齊侯之子焉。”
關(guān)于此詩的主題,有主刺與主美二說。主刺說由來已久,其背景源于齊襄公兄妹亂倫故事。周莊王三年(公元前694年)春正月,齊襄公求婚于周王室,天子允婚,同意王姬下嫁于齊,并命魯桓公主持婚禮大事。齊與魯乃姻戚之邦。魯桓公奉周天子之命至齊商議婚娶大事,自然偕夫人文姜(齊襄公之妹)一同前往。文姜歸國之后,兄妹相見,舊情萌發(fā)又干出亂倫之事來,且被其夫魯桓公偵悉。為了掩蓋其丑行,齊襄公命人于餞行之后,乘醉將魯桓公殺死,偽稱暴疾而亡。魯桓公死后,其子同繼位,史稱魯莊公。《毛詩序》的作者將此詩附會這個歷史故事,認為是齊人諷刺魯莊公的作品。這種解釋的確牽強。《齊風·猗嗟》詩中除第二章的“展我甥兮”一語中的“甥”可比附齊襄公與魯莊公的舅甥關(guān)系外,其余內(nèi)容則與故事毫不相涉。即使“甥”字,古人解釋亦多歧義。《詩經(jīng)稗疏》云:“古者蓋呼妹婿為甥。”孔疏則云:“凡異族之親皆稱甥。”所以清人方玉潤不同意《毛詩序》主刺的解釋,他在《詩經(jīng)原始》一書中說:“愚于是詩,不以為刺而以為美,非好立異,原詩人作詩本意蓋如是耳。”但方氏仍然以為此詩的本事是齊襄公兄妹亂倫之事。方氏本人將此詩本事附會舊說,也是“深文奇刻”的“后儒”之一。所不同者,僅主刺主美之異。
將此詩本事與齊襄公兄妹亂倫故事扯在一起,缺乏依據(jù)。就詩論詩,不過是一首贊美一位少年射手的詩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