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
翠花跟她爹上山砍柴去了,不小心從山半腰掉下去了。撞到了大樹墩上受了傷。出了很多血。看樣子得需要急需輸血。翠花她爹慌慌張張的背起翠花不顧一切的往村里赤腳醫生的家里沖去。連鋤頭,筐,都扔在地上不要了。
李大夫正坐在自家門口的小凳子上愜意的曬著太陽,眼瞅著隔壁的翠花她爹背著翠花往這跑,李大夫趕忙迎了過去,大聲的拍著這個妮:翠花,你怎么地了。快告訴叔。
正往翠花身上拍的時候,他看到了翠花身上正在流血的傷口,也看到翠花的嘴唇由往日的鮮紅慢慢的變的越來越白。
-翠花受傷了!這不一直出血我就來找你了怎么辦啊!急死我了!
-老大哥你往我這拉有啥用啊!趕緊的,往縣里趕!來,你跟翠花上我拖拉機上,我開拖拉機把你倆送過去。
就這樣,翠花她爹背著翠花上了拖拉機的后座。李大夫把拖拉機搖起來直接開走,往縣里的路開。
一路上,上工的村民都看到了李大夫瘋狂的開著拖拉機載著翠花跟她爹在鄉間道路上奔馳。拖拉機的四個輪子簡直都要飛起來了。看到的村民心里都不忍的擔憂起來。有好心的村民朝著拖拉機喊著:李大夫,你慢點開啊!
這一路上的顛簸就不用多說,李大夫讓翠花她爹把自己的皮褲腰帶拽下來系在翠花身上的傷口旁來止血。翠花受傷附近的血管由于這褲腰帶的結扎血流的不那么快了。暫時沒有像剛受傷那樣流了那么多的血。
過了半天,拖拉機到了縣醫院的急診。翠花她爹抱著翠花直奔急診室找大夫。李大夫停好了拖拉機也來找大夫。
急診的大夫火速的問了傷情。斷定翠花失血有些多,需要輸血來保命。
這幾十年前的醫療水平咱不必多說,跟現在的醫療水平當然沒法可比。這縣醫院的水平有限,急匆匆的給翠花做了簡單的配血檢查。結果是B型,大夫從血庫拿來了倆袋B型血就給翠花輸上了。
就是這普通的倆袋B型血給翠花及其她以后的人生埋下了源頭。
翠花當時已經昏昏沉沉的即將陷入昏迷的狀態,她覺得有什么東西流進了自己的血液中。感覺一陣不舒服。惡心,想吐。但是又由于身體太虛弱說不出來話。渾身難受。
緊接著就睡著了。
翠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她自己在田野里奔跑著。看到了自己的媽媽,她跑過去抱她。一下子醒了。
翠花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她看到自己年邁的老爹趴在她的病床邊睡著了。翠花一陣小聲的哭泣。這到驚醒了她爹。
-這妮子,你哭啥。你這不活過來了么。我在這呢。別哭,閨!
-嗯,不哭。爹!
-咱回去吧,我想家了,在這挺貴的。
-嗯,你好點沒。我去問問大夫讓不讓出院。
-好的,我好多了。你去問問吧。
大夫沒同意讓翠花馬上出院就多住了幾天,考慮到翠花家里窮,院里按照原則給減免了一部分,當然也不夠醫藥費,剩下的李大夫給代付了。
出院回家了,翠花跟她爹回到了村里。繼續休養休養。
農閑的時候,李大夫去翠花家串門,順便問問錢的情況,翠花爹看見李大夫來串門,很熱情的跟李大夫聊了起來:很感謝李大夫的幫忙,還特意來看他的妮。
-那個,老大哥,這不現在不忙了嘛,莊稼地的糧食也收拾完了,我那,趁你不忙的時候來看看你們,我可不是特意來問錢的事。錢的是好說,你跟翠花都那么實誠,錢借給你我放心。
-唉,李大夫,你看你這說的什么話,我感謝你啊,心里沒忘。我也知道那個錢還沒還,我一定還你。你等過幾天我把糧食賣了立馬給你送過去。
-老大哥,我不著急,不缺錢。敢問今年咱妮多大了啊?有沒有媒人介紹啊?
