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于母親節
每次腦海里浮現這兩個場景,我都無法克制自己的眼淚。
去年五月份母親病重轉院到鄭州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入院便進入了重癥監護室。
接到弟弟打來的電話是深夜,我心里好害怕。
前幾天還和母親視頻,水腫的現象好了很多,我還在電話里夸我媽,看看雙眼皮又出來,眼睛大大的又是一位漂亮的媽媽啦。
我媽在電話里對我說:別一天幾個電話,天天這么忙,我這你就別掛著。(每次想到我媽對我說的這句話,我就眼睛熱鼻子酸,母親時時體諒我,哪怕在自己病重的時候,還是這樣。我做了什么呢?我只是拿錢請了保姆,而不是我自己在床前床后伺候著。)
我趕回鄭州。
我和我爸在重癥監護室苦苦哀求醫生和守在門口的門衛,讓我進去看一眼我媽,和我媽說上一句話。
(那一刻,為了我媽,我和我爸真的是卑微到了塵埃,什么為難人的話我們都受著,什么為難人的人我們盡力的去哄著,為了什么?隔著一道門一堵墻的我的媽媽。)
2010年末我媽在老家突然中風,我匆匆趕回許昌趕到醫院,那一天我幾乎把一年的眼淚流完了,飛機上我在哭,從機場趕往醫院的出租車上我也在流淚,也是守在重癥監護室的門口,也是隔著一道門和一堵墻。當我走進去看到我媽,我媽和我同時哭了,這樣突然的事情也同時嚇到了她,她掛扯著家,掛扯著我爸,還掛扯著我們,我的母親啊,都這個時候她還是想著一圈子的人。
前幾日翻看自己的筆記本,找到了當年母親住院時,我每天的記錄,一切都仿佛穿越了時空,以3D的鏡頭放映在我的眼前,用我的記憶片段展現著那段時間。
那時候我真的好害怕失去了我的母親。
我見著我媽了。
她看到了我,第一句話就是告訴我,她聽到了我和我爸在門外和醫生的對話,她清晰的告訴我,她住院幾天了。這里的護士也告訴了她,你閨女回來了,還對她說了很多鼓勵的話。我聽了,心里放心了好多,我媽沒有迷糊到不知道我是誰。
我幫媽媽擦身子剪指甲,用濕巾把耳朵周圍也擦洗了干凈,用手摸著我媽的胳膊和小腿,怎么幾個月不見,就一下子瘦成了這樣,我媽可是一直是胖嘟嘟的。
我站在我媽的腳邊哭,哭完了我笑著說:媽,這是最好的醫院了,這里的醫生和護士都特別好,您又這么樂觀,會很快好起來的。
我媽點點頭,用很有氣力的聲音回答我:嗯,中,中,中。
還給我拍了拍手,探視時間結束,我要離開了,我媽卻像孩子一樣哭了起來,我當時馬上哄她在這里聽醫生的話,好好休息,而我出了門就哭開了。(我能做什么?此刻我無能為力,卻要不斷鼓勵著我媽堅強點。)
醫生告訴我們有床位了,我媽轉出了重癥監護室。
病房里有八個床位,男女病人混住在一起,采光的一面墻都是玻璃窗,病人加家屬和看護人員,整個病房顯得擁擠和嘈雜。
母親讓我去給她件方便穿的衣服褲子,(重癥監護室因為照顧病人方便,上衣是反扣在病人上身,而下身幾乎都沒有穿衣服,只是蓋了件被子。)我知道了媽媽的意思,馬上詢問了在鄭州的校友,知道了最近的一家商場。
買回來的衣服剛剛穿上不到一個小時,母親開始發燒了。
主治醫生叫我們家屬去談病情,告知我母親要馬上再回重癥監護室,普通病房不具備搶救條件,如果病情惡化怕不能及時醫治,我和我爸還有我弟商量后同意了,(我們希望我母親能順利治療和控制好病情,但是針對醫學和治療方法我們幾乎是一無所知,只能聽取醫生的建議。)
我們回到病房,當告訴我媽她要再次回去重癥監護室,我媽聽了之后就哭了,我和我爸還有我弟,努力控制著情緒,但是我們還是一起哭了起來,醫生在一旁不斷地安慰著和鼓勵著我媽,過幾天就會好起來,好了咱再轉到普通病房。
(回到重癥監護室,想要見一面就難了,一周醫生只安排兩次見面,而且每天等醫生聊病情就是一場艱難的等待,甚至是漫長的等待,焦灼的家屬們白天黑夜的守在重癥監護室的門口,想要找到一把空椅子都難。)
(寫到這里,
我的桌子上已經扔了很多張紙巾。)
通過專用的電梯,我們陪著母親一起來到了重癥監護室的樓層,就在重癥監護室的門口,醫生攔住了我們,他們非常職業化的拒絕我們再往前送一步,我拉著母親的手,因為發燒的緣故,母親的手心很熱。
我紅著眼睛看著我媽,鼓勵媽媽會很快好起來的,母親哭出來聲音,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這是我和母親生前最后一次見面。
當時我無知無覺不知道這是最后一次見面,最后一次感受母親的溫度。
再次見到媽媽時,她安靜的躺在水晶棺里。
頭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里的母親非常的健康,端著碗吃著飯,而我的樣子像是以前出門求學時拎著行李要去搭車的模樣,
我媽端著碗站在院子里,擺著手說:“走吧走吧,沒啥放不下的。”
早上起床,我給孩子爸說昨天做這個夢,心里怕是有事,也沒多想。匆忙早飯后孩子爸帶著孩子們出門上學去,沒過多少時間弟弟打來電話說:姐,咱媽走了。電話里我聽到這個消息失聲痛哭起來。
我在家邊哭邊收拾行李。
老家有個風俗,老人走了要用手握死一只雞拔去毛,而這只雞必須得是老人的孩子來做,當時我和我弟正從佛山往老家趕,我爸給來辦事的人說,他來吧,倆孩子回來怕要遲了。
我的老爸老媽呀,啥時候都是想著兒女的不容易,替我們著想著。
下午四點我們到家了,我無法想象這個家里再也沒有母親的身影了,從我出生她就一直在家,我每次回來她都在家門口迎著我。而這次不是。
悲痛中的父親拿出母親生前最愛的耳環,告訴我弟我倆給我媽戴上吧,她最后那幾天總是也問,想著讓她美美的走。
我和我弟一人拿了一只耳環,我站在母親的左邊,當我伸手碰到我媽軟軟卻是冰冰涼的耳朵,我怎么也戴不上,我媽生前最怕疼了,肉嬌的狠,我輕輕的捏著我媽的耳垂,不敢太用力。我的手背在母親柔軟的臉頰上蹭來蹭去,我感到母親真的走了。
旁邊的親人們提醒我,不要把眼淚撒到走的人身上,可是我的眼淚就要掉下來了,我拿著總是戴不上的耳環蹲到地上失聲痛哭。最后還是弟弟幫我給母親戴上了耳環。我真是不敢相信我媽走了。
(。。。。。。。。。。。。。。這段文字打了好幾遍,還是無法寫出我的心情,我是兩個孩子的母親,而我的心里住著一個失去母親的小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