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詩經有云: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東北11月份的天氣,寒氣逼人,下午不到4點鐘,天色就逐漸暗了下來。快落山的太陽泛著紅暈,霞光給這個寒冷的冬天帶來一絲暖意,光線順著醫院樓宇間的縫隙灑落下來。
85歲的老王步履蹣跚地走出醫院的大門,他渾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帶著口罩,扣上羽絨服的帽子,只露出兩只眼睛。一陣寒風襲來,他還是不自覺地打個寒顫,獨自向公交車站走去。
車站就在醫院附近,他很快上了車,車上人不多,有座位,他無心望著窗外美麗的晚霞,只想著心事,回想起今天一天的經歷,就像做夢一樣。
01.
早晨不到四點鐘,他還沒完全睡醒,感覺老伴兒起床下了地。他睡覺沉,翻個身,又迷糊了一小覺。過了好一會兒,他把手習慣性地伸向老伴兒,撲了個空,他一下子驚醒過來,老伴兒怎么這么半天也沒有動靜?
他慌忙下床,趿拉著鞋,到外屋一看,老伴兒暈倒在廁所前。她臉色蒼白,小便失禁。從屋子里出來到廁所不到十米遠的距離,哩哩啦啦有好幾攤血跡,他喊了老伴兒幾聲,沒有回應,又摸了摸鼻息,鼻息還有。
他嚇壞了,想把她抱起來,試了幾次也沒抱動,他哆哆嗦嗦地就近從柜子里拿出被子給老伴兒蓋在身上,急忙進屋給兒子打電話,兒子很快接通電話,說馬上過來。
老王放下電話,穿上衣服,收拾地上的血跡。兒子家離得不遠,十多分鐘就開車趕了過來。
兒子進屋后,喊了幾聲媽,老太太還是沒有反應。他想把母親抱起來,也沒抱動,人一旦沒了知覺,死沉死沉的,最后父子倆合力把老太太抬到沙發上。
兒子急忙拿出手機給120打電話,又給住在本市的姐姐打電話,讓她直接去醫院。
老王找來老伴兒的衣物,兩人慌忙給老太太換上,一邊換衣服,老王一邊給兒子講了事情經過。
老王的確嚇壞了,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兒子只能安慰他:“爸,別著急,一會兒到醫院就好了?!?/p>
給老伴穿好衣服,老王從柜子里拿出一個信封,里面有一摞錢,還有醫???,身份證,這是事先準備好的,以備不時之需。
不一會的功夫,120救護車就到了樓下,十幾分鐘把老伴兒拉到了醫院,此時,女兒已經趕到了醫院,很快辦理了住院手續。
醫生給老伴兒拍了CT,做了心臟彩超,抽血等一系列檢查,又結合以往的病歷,很快診斷出是心衰,胃內出血和腔隙性腦梗塞。
醫生給老伴兒帶上心臟監測盒,安上自動量血壓的儀器,服了降壓藥,老伴兒的左手一直打點滴,先是用了止血藥,之后又換了別的藥。一上午,老伴兒吐了兩次血,但量不大,到中午的時候,才慢慢清醒過來。
老伴兒緩緩地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老王,老王坐在床前,眼睛有了光彩,緊緊抓住她的手,柔聲地問:我是誰?
