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姜雪堯是我從小就認識的一個女生,在我的記憶里,她的父母是極其粗俗的人,每天晚上都在外邊打麻將喝酒說臟話,每次回來的時候都只是給姜雪堯扔點吃的,連問也不問她,與其說養了一個女兒,倒不如說養了一只小動物。
我笑話姜雪堯說:“你就像只小流浪貓啊,哈哈哈。”
姜雪堯哼了一聲說:“我可是高傲的波斯貓呢。”
“你要是波斯貓我就是哮天犬。”我張牙舞爪。
“莫涼,你等著!”姜雪堯瞥了我一眼,自然的往家走去。
那天晚上她真的不知道從哪里搞來一只流浪貓跑到我家,敲門喊我出來。
我低頭看了看這只小白貓,說:“這只小貓還真是可愛,你打算收養它嗎?”
小姜雪堯嗯了一聲,說:“它的名字叫喵兒,以后就是我的小女兒了。”
“那你以后可得借我玩,我可以答應你以后不再罵你。”我舉起三只手指頭。
“當然可以。我得先把它帶回家喂一點吃的,它好像很久沒吃飯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還沒看過小貓吃東西呢。”我提議。
于是我和姜雪堯跑著回到她家,剛走到家門口,正好遇到她爸爸媽媽回來。她媽媽看著貓皺了下眉頭說:“在哪弄的這埋汰玩意?是你弄回來的?”
姜雪堯害怕的點了下頭,說:“是我抱回來的媽媽,我可以收養它嗎?”
她爸爸搖搖晃晃的走過來,渾身酒氣,他一把奪過貓咪,直接往地上摔去,喵兒摔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然后說:“養什么養,養你一個就夠了,老子可沒錢再養你這個破貓。”
我一看喵兒在地上一動不動,還有一攤血正一點點流出來,心跳的撲通撲通的,直接就往家里跑去,沒敢回頭。
等我跑到家遠遠的望去,看到姜雪堯在抱著喵兒在門口蹲著,她正用手不斷的挖著坑。
我想跑過去陪它一起挖,卻被我老媽一把拉了回去,說:“大晚上的不在家老實呆著,出去做什么?趕緊寫作業去。”
我拉著媽媽的手問:“如果我養一只貓你會同意嗎?”
“如果你自己能照顧好它你就養吧,我可不管它。你這個小冤家。”媽媽笑著看我。
“可是姜雪堯她…”我又看了看姜雪堯的身影,在月光下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小姑娘,正在用手一點一點的挖著坑,但是卻沒掉下一滴眼淚。
后來我再也沒看到過姜雪堯養過小動物,一直到很久之后我也沒有看到過。
她對我說,喵兒是因為她而死的,她討厭自己。
我說它不是因為你而死的,而是選擇了另一種死亡的方式,也許更好的解脫了流浪之苦。
我真的不知道姜雪堯哪來的好脾氣,在這樣的家庭里每天都對爸爸媽媽笑嘻嘻的,即使這樣也總是挨打挨罵,有一次看到她胳膊上青了一塊,我用手指觸碰了一下,她顫抖著往后一縮,說:“別碰,疼。”
“你是不是很恨你的爸爸媽媽?”我問。
姜雪堯搖搖頭,“如果我恨的話又能怎樣,不恨的話又如何,倒不如真的就自然簡單快樂的生活呢。”
“你一點也不像小學三年級的孩子。”我故作深沉的說。
姜雪堯點了點我的胳膊,說:“莫涼,答應我一件事行不行?”
“什么事?你說吧!”
“等我長大以后一定要管著我,別讓我變壞。”姜雪堯眼睛里有一絲晶瑩。
“啊?哦…好啊,我一定做好我的監督工作。”我拍拍胸脯。
“我得回家洗裙子了。”姜雪堯揮手告別。
“洗裙子?這又是啥?”我問。
“我的裙角弄臟了,得回去洗干凈,我可不能穿臟裙子。”姜雪堯指了指裙角。
我看了看,一小塊泥巴在裙角那里,就像有一塊黑點在小姜雪堯的心里,需要洗干凈。
2
.我以為小姜雪堯在那樣的家庭里長大,總會變成一個彪悍的小女子,后來才發現這完全是一個多余的顧慮。姜雪堯在高中的時候出落的像是一朵沾著水露的蓮花,若不是與她相識甚久,定會覺得她出身于大門之家,落落大方。
追求姜雪堯的人自然是少不了的,就連胡家建也追求過一段時間,被我嚴厲的打壓了下去。
“莫涼,為啥不讓我追姜雪堯!”他揪著我的衣領。
我一把推了回去,說:“也不看看你小子啥德行,配不上姜雪堯。”
“就不信了,難道姜雪堯是個仙女不成?”
“你說對了,就跟仙女差不多吧,反正你這輩子別指望了。”
“看起來就是這么完美的女生啊,脾氣怎么這么好,又這么善良,最主要的是長得好美,嘖嘖嘖。”胡家建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喂,人家有喜歡的人了,別亂來。”我一臉嫌棄的看著他。
胡家建拍桌而起,說:“是誰?”
