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中午給我打電話,說她家空調出現故障,不能運行,讓我盡早趕到。
當時我正在拆卸一臺空調外機,客戶不留心打開窗戶,撞到我的胳膊,我左手拿著的檢測儀差點掉落,下意識用右手去抓,結果手機從八樓掉了下去。
客戶是個奶奶,此刻驚慌失措,十分自責。她說忘記有人在修空調,聽見聲音,就來看看。
等我修好爬回屋里,奶奶已經煮了一碗面,我吃了面,她又切好水果端到眼前。
吃完要走,奶奶拉著我,讓我午休之后再出門。
我過意不去,推說有事。拎著工具正要離開,奶奶從折疊的方巾里拿出兩百塊錢,塞到我手里,問我夠不夠。
我見方巾里還有一張十塊,拿了過來,將兩百還她,說夠了。
奶奶追到樓梯口,一直祝我好人一生平安。
我到樓下找了許久,找不著手機卡。
我到營業廳買了一把手機,在椅子上睡了一個鐘頭,直到有人上班,才補了卡,給先前的女人回電話,講了緣由,趕去她居住的富人小區。
按了門鈴以后,一個中年男人給我開了門,女主人在里間,一邊暴躁地責怪我,一邊往外走。
她出來看了我一眼,沒有繼續罵。
男主人領我到臥室,打開空調,有風,但是不冷。
我說,外機在哪里?
他推開窗戶,往外探身,說,這里。
我去廳里拿工具,他跟在身后,說,你先喝杯水。
我說,不用。
他說,不急,看你一身汗,先休息一下。
我在沙發坐下,他遞給我一根煙,我說我不抽。
女主人倒了一杯水給我,然后走進廚房里。
他自己點了煙,吸了一口,說,小伙子,干這行很辛苦吧?
我說,還行。
他說,看你樣子,剛畢業?
我說,畢業六七年了。
他說,大學?
我說,是。
他說,那跟我愛人差不多歲數。大學生怎么做這行?
我說,做什么都一樣,總得有人做。
他看了看手表,說,那這里就麻煩你,我有個會,得先離開。
他拎著皮包出門時,我也拎著工具袋翻到了墻外。
女主人探出腦袋問我,不用系安全繩嗎,這里可是三樓。
我說,不用,你幫我把電源關了。
她說,總電源嗎?
我說,空調的電源就行。
她說,那我還是關掉總電源吧,比較安全。
她再過來時,在我頭上打了一把傘。
我說,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她說,我不忙。
我說,不用遮我。
她說,太熱了,我在屋里都受不了,你還在太陽底下曬。
我說,我不怕曬。
她笑了一下,說,怪不得你現在這么黑。
我沒說話。
她說,干嘛要做這么危險的工作?
我說,這沒什么。
半個小時以后,我爬回房間,洗了手,接通電源,在臥室里盯著空調看。
女主人說,隨便坐,沒關系。
臥室里沒有椅子,只有床。
我說,不用,我就等等看能不能正常制冷。
她說,我爸前幾天過來,帶了一些蝦,我去給你做一盤椒鹽蝦?
我說,不用,我不吃。
她說,你以前不是最愛吃這個?
我在空調風口舉起手,說,你看,修好了。
她說,那我做好,你帶回家吧。
我說,壓縮機過熱保護,我換了電容,和其它一些小配件,一百六,氨不多,我加了一點,五十,總共兩百一,收你兩百。
我接過錢,收拾好工具,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她說,以前的事,對不起。
我深吸一口氣,轉身對她說,你們的空調應該清洗一下,內機很臟了,會有細菌,空氣不好,外機也是,這樣會導致散熱不好,容易故障。單洗外機,是六十,內外都洗,八十或者一百,大概這個價錢。
她說,你幫我洗一下吧。
我說,我沒有帶工具。
她說,那你明天這個時候來吧。
我說,你叫別人吧,我沒空。
她說,也好。那,你什么時候有空,我請你吃個飯。
我說,冬天。
她說,好啊,那冬天再約。
這一天我跑了九個地方,一直忙到晚上八點,才去吃飯。
快餐店老板的爸爸在一邊看報紙,問我,最近生意好?
我說,是啊,一整年就這個時候最熱。
他說,身體顧著點。
我只吃了幾口,沒有食欲。
他放下報紙,說,你是中暑了,我來給你刮刮痧。
我說,你行?
他說,當然,老子年輕時候是醫生,赤腳的。
刮痧以后,已經將近九點,我告別老人家,到廠門口等我老婆。
她和往常一樣,加班出來時,一臉倦容。
我摟著她肩膀,帶她到海邊一家小店。
我點了幾個她愛吃的小菜,和一打啤酒。
她說,要買房了,別這樣花錢。
我感到心情愉悅,開心地沖她笑了一下。
她問,遇到什么好事了?
我說,今天你生日。
她也笑了,說,那也不要這么破費。
我說,我好久沒有請你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