“你……,老伴?!?/p>
“對,是我,你聽醫生話,好好治病?!?/p>
“嗯”,老伴兒話音虛弱,又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兒子和女兒勸老王回家,老王說啥也不回去。
老伴兒看上去很難受,左手打著點滴不能動,右手經常掀被子,兩只腳亂蹬,他坐在病床前,一會兒用手給她掖被角,一會兒又摸摸老伴兒的額頭,就那么怔怔地望著她。
一個病室除了老伴兒還有兩個病人,每個病人一床一凳一柜,空間有限。一直呆到下午三點多,天色不早了,他確實有些累。
老伴兒的病情也基本穩定下來,自己畢竟是80多歲的人了,身體也不允許在醫院陪床,只能辛苦兒女。他起身想要回家,兒子要開車送他,他堅決不讓,說自己坐公交車就行。
老王身體還算硬朗,只是腰板不直了,但腿腳還算利索。近半個月來他有尿中潛血的毛病,一著急上火,就嚴重些,他自己去藥店買了消炎藥,吃下就好了,他沒告訴老伴兒和兒女,怕她們擔心。
公交車的語音提示打斷了他的思緒,提醒他到站了,老王下了公交車,向家里走去。
此時的太陽,像是掉進了黑洞,無邊的昏暗很快地籠罩了大地。
02
家離車站不遠,在一個老舊小區的二樓。這是一間雙陽的一室一廳單間,只有30多平米,老兩口在這里住了20多年。老王退休后,考慮到自己和老伴年齡大了,上下樓不方便,買了這個單間。
到了家門口,老王慢騰騰地掀起棉襖的一角,從褲兜里掏出一串鑰匙,鑰匙用一根尼龍繩系在腰上,他借助聲控燈的亮光打開房門,屋里黑漆漆的,他打開燈。
早晨走得匆忙,屋子里一片狼藉,地板上還有沒擦干凈的血跡,沙發上、床上堆放著老伴兒換下來的衣物。
他脫掉外衣,放在衣柜里,去水池投了抹布,把地上的血跡擦干凈,又把老伴換下來的內衣用洗衣液泡在盆里。這些收拾完,他有些累了,頹然地坐在沙發上,頭倚在沙發背上,閉著眼睛休息。
屋子里靜悄悄的,只能聽見老式掛鐘的鐘擺來回晃動的聲音,一陣陣痛苦向他襲來。
老伴兒這次生病與以往不同,以往從沒昏迷過,也沒吐過血,這次看樣子很重,老伴若是走了,自己形單影子該怎么辦呢?
關于生死,其實兩人早就討論過,這是誰也逃不過的話題。老伴兒說,希望自己能走在頭里,因為這個家一直是老頭兒做主,如果老頭兒走在頭里,自己怕承不起這個家。
老伴兒是自己堅決的擁護者,無論自己做什么決定,說的話是不是正確,兒女會有怎樣的感受,老伴兒始終堅定的站在他這一邊。
如果這個追隨自己一輩子的人真的離開自己,他還是不能接受。想到這兒,兩行熱淚流下他蒼老的面頰,他隨手從茶幾上抽出兩張紙巾,擦了擦渾濁的眼睛。
他又困又乏,以往中午要睡一會兒,今天在醫院也沒睡成。如果現在睡了,晚上就更睡不著了。他覺得有點餓,女兒早晨買的小米粥,他只喝了一小杯。中午買了盒飯,只吃了幾口,他也覺得餓,當時心里著急,實在吃不下。
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怎么行,還是先去做點飯吃吧。
電飯鍋里還有些米飯,昨天女兒燉的羊湯還剩不少。他拿出蒸鍋,填好水,米飯和羊湯各盛了一小碗,放在蓋簾上,擰開煤氣,看了一眼掛鐘,記下開鍋時間。
一會兒的功夫,鍋里呼呼地冒著熱氣,他打開抽油煙機。他喜歡這種感覺,這是人間煙火氣,有了煙火氣,家才有了溫度。
開鍋十分鐘,飯菜也熱透了,他關好煤氣和排油煙機。打開鍋蓋,鍋里熱氣升騰,他吹了吹,兩手顫巍巍地去端飯菜,菜湯碗很熱,有些燙手,他就勢把湯碗放在陽臺的窗臺上,碗底沒放穩,一些菜湯灑在了在窗臺上,他找來抹布擦凈。又端出米飯,站在窗臺邊吃了起來。
以前吃飯,和老伴兒會在屋子里放上飯桌,現在自己一個人吃飯,不用麻煩,怎么省事怎么來,他嘴里嚼著米飯,又想起了老伴兒。
他喜歡吃稍硬一些的米飯,老伴愛吃軟一些的,做飯的時候,老伴先把水填好,然后把米扒拉出一個斜面,這樣煮出來的米飯一半硬一些,一半軟一些,滿足了兩人的需求。可是,以后還不知道能不能吃到老伴做的米飯呢?
