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會回來嗎?”
“………………,也許會吧”
這世上最難說出口的事情,就是離別。
我是一名聯盟獵人,有那么一段時間,我對尋找靈魂獸這件事,近乎癡迷。我曾長時間穿梭于各個刷新點,數周之久卻一無所獲,又到網上去找方法,甚至還花重金去要一個上次刷新的信息,然而天公仿佛故意刁難,我仍不曾見過它們的蹤跡。
雖然如此,但我“千金求魂獸”的事,在公會卻成了他們樂于閑談的事,也總是調侃我今天又收到了幾條消息,去諾森德又轉了幾圈~我當時很不樂意,他們是壞人,他們沒有同情心,我決定扭過頭不理他們……
而我想說的事,在這句話之后,便開始了。
那天正在打戰場,突然公會里的一個人密我:“喂,灰熊丘陵的阿克圖瑞斯刷了,我剛看到的,快來快來,腿慢可就沒了。”
這一下,什么戰不戰場,什么拿不拿旗,我即刻就當了逃兵。這一路風馳電掣,路上我膽戰心驚,還在不斷的密回:“真的假的?有沒有部落?”“你在那兒幫我看著沒?事后有重謝……”
而當我到了刷新點時,根本沒見著大角,我來來回回又轉了好多圈兒,生怕熊大爺可能是溜達遠了……最后發現的確沒有,我趕緊密他“哪兒呢?沒有大角啊”。
“在逗你玩兒呢~沒想到你還真去了”,這一下如晴天霹靂,我的小暴脾氣哪里還壓的住:“我靠,不成,都是一個公會的,枉我如此信任你,你就這么欺騙別人感情!你還讓我當逃兵!還讓我從暴風城跑到諾森德!你得賠我一只靈魂獸,不然沒完!”當時我就像腦抽一樣的讓他賠我一只,而他不過敷衍似的打著“抱歉”,再之后,我糾纏了他數天,祈求天神能讓他良心發現…………可到最后,還是不了了之了……
日子就這么過著,我記不清過了多少天。有天晚上,他突然密我:“來風暴峭壁吧,咱們一起捉一只電狼。”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原來只是在公會一起聊天,他是個死騎,至于名字,已經記不太清。我到時,他正在其中一個刷新點等我,見我來了,便跟我說,“今天偶然聽到電狼的刷新時間,就把你叫來了,你在這個刷新點等著,我去其它幾個點來回看看,見到了就叫你過來。”
我以為是天神的回應慢了幾天,可看到他們在公會里的聊天才知道,今晚,是他在艾澤拉斯的最后一晚。
會里,比往日熱鬧許多,我看到時,大家都在說著以前的事,言語之中,都透露著太多不舍,看著公會窗口一條條出現的字幕,再抬起頭去看那個不時在我頭頂掠過的死騎,我不太能理解,到底是什么原因,讓他在這個對他而言該是最百感交集的一夜卻陪我在風暴峭壁抓著電狼。他再次飛過時,我不自覺地朝他大喊:“算了!別抓了!最后一晚,下來,我們好好聊聊天兒吧!”而他卻沒理我,也許是風暴峭壁的風雪太大,他沒聽到,沒看到。
就這樣,我得到了第一只靈魂獸。抓到逐日之后,我問“都過這么多天了,怎么才幫我抓?”他回的什么,已經太過模糊,不過后來的話,記憶猶新。我說:“不至于完全放棄啊?晚上沒事兒刷刷本兒,又不會耽誤什么。”他說:“你不懂,它陪伴了我很長時間,我也因此為它付出很多,可現在,我不得不為了生活,徹底放棄它,因為我清楚的明白只要接觸它,我就會不能自已的沉浸其中……但我又不想就這么離開,于是,我想起了你。我要給你抓一只靈魂獸,我要讓一個人記住我,哪怕以后他不記得我的名字,但他依然會記得這件事,記得魔獸世界里,有我這么個人。”
那時的我如鯁在喉,我第一次碰到這種事,我本想說感動,但這其中,我又感受到有太多的無奈。我看著安靜站于我身旁的逐日,他真的放棄它了嗎?一直到最后,他也只是在尋找一種其它的方式,活在艾澤拉斯。
風暴峭壁的景色,并不怡人。我們在寒風與積雪中站立許久,我看不到死騎的臉,更看不到他的表情。突然公會里有個人問他
“你還會回來嗎?在一切穩定之后。”
良久
“………………,也許會吧”
事情就這樣過去,逐日我也一直帶著,就這樣年復一年。當年推了又推的“大下巴”變成一大幫彪悍獸人,而當時正值青春的男孩兒如今也走到了青春的尾巴尖。這中間,我被基友們叫去擼了半年多的“英雄叉叉”。(其實是在為德拉諾的開門養精蓄銳啦~,~)
