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小說和電視劇的情節都有,挑喜歡的寫。文中未做區分。】
如意冠,圍花黃帔,龍鳳劍,一樣不多,一樣不少。
偏偏這個虞姬沒有凄婉纏綿,也沒有泫然欲泣。臺下紛爭太過,臺上估計也沒有唱得多認真。
戲終散場,還是那副千嬌百媚的打扮,言語行動間卻是凌厲的,英氣逼人,即便在一身軍裝的張啟山面前,也不輸半分。
他是全長沙城都得尊稱一聲二爺的人物,理當如此。
那并不是什么好時候。
狼煙四起,國將不國,空氣里都飄著火藥味,老百姓彎著腰低著頭小心翼翼地活著。
本該沉重,本該壓抑,偏偏他二月紅戲臺上一身瀲滟顏色,戲臺下朱衫繁花不減半分,是這長沙亂局中九門提督里,獨一份的濃墨重彩。
有那么一瞬間想到了快意恩仇的江湖,這樣濃烈到極致的人物合該無所掛礙張揚得意地過一生。
是我想錯了。
那也并不是他的好時候。
褪了戲服,抹去胭脂,二月紅是個白白凈凈的俊俏郎君,溫柔地守著一位身子越來越孱弱的夫人過日子。
越來越絕望的日子。
絕望到他要著一襲素白長袍,端端正正地跪在祠堂,雙手合十地求一屋子牌位,因果報應就報在他身上,冤魂索命就來索他的命,饒了他的丫頭,放過他的丫頭。
斷香,大兇之兆。
他不動聲色,重新又點了三根香。活人做不到的事情偏偏要去求死人成全,這件事情他怕是一點也不相信的罷。
但他沒有辦法。
除了跪一跪祖先拜一拜鬼神,他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丫頭燈枯油盡,一天一天地算著還能剩下多少相守日子。
他一直是一個強大的人,想做的事情大概也沒有幾件是做不成的。
唯獨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沒有辦法。
猜想過他從前的模樣,他脾氣好性子溫和,又生得一副好皮囊,外加一身家傳功夫,那時約莫是個自在疏闊的翩翩公子。
得了空便風花雪月地胡來,恨不得世間繁華通通嘗遍,再擺擺手道聲再會后頭也不回地笑著離開。就是那種處處留情又處處無情,紅塵眼里過心中不染半分的,自在得讓人嫉妒的風流客。
白日里描眉畫目唱盡悲歡離合,夜里身手矯捷跟一堆死人爭財奪利。
活人能怎么活著,死人會怎樣死去,年紀輕輕便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太早看遍世間,這樣的人,不是太瀟灑,就是太執著。
那時的他應該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的妻子會是一個不起眼的面攤丫頭,一個連正兒八經的名字都沒有的女人。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了情還是為了義?沒頭沒腦地就將她救下了,一天到晚把規矩掛在嘴邊的他不惜壞了規矩,性情溫和不輕易與人爭執的他不惜與外八行的人起沖突。
人性涼薄世道滄桑他通通一清二楚,生于這樣時世的人,就該學著適應這時世的規矩。
偏偏就是一個她,他舍不得。
后來他將丫頭安頓在紅府中。后來他們成了親。后來丫頭給他生了三個兒子。
他將她藏了起來。憑一己之力,將她與這時世隔絕開。
不管外頭紛爭如何,他們的生活是溫暖鮮活的。
登臺前開嗓練戲會有一個人在身邊安安靜靜聽著,破了的戲服會有一個人細細地補好,下完斗頂著沉沉夜色回家會有一個人為他留一盞燈替他下一碗面,無論他在哪里,總會有一個人牽掛著他。
他以為可以一輩子這樣。
或許,丫頭是他的劫,老天爺要懲戒一下他的游戲人間。
或許,丫頭是他的福,老天爺可憐他一往情深卻不知要往哪一處去。
后來想想,他求紅家先祖將業報報在他身上,或許真的被他言中,丫頭就是他的業,要他用盡一世情愛去償還,要他也親自嘗一嘗愛恨情愁生離死別。
鹿活草曾經是他的希望,不是求神拜佛的那種虛無縹緲自己騙自己的希望,是真真切切能夠握在手上的。
他不貪心的。
他只希望能夠好好愛她。
不用擔心她哪天一病不起,不用害怕偌大的紅府變成一座毫無生氣的死城,她安安靜靜地健健康康地活在他的身邊,會對他笑,會和他說話,抱在懷里是溫暖的。
真的,只要她。
夜半時分,月光清清冷冷灑了一地,丫頭就在這片月光下,動作輕柔地洗著絲帳。二月紅就靜靜地站在門邊,沒有去提醒她夜涼如水她的身體受不住,也沒有去扶她回屋哄著她說明日再洗,他就這樣靜靜地倚著門,借著朦朧月色,看著他的丫頭。
我個人很喜歡這一段。
這是惟一一次,看到丫頭的不甘心。
她沒有和二月紅說半句。看著有些小執拗的她,二月紅也沒有說半句。
他們都不愿意驚擾彼此的愛。
愛情里也是有尊嚴與堅持的,他知道應該怎樣去愛她。
丫頭這個角色一直沒有什么存在感,來來回回地折騰了那么久,只有一個小瞬間有些被她感動到。
她撐著最后一口氣,靠在二月紅懷里,帶著哭腔,叫了一聲哥。
不是夫君,不是二爺,她叫了一聲哥。
這是對她來說,最深情最不舍的稱呼。當初用盡全力,現在也是用盡全力。
即便是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也是全心全意愛著他。
他一直都是她的一切。
大雨,千軍萬馬之勢。
二月紅一襲紅衣,直直地跪在張家府邸前面。天色灰蒙,街上空無一人。他生生被奪走了一切,抽筋斷骨,剜心弒魄,痛不欲生。那身紅衣,是用他熱氣騰騰的心頭血染的,被雨一淋,再無生機。雖生猶死的艷烈,他是這天地間,獨一份的濃墨重彩。?
