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于日本電影“散漫卻綿密的喜歡”來源于其屏幕“入微而真誠的呈現”,從大眾電影如《橫道世之介》、《哪啊哪啊神去村》、《向陽處的她》到大導演小津、是枝裕和的《東京物語》、《步履不停》等,電影鏡頭巧妙地捕捉了無意識之物,都令我沉醉在一種難以理解的境況。微妙、夸張的動作細節,周圍的景物、平凡的人物形象以及充滿萌點懵點的語言節奏,彰顯著人物“真實地活”的狀態。電影中還存在一種奇妙的頓挫感,人物回答問題、行動之時似乎顯得遲緩,仿佛是時時刻刻世界在直視時都給予它一種奇妙的驚愕感。我以為日本大眾電影的特質有部分正是建造于這種驚愕感之上。唯其驚愕,所以顯得真實。
這即是我們所說的日常性,也就是人物在時空中的常態行為及生活背景。
在現實的世界中,我們所經歷的日常,其意義并不是能夠直接地顯現在我們的思維圖景。我們在夜幕露重時回顧一天的日常,提取某些印象深刻的活動要素進行回顧。例如早餐(一杯豆漿兩油條)——午餐(煎蛋排骨海螺湯)——晚餐(青白蘿卜干米飯小蛋羹)——夜讀《追憶逝水年華》直至黑夜從眼皮落下,猶如導演將日常的生活剪輯成內視的片段,在頭腦中回憶。這種回憶是對逝去的感覺的召喚和重新排列形成的生活影像,但是這種內構的影像并不穩定,而
電影的日常性,從生活內在的時間性中通過演奏(突然想到用這個詞來形容表演真是絕妙)的形式截取了部分的時間在屏幕上形塑了新的時空結構,以故事的方式呼應著人內部記憶的這種召喚機制。
導演也不會說我會拍日常,但是人物在電影鏡頭攝入的整體景觀里自帶生活的背景,在日常結構中追逐某種主題意義。這與現實類似,因為我們通常都不會思考日常為何物,我們只是經歷它,同時也在追逐著某物。因而我們對自身生活的觀察是割裂的,是碎片式的,我們無法綜觀作為背景的日常的全貌,而電影補償了這種凝視背后虛化的“人之日常背景”。
這也是電影的日常性之所以令人沉浸的原因——它呈現了生活的無意識的輪廓——我們所忽略的整體感覺。它將我們平常并不仔細考慮的事物的背景(或者命運的幕布)呈現出來了。它的動線中,表現了兩個方面:
一個是真實性,也就是【生活之所是】。我們能夠感受到人物的動作是如此自然地表現出他的心靈的浮動。它表現的是:一個人怎么想,他就在鏡頭里怎么做出來了的自然。他是天真的行動者。設想行動的主人公是我,在屏幕所視的生活背景之下,我也是依然如此作為。人物的行為及整體的生活都向我們顯示了生氣勃勃地活的狀態。
另一方面是詩性,也就是【生活之所可能是】。導演通過電影鏡頭,喚起了我們對生活的溫情凝視。我們能體驗到外在事物的美,但也很少能夠將自身正在經歷的生活視為藝術之美,而電影的日常性,加之導演的獨特觀察、演員的自然真實的表現,外在地對生活賦予了一種現實的語言,于是呈現了【被遮蔽的生活】之下的美,令人體驗到夢幻般的詩性。?
所以我們在體驗的日常性,在電影中是這樣的經驗:
它借由著電影的獨特語言呈現了個體背后無意識的生活的整體輪廓,從中散發了真實性和詩性的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