(略略略略略………………)然后,德拉諾就開了門。
我和成剛是一起進入黑暗之門的,因為在做任務的過程中互動了多次,并且進程總是相差不多,索性,就一起組了隊,然后索性,又加了好友,好友都加了,索性就一直在一起玩兒了。
新版本的初期總是歡樂多多,我們經常在戈爾隆德為個稀有精英,與前來的部落大打出手,經常在阿蘭卡峰林被部落追的山窮水盡,也經常轉八圈也找不到任務地點,也經常在五人本兒里被虐的死去活來。但這一切都比之前的版本好很多,因為無論現在有多慘,后邊兒總跟著一個人,跟我一起去修紅了的裝備。這著實讓我平衡很多…………
成剛是個文青,當到達納格蘭的時候,他已經走不動了,他說,相比于阿蘭卡峰林和戈爾德隆,他更愿意在納格蘭待一輩子。于是他可恥的拖慢了我們的升級速度。
當初,在影月谷閑談,我問他:“除了打本兒,你還喜歡干嘛?”他說:“那可多了,我喜歡去四風谷散步,喜歡外域納格蘭的天空,喜歡去晶歌森林俯瞰達拉然,喜歡去雷霆崖遛馬順帶著調戲下守衛,如果有人追我,就開著圣盾從雷霆崖上跳下來,還喜歡去瓦爾絲琪找那條巨大的鯨魚,還喜歡去西部荒野看無盡之海…………”他又說,他想活在這個世界,一輩子不出去!
我說:我也想。
當公會開荒到女武神的時候,就是那么一個中午,毫無征兆的,我的身心回到了現實。記得剛剛接觸魔獸的時候,我才十六歲,六年時光,悄然而逝。如今,我已經二十二歲,卻一事無成。如果繼續如此的話,再有一年半載,家里就會跟我談婚論嫁,那樣,我的一生將成為定局,我突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我不能繼續下去。魔獸給了我太多感動,但我因此也失去了太多本該奮斗的時光。我不想再荒廢時間,而這并不是魔獸的錯,只是如今的我有太多事不得不去做,而任何一件,都要比開荒女武神來的重要的多!
就是如此突然,這期間,我沒有再登錄過游戲。數個月的時間,我一直在思索以后的路途,思索自己今生的大致方向,但不管怎樣,如今,我是要徹徹底底的放棄它了。
那天晚上,我登錄了最后一次魔獸,同公會的朋友道別后,便打開了數分鐘前那個彈出的對話框。
成剛:“你小子這幾個月死了?!”
我:“遇到點事兒”
成剛:“出什么事兒了?好幾個月沒上號兒。”
我:“可能要換份兒工作,以后,應該不會玩兒魔獸了。”
成剛:“啊?這么突然?”
我:“恩,已經決定了的。”
成剛:“呃,那好吧,來我這兒吧,今晚好好聊會兒天兒,就當給你踐踐行”
他在西部荒野,我從鐵爐堡飛過去,歷經雪山,平原,森林。這是最后一晚,似曾相識的氛圍。是啊,記得數年前的那一晚,有個人曾對我說“你不懂”,而如今,我想“我懂了”。我懂了死騎那時的無奈,原本還以為會糾結到底是要生活,還是要魔獸。可悲的是我們心中卻早已做好了取舍,這并不是我們不愛它,只是我們敗給了現實。
成剛在長灘的最南端,他曾說,那里的海很美,在我發現他的身影時,看到他正沖著我來的方向,而紅色的話語已經在他頭上頂出:
“你還會回來嗎?!在你學成之后!”
這一下,記憶在我的腦海邊緣被喚起,那時在我面前的死騎被問及這個問題時,他是如何的思緒。
六年來的瑣事在我面前一一呈現,我剛剛踏入這個世界時的震驚,做礦工收獲第一桶金時的喜悅,被守尸的憤怒,剛學會下副本時的坎坷,第一次飛上天空的亢奮,第一次守護國王時的信念…………
我頭一次知道長灘南岸的海,這么美。
遠方,依稀可以看到熱帶的雨林,更遠處,仿佛是荊棘谷的群山,月亮就掛在那半山腰,將一半的光輝投進我眼前的無盡之海。
怎么忍心說訣別,對這個我靈魂早已融入的世界。
“你還會回來嗎?在一切都穩定之后。”
我看著面前的騎士,我曾以為他就是個光頭,滿臉絡腮胡的大叔,可現在,我看到的卻是一個wower正滿臉堅定的看著我,等待著我的答復。
“會的!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