-啊,翠花今年都二十大多了,你不提這茬我都忘記了,唉。我這當爹的。
這個時候,翠花爹叼起了大煙桿子,跟李大夫說起了家里的情況。
-妮出生的時候啊,她娘產后大出血直接走了。我這個當爹的,真是屎一把尿一把的伺候大了,想著這么多年,都忘記了應該把她嫁出去。這我也年紀大了,不能繼續伺候她了,應該找個好人家把她嫁了。這我也就圓滿了。這一晃,我家妮,也應該嫁人了啊。
翠花爹說著這些話的時候,淚眼婆娑的望著正在收拾玉米的翠花。
-老大哥,這些我都知道啊,我這是看在眼里,記在心里的,你這老大哥人品沒問題,那妮子也一定以后是個好婆娘。嗯,這樣吧,大哥,我這有一個合適的人選,你看中不中意。
-誰?誰家的孩子?這混日子的人家咱可不能給,我得讓我家翠花享福。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這人吶,是我舅家的孩子,叫虎子,我舅家那是非常非常淳樸的農民。那十里八村的都知道,虎子是他們獨生子,以后這家里的東西不都是虎子一個人的,你想想。虎子為人憨厚,老實,我覺得跟翠花挺合的,都是老實巴交的。你說這以后老倆口走了這家產不都是虎子跟翠花的。而且,家里還挺殷實的。老大哥,你不也是想以后翠花能過上好日子。我話就說這么多了,剩下的你自己想想。
-唉,嗯。謝謝李大夫我考慮考慮。
正當李大夫說著這些話的時候,翠花都在旁邊偷聽到了。她自己心里明白,不能再給爹添負擔,也應該幫爹分擔一些重擔。
等李大夫走的當晚,吃飯的時候翠花跟她爹說:爹,哪天把那人領來看看,如果我看著還可以,我就嫁。正好嫁妝錢能還上欠李大夫的藥錢。
-妮子,你可要想明白了啊,爹是老了,不中用了,也不能照顧你了。對不住了啊。閨啊。爹知道你想法了。唉。對不住啊。對不住你那在天的娘啊,這么早就得把你嫁走。你要是真出嫁了,別忘記我這個爹。常回來看看。
-嗯,爹。我知道。別說了。我明白,爹翠花以后一定好好報答你。讓你過上好日子。
說完了,翠花就開始抹眼淚。
即將開春的時候,虎子把翠花風風光光的迎娶了家門。翠花她爹也把閨女終于嫁了出去。虎子家在翠花她爹家的隔壁村。算遠不算太遠,算近也不近。走路得需要半個多小時。
這不,結完婚,也要開始種地了。農忙的時候也開始了。
又過了一個夏秋,翠花懷孕了。上縣里檢查大夫說是三胞胎。這可把虎子跟翠花她爹樂壞了。翠花自己也高興。翠花她爹殺了家里最后剩下的一頭豬,倆只雞給翠花補身子。翠花她爹去看閨女的時候說:你瞧你這妮子,哪輩子修來的福分。三胞胎啊。感謝你那上天的娘啊,她也安心了。
到了下一個春天,翠花的臨盆期到了。準備去縣里醫院待產了。家里沒人看著,翠花爹就沒去。留在村里,看著家。
出產的那天到了,翠花被送進了產房,虎子在門口候著,聽著哇哇哇的叫聲,孩子出生了。這時候虎子一下子沖進產房。第一個孩子是個男孩,起名叫友,第二個孩子是個女孩,叫香。老么是個男孩。
過了不久,出現了點意外。在家等消息的翠花爹一著急一上火心臟病突發去世了。但是死的時候沒有遭罪。
生完孩子,虎子跟翠花直接回了老家。把翠花爹給葬了。這個時候,翠花她自己給老么起了名字叫 夢 。
到了夏天,田地的種子都播撒完事了。虎子決定出去打工。翠花也沒不同意。那能怎么辦,這么多孩子為了養家糊口只能讓虎子出了村子去打工。
可是,這虎子一去不復返。翠花她自己拉扯著孩子把地收拾完了。一年過去了,虎子沒回來。
倆年過去了,虎子還是沒回來。
三年,四年,五年,虎子還是沒有回來。
這期間,翠花也曾狠下心撇下孩子自己去村外外面的大城市去找自己的男人,她要問一問這虎子為什么拋下了自己的一家妻兒老小,到底去哪了。但是為了這幾個孩子,她舍不得。放不下。咬牙堅持著,把孩子養大了。
其實,這虎子,早已在大城市里重新成家立業。在老家農村的時候,虎子跟翠花當時沒有法律意識,根本沒有辦理結婚證。他跟翠花的婚姻是無效的。所以,虎子重新找了個女人,結了婚,生了孩子。在大城市里混的風生水起。
這一晃,幾十年過去了。友也已經三十而立了。自己也結了婚。一直沒要孩子。香也找了戶好人家,嫁到了城里。過上了好日子。而翠花也老了,不久就入土為安了。
友繼承了媽媽翠花的一切,在村里繼續自己的基業。
友自己承包了一塊田,那天收拾地打草的時候,自己的胳膊被割草機打掉了一半。這附近的兄弟把友拉到了縣醫院。這半個胳膊掉了,血嗚嗚的往出冒。急需輸血啊!外科主任說,接不接?友 說接!我得干活啊!說著說著,失血過多暈了過去。這個時候,小護士火急火燎的沖著外科主任跑著過來:主任,這人血型不對啊,他是Rh陰性血,咱們血庫都是陽性的,根本沒有陰性的。怎么辦啊!