丫頭是在他懷里死去的,乖乖地倚著他,不言不語,一點一點地變得冰冷僵硬。
他的好兄弟,為了國為了家,將他拒之門外。他紅二爺不顧身份,不顧臉面,不顧一切地跪在他門前,一聲一聲地喊,求佛爺賜藥,求佛爺救他的丫頭。
能救丫頭性命的藥,他跪了三天,求了三天。
他什么也沒有求到。
怎么可能不恨呢?
他捧在手上放在心尖愛著的人,這么凄涼地死在他懷里。
那張府卻大門緊閉,那張大佛爺仍正氣凜然。
憑什么,他的丫頭要張啟山來定生死。
可是呀,可是呀。
明明深仇大恨,明明耿耿于懷。
他居然答應了張啟山的請求。
他要助佛爺一臂之力,下墓就下墓,打日本人就打日本人。
直到勝利了,直到建國了,他還是張啟山可以放心可以依靠的同伴。
不是沒有男兒豪情,不是沒有一腔熱血,不是沒有赤子心腸。
情愛之外,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他不是不知道,不是不掛心。
只是他的丫頭離不開他,他什么也不敢做,丫頭的身子,經不住一點風吹草動。他的世界沒有雙全,選擇就必須要犧牲。
他寧愿犧牲的是自己。
他寧愿辜負家國天下河山萬里,也不愿意辜負他的妻子。
到頭來,竟然是張啟山替他做了了斷。
張啟山背負的性命無數,咬咬牙加上丫頭一條性命,也不是背不起。
換來他可以不負家國不負卿。
可笑。可恨。可悲。
張啟山太了解他了。
二月紅重情重義,是好丈夫,是好兄弟,也是一個鐵骨錚錚的中國人。
他不會因了私仇而袖手旁觀。
即便他們之間橫亙著永遠也磨滅不了的累累傷痕,但僅僅是中華男兒這一身份,就足夠讓他們放下一切,一同戰斗。
丫頭死后,他變得面無波瀾冷清疏離。
可他仍是這天地間,獨一份的濃墨重彩。
他是個忍耐力自控力極強的人。唱戲,下斗,都是要咬牙拼狠勁熬掉一層皮才能練出來的行當,他兩樣都是翹楚,不可謂不可敬。
任由自己沉溺在幻境,是他僅有的一次任性放縱。
白頭偕老,他盼了一輩子。
也僅僅在那黃粱一夢里,能嘗一嘗是怎樣的幸福。
丫頭說,她的一輩子,不是他的一輩子。
他覺得丫頭說錯了,他的一輩子里,都是她。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他真的好想她。
張啟山大婚那日,他躲著那群喝喜酒喝瘋了的男男女女,一個人喝酒看月。
他抓著兩人的合照,看著她絮絮叨叨地說著眾人如何熱鬧長沙如何混亂。說得不盡興了,還會挑些她喜歡的戲唱上一段,隨著性子來,唱得歌不成歌曲不成曲的也不甚在意。唱完了,又絮絮叨叨繼續說,沒完沒了地念叨。
他日日都這樣。
從前他們都是兩個人在一起說話,所以也沒有察覺,自己一個孤零零地自言自語,只會越來越想念。
其實說來說去,也不過只有一句話。
黃泉路上且慢行,千萬要等等他。
住著舊居,用著舊物,守著舊情。
日子慢慢地也就過去了。
關山望斷,芳草萋萋,不見故人歸。
最后的最后,終究連他自己也成了故人。
千秋萬代,亙古亙今。
他沒有食言。
白骨豐碑,同穴而眠,生生世世不分離。
【題外話】
這篇寫得超級尷尬……我是個看劇要動腦子講情懷的人,所以實在沒撐住,看了cut……
第一次看剪輯版還寫東西……大概是因為我無處安放的矯情……
老九門挺可惜的,一手好牌打成這個樣子也是很慘,是編劇導演剪輯之間相互不對付還是怎么著,怎么會拍成這個樣子呢……因著有個好友是做文物管理的,所以盜墓類的作品我之前被強行隔絕很少接觸,也不是很了解這些個作者。但是作品不都是作者的孩子嗎?這么對自己的小孩好像不太好,看了怪心疼的……
二月紅這個角色不好演,倒是難為張藝興了,估計他也是做了所有能做的了,能夠演出個六七成的樣子,剩下的需要歷練需要時間,急不來……找一個不到25歲的沒有多少經驗的新人演員出演這個角色,實在是有點勉強……不過這部劇弄成這樣,演好了,也是個遺憾……
最后,不得不說的是,看到不勒頭妝面沒處理好的虞姬,差點氣到爆粗!!誰給上的妝?!誰?!張藝興這個如花似玉的小伙子多適合旦角的扮相吶,居然畫成這樣!!請不到宋小川老師那樣級別的,至少也要請個能把全套妝面規規矩矩弄好的吧……這到底是誰給上的妝!!你家虞姬才不勒頭呢!!你家虞姬的胭脂才是一塊一塊的沒暈好呢!!你家虞姬才連內眼線都不畫呢!!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