吃過飯,收拾好碗筷,他又進屋坐在沙發上。
窗外已經大黑,對面居民樓好多人家已經亮起了燈,他走過去拉上窗簾。
窗臺上的幾盆花,這個季節只剩下葉子,沒有花。這幾盆花是老伴最喜歡的,有對紅,茉莉,君子蘭,芙蓉花,開花的時候,屋里飄著花香,令人心情愉悅。
特別是對紅和芙蓉花,開花的時候呈大紅色,特別好看。他還用老式相機給老伴拍了好幾張照片,老伴兒的笑臉和花朵拍在一起,都是那么美。他把照片沖洗出來,夾在影集里,沒事兒拿出來看看。
以前每次澆花的時候,都是兩個人配合。他在臥室的陽臺上搭了一個防護欄,他會坐到陽臺的架子上,老伴在地面做配合,給他遞這遞那,免得他上上下下麻煩,以后再澆花,恐怕只能靠自己了。
03
他抬頭看了掛鐘,快到了六點鐘,老伴不知怎么樣了?
他用家里的固定電話給兒子打過去,問了問老伴兒的病情。
“你媽怎么樣了?”
“看著漸好,已經不吐血了,血壓還是偏高,心臟跳得慢。中間醒了幾次,能認識人,你放心吧!”
兒子沒敢告訴他,醫生把他叫到一旁,情況不樂觀,可能挨不過這幾天,可以準備后事。
放下電話,老王想,不吐血就好,高血壓,心臟病已經是老病了。他又深深自責起來,前幾天,老伴如果沒在陽臺上摔一跤,就不會吐血,都是自己照顧不周。
他又回到沙發坐下,以往這個時候,是和老伴兒看電視的時間,看電視是他們唯一的娛樂活動。
孩子們每次來,手機不離手,里面經常傳出來嘰哩哇啦的聲音,說是抖音啥的,他不懂,也學不會。
孫女給他買了智能手機,但又需要WIFI,那是啥東西,他也不知道,只會接打電話。
一開始,出門買菜還帶著,偶爾能接到幾個電話,可是他耳朵有些聾,經常聽不見,后來出門也就不帶了。
如果有事只能電話聯系,這臺按鍵老式電話,是他們對外聯系的唯一通訊設備。
老王喜歡看電視,除了各種晚會,其他新聞,電視劇,電視購物等好多節目都愛看。老伴不大愛看電視,她喜歡坐在床上擺撲克牌,兩個人各玩各的,也不大說話,結婚六十多年了,也沒啥可說的了。
現在他不想看什么電視節目,屋子里太靜了,他只想有個聲音陪著他就行。他打開電視,電視正在播報新聞。世界哪天也不消停,每天都有新鮮事發生,可這些與自己沒什么關系,自己也不太關心了。
記得以前,看到以前的老哥們,會無所不談,誰當了總統,政府出臺了哪些政策,春晚好不好看……可是這幾年,這些老哥們也看不見幾個了,聽說有好幾個已經離世。
他想燙燙腳,盆里接了涼水,去外屋取暖壺,電視里傳來一首傷感的歌曲:
也許牽了手的手
前生不一定好走
也許有了伴的路
今生還要更忙碌
所以牽了手的手
來生還要一起走
所以有了伴的路
沒有歲月可回頭
……
他一時想不起來是什么歌,看了一眼電視,兩個老人在互相攙扶前行,這些歌詞和畫面直抵人心,這多像自己和老伴兒的身影,哎,兩人一晃已經牽手六十多年了。
他泡過腳,又簡單地洗漱完,看了一眼掛鐘,快七點鐘了,這是他和老伴兒平時的休息時間,他們除了除夕那天要守夜,其他時間從不熬夜,養成了早睡早起的好習慣。
他關了電視,熄了燈,疲憊地躺在床上,瞇起了眼睛。
他睡覺沉,沾上枕頭就能睡著;老伴睡覺輕,總愛想心事,有時他半夜醒來,發現老伴還像烙餅似的,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怕老伴兒掉下床,讓老伴睡在里面,他睡在外面。