“顧城。”
“哦。”胡家建的囂張氣焰立刻熄滅,“早說啊,我哪能比得過顧城那個富二代。”
我看向姜雪堯,她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窗外,我們的教室正好是最靠邊的那棟樓,透過窗外剛剛好能看到籃球場,不知道她天天在看什么看的那個起勁,我翻著剛剛買來的有色書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還是這個比較好看。
姜雪堯依舊喜歡穿白裙子,但并不單一,每天都會穿不同款式。我那天忍不住問她說:“為什么這么喜歡白裙子呀?”
“我喜歡干凈,白色應該是最干凈的顏色了吧。”姜雪堯笑笑,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對我動手動腳。
“你應該化化妝,這樣可以做校花的。”我一臉正經。
姜雪堯語氣很輕,說:“莫涼呀,有這個時間多洗洗衣服,看你的衣領都臟什么樣子了。”
我鄙視的豎了中指,說:“小婊砸,這叫放蕩不羈。”
“那也真臟。”姜雪堯笑笑,接著看窗外的籃球場。
等我高三的時候才知道姜雪堯和顧城在一起的消息,我激動的跑到她面前假裝生氣的拍了下桌子說:“小姜雪堯,你倆到底在一起多久了?”
姜雪堯在陽光底下露出微笑,牙齒很白而又整齊,她說:“這是第三年,我們在一起三年了。”
“姜雪堯,你真是太會偽裝了,在一起三年我都沒有發現。”我感覺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有些事情兩個人知道就好了呀,到處炫耀倒是顯得自己很廉價。”
“哦。”聽完她說的話我心里突然下起了一滴雨,怪不得我和夏婉沒走到最后還是分手了,原來是不能太秀太張揚了,怎么姜雪堯沒有早點告訴我,這樣夏婉也就不會離開我。越想越氣,我拿過她桌子上的一盒餅干全部塞到了自己嘴里。
那種感覺就像自己看著長大的蘋果樹上接了一個大蘋果,然后被人不注意給栽走了,后來才知道他偷了三年多。
姜雪堯悄悄的說:“你可得保密哦。”
那時候是我看到過姜雪堯最開心的時候,穿著雪白的裙子的她像是一朵白蓮花,開放在人世間。
哪有一段戀情可以一直深藏不露不見天日,每一段感情都需要別人的祝福和鮮花,如果都沒有,可能就會像是水果沙拉里沒有沙拉醬那般少了點什么,食之無味。
姜雪堯在大一的時候才把這段戀情公開,這個新聞活像個小地震,一下子震暈了一干小女生,也震暈了許多苦苦追求姜雪堯的男生。
姜雪堯開始化妝了,但是卻不是那種很濃的妝容,那并不是她的風格,她依舊喜歡穿白裙子,畫上淡淡的口紅,眉尖輕輕勾勒一筆,略施粉黛,這就已經足夠讓她在大學里成為佳話。
但我覺得我還是喜歡夏婉,似乎連口紅都沒有畫過,依舊那么美,想到這心里就又是一陣酸水,不知道喝了多少酸梅湯才會有這樣的效果。
姜雪堯和顧城有一次約我出來在一家西餐廳里見面,畢竟是第一次見,我特意穿了西裝打了個領帶,對著鏡子看了半天才滿意的點點頭,趕到西餐廳。
姜雪堯是個不怎么喜歡大笑的人,但她看到我的時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說:“莫涼,你穿西裝的樣子真滑稽。”
我一股火騰的沖了上來,差點想拍桌子掐住她的脖子然后再給她倆耳光,這時候她旁邊那個男人伸出手,說:“你好,我是顧城。”
我手忙腳亂,也伸出手:“你好,我是莫涼,涼水的涼。”
姜雪堯在旁邊笑的更加厲害了,說:“莫涼,你一本正經的樣子很好笑。”
“我去?難道非得逼我暴露本性?”我眼睛睜得溜圓。
“我聽姜雪堯說過你,是個很善良幽默的人。”顧城笑了笑。
幽默?用腳丫想想就知道姜雪堯可不會這么說,她一定會說我是個搞笑的猴子。我干脆豁出去,把襯衫解開一個扣子,領帶摘了下來,就坐到餐廳的座位上。
“還是這樣舒服,你們不介意吧?”我問。
顧城搶著回答說:“當然不,我也陪你一起。”他也解開了扣子,脫下了西裝。
姜雪堯滿臉幸福的看著我倆,默默點了一杯他最愛喝的咖啡,和我最愛喝的檸檬汁。
“顧城呀,我以為富二代都會有架子呢,第一次看到你這么隨和的人。”我點頭稱贊,說:“怪不得姜雪堯能喜歡你。”
顧城在桌底拉著姜雪堯的手說:“大概我們倆就是多了一絲緣分吧,天底下很多情侶明明相愛卻不得不分開,正不是差了一點緣分嗎?”
剛剛喝了的檸檬汁又起來作用,我捂著心里泛出來的酸掙扎著想,大概吧,有時候有緣無份,有份無緣,都是愛情沒有走到一起的最關鍵的原因吧。
姜雪堯正喝著甜甜的橙汁,我想她的心現在應該是跟蜜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