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依舊。海棠在唐朝有“國艷”之譽、“花之貴妃”的美稱。原因是,唐明皇曾將沉睡的楊貴妃比作海棠。《冷齋夜話》載:“唐明皇登沉香亭,召太真妃,于時卯醉未醒,命高力士使待兒扶掖而至。妃子醉顏殘妝,鬢亂釵橫,不能再拜。明皇笑日:‘豈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唐玄宗的這句 “海棠睡未足耳”,終成“海棠春睡”之典故。
二十四番花信風,春分“一候海棠”。浮生閑半日,相約觀海棠。柳色映夾道,紅顏照曲江。沿著金犢路往西,靠近雁翔路附近,有一簇簇如火焰般燃燒的木瓜海棠,一邊賞一邊拍攝,回味著晚唐詞人溫庭筠的一首《菩薩蠻》:翠翹金縷雙,水紋細起春池碧。池上海棠梨,雨晴花滿枝。繡衫遮笑靨。煙草黏飛蝶。青瑣對芳菲,玉關音信希?
明媚的陽光下,駘蕩的春風里,她們絢爛地綻放著嬌艷的青春。不管你來或者不來,她都在那里兀自幽靜地盛開;不管你看或者不看,她都在那里熱烈寂寞地怒放。忽憶起另一位晚唐詩人韋莊的一首《玉樓春》:日照玉樓花似錦,樓上醉和春色寢。綠楊風送小鶯聲,殘夢不成離玉枕。堪愛晚來韶景甚,寶柱秦箏方再品。青娥紅臉笑來迎,又向海棠花下飲。
面對這紅紅火火的海棠花,追憶極其有限的閱歷,發現唐朝詠海棠的詩詞并不多見,出身于唐朝宗室大鄭王房,進士及第,早年曾入李聽幕府,擔任節度從事,后歷任鄭滑行軍司馬、工部郎中、刑部郎中、太原節度副使、給事中、京兆尹、戶部侍郎、判度支的李石,在甘露之變后,曾拜相,并授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他極力穩定政局,與宦官斡旋,引起仇士良的不滿。他在《題海棠》中曾這樣寫:百鳥啼春樹樹紅,輕舟掠岸往來風。江南江北花多少,都在先生酒盞中。
盤點一下唐朝詩人:杜甫(712年-770年)詩中無海棠,而桃花詩句12首以上;李白(701年-762年)詩中也無海棠,而桃花詩句20首以上;岑參(718年-769年)詩中也無海棠,而桃花詩句20首以上;王維(701-61年)詩中也無海棠,而桃花詩句26首以上;王昌齡(698-757年)詩中也無海棠,而桃花詩句7首以上;孟浩然(689年-740年)詩中也無海棠,而桃花詩句8首以上;高適(704-765年)詩中也無海棠,而桃花詩句3首以上……這究竟是為什么?
為何唐朝浩如煙海的詩歌作品中,詠海棠卻不多見?這不禁引起了一番好奇心,想要一問究竟,才發現有此疑問者,不止我一人,甚至晚唐至宋代詩人都在詩中發出感嘆和追問:杜甫生前留下那么多作品,唯獨沒有見他寫過詠海棠的詩句。歷代詩家對杜甫“無心”賦海棠的詩句,在這里不作贅述,只是覺得那些疑問和猜測,始終沒有一個令人心服口服的答案。
說杜甫沒有見過海棠,這顯然不是事實,詩人在海棠頗具盛名的四川寓居了多年,當然見過海棠;也有人說詩人處于動亂年代,忙著寫“三吏”“三別”之類關心時弊民瘼的作品了,無暇顧及花草樹木,沒有詠海棠的閑情逸致,但是這一說法不成立,請看詩人在《嘆庭前甘菊花》《贈花卿》《江畔獨步尋花七絕句》《風雨看舟前落花》《早花》《花底》《和裴迪登蜀州東亭送客逢早梅相憶見寄》等60多首詩中,吟花頌草,歷代詩人皆不可少,并非“無暇顧及花草樹木”。
還有人說詩人避母親名諱“海棠”,這一說法曾最為流行,比如宋代文人王禹偁的《詩話》:“杜子美避地蜀中,未嘗有一詩說著海棠,以避其生母名海棠也。”可是至今尚未查到有介紹王禹偁《詩話》的書冊;也未查到杜甫的母親崔氏名為“海棠”的真實來源。另有人說,宋代《古今詩話》里記載:“杜子美(甫)母名海棠,子美諱之,故《杜集》中絕無海棠詩”。宋代《古今詩話》原版有無此話,尚待查找,若是有據可查,那么,唐宋無數詩人何必還如此糾結,迷惑不解?
最終有人無意間發現宋代詩人范成大 “但得常如妃子醉,何妨獨欠少陵詩”的詩句,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原來杜甫(712年-770年)與楊玉環(719年-756年)是同代人。唐明皇曾將沉睡的楊貴妃比作海棠,當代人說話寫文章時遇到君主或尊親的名字都不直接說出或寫出。這也就能解釋清楚杜甫及其同時代的許多詩人為何不寫詠海棠的詩句,直到晚唐才開始出現這類題材(李商隱詠史抒懷詩《馬嵬》亦可佐證)
晚唐一直到宋元明清,詠海棠的詩詞名篇可謂佳作迭出,請欣賞北宋名相王安石的一首《菩薩蠻》:海棠亂發皆臨水。君知此處花何似。涼月白紛紛。香風隔岸聞。囀枝黃鳥近。隔岸聲相應。隨意坐莓苔。飄零酒一杯。品讀這首詞的時候,曲江景苑的海棠已經盛開了,可惜我一直在木瓜海棠這邊流連忘返,一直到午間休憩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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