本來自己又困又乏,可是,今晚他卻睡不著了,那些往事就像過電影一樣浮現在眼前。
04
老王高小畢業,20歲那年,經人介紹認識了妻子,見了面,一交談,發現對方和自己讀同一所小學,比自己小兩歲。
老王身材魁梧,長相英俊,眼睛不大,透著精明勁兒。女方大眼睛雙眼皮兒,皮膚白皙,性格好,就是個子矮些。兩人越談越投機,交往了一年多就結了婚。
結婚后,生了一兒一女,兒子聰明,女兒俊俏,讓人羨慕。老王和老伴都是普通工人,生活雖不富裕,但很快樂。
轉眼兒女長大成人,兒子技校畢業后,分配到一家國有企業,效益不錯,幾年后娶妻生女,不用他貼補。女兒初中畢業后,去了毛紡廠上班,后來工廠倒閉。結婚后和女婿開過飯店,養過出租車,打過工,生活很辛苦,他貼補多一些。如今女兒有了退休金,孫輩也都長大成人,參加了工作,孩子們都很孝順。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很知足。
他年輕時,在單位混得不錯,領導很重視,讓他當了小領導,還讓他開車,那時車很少,親戚朋友同事都很羨慕他。
自己也曾風光過,他經歷過那個特殊年代,曾經作為本市的代表,坐火車去了北京,受到毛主席的接見。
回來的時候,身披大紅花,敲鑼打鼓地去火車站接他,簡直風光無限??墒菦]過二年,他就被停職,在家里寫交代材料,一下子跌到人生的谷底,他沮喪、頹廢、落寞、不甘。
妻子只是個普通群眾,他榮光時跟著他高興,落魄時鼓勵他,陪他度過那段最難捱的時光。好在他的問題并不大,后來恢復了工作。
從那以后,他一心撲在工作上,幾年后入了黨,提了干,當上了科級干部,自己有經常出差的機會,領著妻子坐飛機,坐輪船,坐火車,去過蘇州,杭州,青島,北京等好多地方。
外人看上去,他和老伴兒非常和諧,恩恩愛愛,可年輕的時候,他們經常吵架。
老王喜歡交朋友,經常和同事喝酒、聊天、釣魚,家務活干得少,孩子管得少。
老伴兒常因為他不干家務,不管孩子,出去喝酒,和他吵架,給他甩臉子。他那時候脾氣大,可不吃她那一套,老伴兒就慫恿孩子和他對著干,每次吵架最后都是自己敗下陣來,這些自己確實做得不好。
也難為老伴兒了,既要上班,還要操持家務,的確很辛苦,連公公婆婆也站在她那一邊,幫她說好話。
別看老伴兒和自己打架,可是他生了病,老伴兒又急得像什么似的。一次,他和同事去滑冰,滑過冰之后,帶了酒,就著一些花生米,就在溜冰場喝了起來,沒想到喝出了胃出血,在醫院里,妻子一直精心的伺候他。這些好,他都記在心里。
04
老伴兒50歲退休,又幫著兒女帶孫輩孩子,孩子長大以后,上了學,也不常過來。自己退休后,兩人感到寂寞,又養了一條小狗陪伴,取名旺旺。
老王早晨遛狗,老伴兒在家里做飯,兩人一狗三餐四季,日子過得安寧愜意,讓人羨慕。后來,旺旺年歲大死了,兩人傷心了好長時間。
70歲那年,孫女考上了大學,這是光宗耀祖的事,老王高興的不得了,這是家里出現的唯一一個大學生。可是,也是這一年,兒子兒媳由于性格不合,選擇了離婚。
兒媳有家室背景,瞧不上自己家,很強勢,和老伴兒經常發生矛盾,老伴兒也暗自生悶氣,本來120斤的體重幾個月之內就瘦成了90多斤,但為了兒子的幸福,他們寧愿忍著。
這次離婚他們也反對,但反對無效,只好接受。孫女也上了大學,懂事了,他們也管不了許多。
75歲之前,他們身體都還不錯,兩人一起去市場買菜,晚上吃過飯,去家不遠的小公園散步。