外科主任當時就懵了。這可怎么辦。怎么能突然碰到這么稀有的血型。趕緊給血庫打電話。血庫的值班醫生說:縣里根本沒有儲存這種血型的血,要是現在從市里緊急調血,最快也得需要三個小時。
是啊,外科主任愁的就是這個,離縣城最近的市,開車快馬加鞭也得需要三個小時。這三個小時,患者早都失血過多死亡了。
外科主任說:來來來,你們友的親戚的大家伙趕緊來配血型,看誰是Rh陰性的?
友的老婆,跟前的幾個兄弟全部配了型,沒有一個是陰性的。
友的老婆大嚎著給友的妹妹香打電話。香卻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算我去了,開車也四個小時,但那也是死,我去管什么用。這都是命。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友的老婆直接趴在地上哇哇哭,友的兄弟們各個罵著香說她不是人,連親兄弟都不認。
就這樣,友在失血的過程中,去世了,留下了他的妻子。
當然,出殯的那天,他的妹妹香也沒有來。
其實,香在幾年前離婚了,她跟哥哥就是在那個時候,關系變了,變惡化了。
香的老公跟別人的女人跑了,出了軌。香叫來自己的大哥友來主持公道。而香的大哥 友也沒有辦法,沒有挽回香的婚姻。香認為她大哥沒有用,自己妹妹的幸福都沒有幫上忙。香跟老公離了婚,拿了一筆精神損失費。自此,跟大哥的關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不認這個哥了。
不久,香覺得自己的年紀大了,想美一美,去醫院里做整容手術。術后需要輸血護理。這個時候當然也需要配血型。她想起來當年自己的母親翠花曾經給她跟她大哥講過一個故事。就死活不肯讓大夫給自己配型。就非得說自己也是Rh陰性血,告訴護士給自己輸這個血就行了。她信不過醫院,怕醫院給自己測不出來自己的陰性血型。
就這樣,護士沒有辦法,只能聽香自己的判斷,給香輸了Rh陰性血。剛輸上不到一分鐘。香就因為急性過敏反應死了。
還有在人間晃悠的夢,看到了自己死去的哥,又看到了自己死去的姐,嘆了一口氣。就去投胎了。
其實,當年的意外就是,翠花在生第三個孩子的時候,孩子剛出生就出現了新生兒出血性溶血。直接死了。所以,翠花給那還沒見過的第三個孩子起名叫夢來紀念他。而虎子也可能因為這,認為翠花不吉利,不跟她過了就跑了。
而香跟友在當年媽媽活著的時候,告訴的故事,就是這個事,香跟友就知道了自己有一個沒見過的弟弟。而后來,媽媽問大夫,大夫經過檢查,發現,翠花本身就是Rh陰性血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她的血型發生了變異,不穩定。經過翠花的回想,她想起來了自己年輕的時候受傷曾經在縣醫院里輸過血自己還昏了過去的經歷。
大夫推測的是,當年可能由于技術手段有限,沒查出來翠花是Rh陰性的B型血。意外的輸入了Rh陽性的B型血。導致翠花過敏。但是這翠花命大,每個人的體質也不同,翠花竟然沒死,但就是血型發生了極大的改變。當年跟虎子結婚生孩子的時候也沒注意到這個問題,虎子的血型是Rh陽性的,跟翠花的血型對不上。所以他倆生的孩子血型情況也極不穩定。也有可能出現孩子出血性溶血。
所以,這未長大的老么,夢就是發生了最不想發生的一切,他出生時,溶血了。就死掉了。
而老大,就是友 就是后來急需輸血時才知道自己遺傳了媽媽的血型成了Rh陰性的。
而那死活不肯做血型檢查的老二 香,她卻是遺傳了她爸虎子的血型,Rh陽性的。而在她大哥死了以后,更加的堅信她也是Rh陰性的,所以讓護士輸Rh陰性血。但是,上天跟她開了玩笑。她是陽性的,輸了陰性的血直接過敏反應嚴重死亡了。
而老么,夢。這一輩子放心不下,一直在人間游蕩,看著大哥跟大姐的一生。最后,他大哥跟大姐死了,他也糟心的去陰間投胎轉世了。
這都是命啊,這一直沒打算要孩子的友在出事的前幾天跟他妻子圓了房。妻子不知道自己已經懷了孕。其實,她不知道的更是,她肚里的孩子的命運會跟他那沒長大的老叔一樣。她們的孩子會早夭。
這就是血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