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眼角膜

早知如此,我寧愿他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而我,則可以做他一輩子的眼睛,陪他,照顧他一輩子。

可如今,說什么都晚了,他獲取了我父親的一只眼角膜,他的一只眼睛重見了光明。雖然只有一只眼,但已足夠讓他看清我。

手術之前,他曾悄悄地給我說過很多美麗又動人的話:有關愛情、婚姻以及今后幸福的生活;可如今,全都成了讓人痛苦的謊言。只因他看清了我不容觀瞻的容貌和走起路了像扭麻花的雙腿,原來所說的心靈美才是最重要的話還在耳邊嗡嗡叫,我看重的那份愛情,卻已到了再也沒可能的懸崖邊。

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丑陋,但我善良、真誠又勤奮呀!他借父親的眼角膜看見了世界,看見了我,為什么只看到了我的缺點,卻無視我的優點呢?當初我就告訴過他我很丑,他卻說:“哪怕你丑如夜叉,也是我最美的女神,最愛的新娘!”天哪!多么動人的情話,哪個姑娘聽了能不芳心暗動?何況從沒被愛過的,渴望愛情的我。可如今,他卻又說:“不可能有愛情,不可能有關系,不可能有性生活,當然更不可能結婚。”所有的話與行為都是為了斷絕關系。

你說,讓他從經濟上補償我們,可他的家一貧如洗啊!你說,讓他的眼角膜取出,再裝回父親的眼睛,可他和父親簽有自愿捐贈協議啊!你說,告他詐騙,可他說的話早就雖空氣消散,沒留下只言片語,也沒音頻記載。

我該怎么辦?真丟死人了,剛好,我此刻就在懸崖邊,干脆縱身一跳,一了百了。可我的父親,他已失去了一半光明,難道還要讓他連可憐的女兒也失去嗎?

真不該認識他,不該對他動惻隱之心,不該相信他的鬼話,更不該忘記自己丑陋的外表,而心生愛的希望。如今,一切都揭穿,我又無力挽回,那就全當做了一個夢吧!夢醒一切如舊,雖然不可能如舊。

讓他走,走得遠遠的,越遠越好,今生永不再見,猶如參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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