80歲以后,老伴兒的身體開始不大好,患有高血壓,心跳得慢。一年要住上兩三次醫院,都是兒子、女兒跑前跑后,老王心疼,但也沒辦法。
每次從醫院回家,老伴兒要恢復好長一段時間,基本不出屋,只有春秋兩季陽光好一些,才會出去走一走。至于買米買菜的活,都是老王的事兒。每次老王從外面回來,要先看看老伴兒在哪,有時她在床上坐著,有時在廚房里忙活,看到老伴兒,他的心里才踏實。
即使這樣,他和老伴兒還是自己單過,盡量不連累兒女。買菜,擦地,洗衣服,做飯都是他的活。老伴兒偶爾給他打打幫手,會用電飯鍋做飯,做一些摘菜,刷碗,撿飯桌等力所能及的家務活兒。兒子、女兒回經常過來幫襯他們。
還有好多事兒,老王有點想不起來了,唉,不要想太多了,早些睡,養足精神,明天還要去醫院看老伴兒,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
夢里,他夢見自己一個人在黑暗里走,他一邊走一邊喊老伴兒,可老伴兒不知跑哪去了,就是找不到,也不回應,他猛然被嚇醒,在黑暗里睜開眼睛,才知是夢。
他翻個身,又閉上眼睛,一會兒,腦海里浮現出老伴兒年輕漂亮的樣子,沖著他笑,還有他們養的那只可愛的小狗,旋即老伴又和他吵架,夢做得不著邊際,扯東扯西,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的。
一覺醒來,他習慣性地把手伸向老伴兒的位置,一手撲空,自己忘記了,老伴還躺在醫院里。
他挪動上身,把臉貼到老伴兒的枕頭上,右手撫著枕巾,像是撫摸老伴兒的臉。一會兒,感覺肩膀有涼風,他把身子又縮回被窩,就勢把枕頭抱進自己懷里,臉貼在上面,像個孩子似的,嚶嚶地哭了起來,不知什么時候又睡去了。
掛鐘的當……當……聲打了四下,他睜開眼,已經四點了,天太早,他不想起床,又睡不著,他慢慢坐起身來,把懷里老伴兒的枕頭倚在后背上,用被子裹住身體。又回憶起了夢境,心里又是一陣難過。
但又一想,老伴兒跟了自己六十多年,雖然鬧過矛盾,但自己對老伴兒的感情從來沒有動搖過,雖然沒有給她榮華富貴,但真正做到了白頭偕老,這輩子還求什么呢?這個年齡,也沒有什么放不下的。這樣一想,老王又感到很滿足。
他忽然想逃離這張床,仿佛床有一種魔力,能帶來快樂,也能帶來無邊的痛苦。他慢慢起床,穿上衣服,喝了些熱水,穩了穩心神,小解的時候,發現自己潛血加重,吃過飯還要吃些消炎藥,現在自己該做點什么。
老伴兒愛干凈,擦擦地吧。他打了盆溫水,投了抹布,仔細地擦地,他要把屋子打掃得干干凈凈,等老伴回家,看到整潔干凈的屋子,一定會很高興,還會夸贊他。
擦完地,又把昨晚泡的衣服洗完,用洗衣機甩干,晾起來。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過了五點鐘,天漸漸地有些放亮,天邊還有幾點繁星,能看出來今天是個大晴天。
他熬了小米粥,煮了雞蛋,就著咸菜,吃了早飯,自己要多吃點,才有精神。臨出門前,自己服下消炎藥。
清晨的太陽,給籠罩在煙霧迷茫的大地涂抹上一層霞光,又是嶄新的一天。老王堅定地走向公交車站,他要坐第一趟公交車去醫院看老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