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就在黃海邊的小鎮上,海邊的荒地很多,一望無際的,都是鹽堿地,要么是成片的茅草,要么就是稀稀疏疏的蒿草,總之長不了莊稼。
媽媽倒是有兩個菜園子,一處在海堤邊,是她開墾的荒地,有幾分地吧!施肥翻整了好幾年,才變成了可以種蔬菜的熟地。媽媽大多在那里種玉米,山芋,番瓜。有時也會種紅豆,綠豆,芝麻之類的。
還有一處是家門口的一小塊地方,雖然不是很大,各種蔬菜都會長一點,韭菜,豌豆,蠶豆,芋頭,馬鈴薯,扁豆,青菜,茄子,大蒜,西紅柿……
哎呀,一年四季,這個小小的菜園子熱鬧的很呢。最重要的是吃得放心。農藥很少用,大多是爸爸每天早起捉蟲子的。
春天里,媽媽的餐桌上,有韭菜炒雞蛋,辣椒炒馬鈴薯。更少不了一盤清炒豌豆角,這是我的最愛。當然,這些都是媽媽的菜園里長的。
冬天里,媽媽就下了豌豆種,經過一整個冬天,到初春的時候,豌豆苗一下子就歡騰起來,牟足了勁兒的往外冒嫩葉,一棵豌豆便蓬蓬松松的綠意盎然,媽媽清晨就會去摘下那最嫩的豌豆尖,中午的餐桌上便有了一盤綠瑩瑩的清炒豌豆尖。
等豌豆藤開始攀爬的時候,爸爸就用蘆竹給它們搭建一排半人高的架子,讓它們可勁的爬。到清明節前后,豌豆就在架子上開出紫色的花,過不了多久,花落了,就結出扁扁的豌豆角。
我最喜歡清炒豌豆角了,又嫩又脆,清清爽爽的真的很下飯,我經常說:“我一個人可以吃這一大盤子呢。”
有時候媽媽還會在里面放一點點蝦米,那樣又多了一層鮮。
每到春天里,媽媽就會摘上一袋子的豌豆角,趁順風車帶給我,我也能第一時間吃到媽媽的豌豆角了。可女兒不是太喜歡素炒的,她喜歡牛肉炒豌豆角,那樣的一份清爽里夾了牛肉的香,真真是美味呢!
那中午吃剩的一點豆角里稀稀落落的夾著牛肉末,我就加上一小塊飯團,一頓晚飯就解決了,而且是打嘴也不想丟的香啊。
夏天里,媽媽的菜園里五彩繽紛的,紫色的茄子,紅色的西紅柿,架子上掛了長長的絲瓜。
海堤邊的地里玉米長胡子了,媽媽就在電話里跟我說:“玉米棒棒馬上能吃了,什么時候回來?”
回去的那天一大早,媽媽就去田里掰回一大籃子玉米棒子,早早的放到大鐵鍋里煮了。等我們到了,玉米正好可以吃了。
還沒等我坐下,媽媽就迫不及待的領著我去廚房。“嘗嘗看,今年的玉米怎么樣?蟲子都是你爸捉的,沒什么農藥,你就放心吃,啊。”
邊說邊揭開灶上大鐵鍋的白色鐵皮鍋蓋,煙霧繚繞里是一大鍋的白玉米棒子,香味夾在熱氣里沖進鼻孔。
媽媽呼呼的吹著鍋里冒出的熱氣,手里拿著鏟子低頭要給我撈一根出來,忽然看到兩條從玉米棒里爬出來的青蟲已經干癟的飄在水面上,立刻拿勺子舀起來倒進垃圾桶里,一邊嘀咕:“這個老頭子,還吹牛一個蟲子都沒有,放在這里,等他來看,看他還敢不敢吹牛了。”
撈上兩根來,因為太燙了,媽媽用筷子從玉米棒的一頭戳進去,然后就可以抓著筷子吃了。我從小的習慣,媽媽一點也沒忘。
玉米棒子我喜歡吃剛從鍋里撈出來的,似乎越燙越香,雖然被燙的齜牙咧嘴的,牙齒被燙得生疼。卻還總是覺得這樣吃起來才有滋味,也不知道自己這是什么心理。
然后媽媽撈上一盆子玉米棒棒,左鄰右舍的去分分,嘗嘗鮮。
秋天的時候,媽媽會煮我們最愛吃的扁豆飯,還會煮番瓜面,番瓜粥。當然,還會做許多的番瓜餅。
將蒸熟的番瓜搗成泥狀,和上糯米粉,雞蛋,撒上白砂糖,和勻做成圓形的餅狀,再撒上少許黑芝麻放到油鍋里炸成金黃色。
炸得鼓鼓的番瓜餅,咬一口,外脆里糯,番瓜的清甜,芝麻的噴香,糯米的軟糯,再加上菜籽油親切的味道,實在是鄉野美味。
雖然我不喜歡吃番瓜,但對番瓜餅卻是難得的喜歡。一碗清粥,一碟麻油拌蘿卜干,幾塊炸得金黃的番瓜餅,甜脆清爽。是我最喜歡的早飯之一。
媽媽有空就會做上許多番瓜餅帶給我,我放在冰箱,想吃的時候拿幾塊出來,在微波爐里熱一熱解解饞。特別是冬天的夜里,肚子餓了吃上幾塊熱乎乎的番瓜餅別提多暖心了。
冬天,家門口的菜園子,蔬菜少很多。主要就是青菜,蘿卜,大蒜,小蔥,香菜。
蘿卜絲拌海蜇絲,大蒜拌百葉,香菜拌鹽豆,是媽媽冬天里經常做的幾道小菜。
大蒜拌百葉我是百吃不厭的,尤其是從雪地里拔出來的大蒜,更是脆嫩。將大蒜洗凈放入開水里焯到碧綠色,撈起切段放入切好的百葉絲,放上糖,鹽,生抽等佐料涼拌。媽媽總要準備一大斗碗,才能讓我們吃得盡興。有這樣美味的小菜,晚飯就要多吃一碗粥了。
放寒假去老家,早上還沒起床就聞到廚房里的大鐵鍋里飄出的又香又甜熟悉的味道。饞蟲催著我從暖暖的被窩里爬出來。
跑到廚房揭開鐵皮鍋蓋,蒸氣裹挾著甜香撲面而來,一大鍋的山芋和芋頭呢。都是媽媽海堤邊的菜地里的收成。
揀一個圓溜溜的芋頭子兒,剝了褐色的毛茸茸的皮,便露出白色滑溜溜的肉來,在媽媽早準備好的白糖碗里一滾,沾上少許白糖往嘴里一塞,粘香甜軟。吃了一個忍不住再來一個。
媽媽埋著頭在煙霧繚繞的鍋里挑挑撿撿,“這有個紅皮的山芋你嘗嘗,是你最喜歡的粉的,吃得掉屑子。”
“嗯,嗯。”嘴里吃著手里又拿上一個大大的流著糖絲的山芋在手里,邊剝邊吃,冬天的寒氣一下子就被驅逐出場了,手里胃里瞬間暖烘烘的。
如果這一年媽媽種了芝麻和花生,那過春節的時候,媽媽就會給我們做芝麻糖,花生糖。媽媽做糖的手藝也是絕對的。哈哈!想想都流口水了。
這些看似平平淡淡的一粥一飯里,都滲透著媽媽的菜園子,而媽媽的菜園子里滿滿的都是對我們的愛。
本來我想擁有一個開滿鮮花的小院子的,現在覺得,擁有一個這樣的菜園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