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的愛

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chuàng)首發(fā)、文責自負

本文參與第六期馨主題寫作

01

當蘇敏頭戴花冠穿著潔白的婚紗,挽著父親的手緩緩走進結婚禮堂,穿著青黑色西服一身帥氣的新郎官孫浩,胸前佩戴紅艷的禮花,和賓友們一起期盼著美麗的新娘出現(xiàn)。

準新娘蘇敏今天簡直太漂亮了。蓬起的裙擺如云間的公主優(yōu)雅而華麗。身上的婚紗膨脹著瑩潔與純凈的光。

微暈紅潮一線,拂向桃腮紅。兩頰笑窩霞光蕩漾。

在她戴著白紗手套揚著笑臉挽著父親的手腕,來到孫浩面前,他這才回過神兒眼睛閃爍著光亮:“小敏,你今天太美了。”

新人要拋花了,孫浩摟著蘇敏的腰背對著禮賓團。蘇敏瞇著眼露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用力地把花舉過頭頂拋了出去。親友們哇地瘋搶,孫浩則笑著摟緊她的小蠻腰在舞臺上歡快地旋轉。就在蘇敏幸福地暢游在愛的海洋里,孫浩突然猙獰著雙手撒開,猛地把她拋至半空中……

啊……

蘇敏忽地驚醒了,頭發(fā)濕淋淋地貼在額前。她努力睜大眼睛巡視著四周,然而涌入眼簾的卻像打翻了的濃墨,身上的疼痛感也隨即而來。她用力的抬起手臂摸了摸周圍,很快摸到一塊兒光滑的木料,之后又摸到沙發(fā)旁的一個木柜。

啪!頂棚上的光瞬間把房間照得亮堂堂的。她用手擋了擋被刺痛的眼睛,審視著剛剛坐著的位置。原來就在剛剛,她睡在了兩張沙發(fā)中間的空隙里。意識正在逐漸恢復,她這才感覺到地下的冰涼。再看房間里一片雜亂,靠枕、茶杯摔碎后的玻璃殘渣、還有兩個磕掉一半的煙灰缸都跳到地上。此時,墻壁上的掛鐘顯示著現(xiàn)在是午夜兩點鐘。

蘇敏搖晃著身子扶著沙發(fā)站起來。她驀然地巡視著四周,空蕩蕩的房間除了她一個人還有四處流竄的空氣。她不由得將兩臂抱在一起打著哆嗦。

腦袋里已有零零散散的記憶涌出,很快她就想起了今晚發(fā)生的事兒。孫浩又對她動粗了。之前他每打她一次,就會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求得她的原諒。打順了,愧疚感也就沒有了,而且打得一次比一次狠。

蘇敏扶著墻,站在鏡子前審視著自己的一張臉,眼眶處撞得烏青嘴角的血跡已經干涸。看著鏡子中發(fā)絲凌亂,衣服被扯得亂七八糟的女人,眼淚又一次洶涌而來。她不敢想,這樣的日子還要維持多久。她覺得自己像被困在網里的鳥,已經沒有掙扎的力氣了。

作為一名小學老師,蘇敏有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當年,她和丈夫孫浩是同校不同系的大學同學。兩人由校園戀一帆風順地走進婚姻的殿堂,幸福的婚姻曾經引來不少人的羨慕。可自從孫浩幾年前因為酗酒被單位辭退做了物流司機,他們的幸福指數(shù)就開始直線下降。

蜜里調油的日子,一旦逃走就再也很難找回來。本來開大車已戒酒的孫浩,參加過幾次朋友聚會后又重新摸起酒瓶,且一喝不可收拾。除了開車時不喝,每次朋友聚會十有九醉。為此,夫妻倆為喝酒沒少吵吵過。

有一次,孫浩公休時帶了一幫人來家里喝酒。好好的客廳弄得烏煙瘴氣垃圾躺了一地。累了一天回到家的蘇敏見后,礙著有朋友在場沒有發(fā)作,只是全程冷著臉子。但孫浩卻覺得,她的態(tài)度讓自己在客人面前丟了面子。客人一走兩人就干上了。

“我難得領幾個朋友來家吃飯, 你他媽就這么不待見?還當著人甩臉子,讓我的臉往哪擱?”孫浩不說這話還好,一說蘇敏就更來氣了。

“你還有臉嗎?你的臉早就在被單位辭退時丟沒了。”蘇敏虎著臉話句句帶刺,喝了酒的孫浩像剛拔了毛的雞,暴跳如雷地大叫起來。

兩人一邊對著罵互揭對方的短,如同兩只發(fā)了瘋的猴子撕扯在一起。

“你也就是個當司機的料,當心連這份工資不保去沿街乞討。”

蘇敏的話剛一落,只聽“啪”的一聲,孫浩一個大嘴巴子甩到她臉上。被打懵的蘇敏哭著喊著兩只手也沖了上去,尖銳的指甲在孫浩的臉上,劃出幾條血淋淋的長口子。臉是男人的門面,摸著火辣辣的臉還有血水黏在手上,孫浩的火竄到頭頂,她一把揪住蘇敏的頭發(fā)將她摁在地上,掄著巴掌左右開弓,很快蘇敏的嘴破了腮幫子鼓了,膝蓋還磕掉一塊皮,血順著口子咕咕地往外冒。這是兩人自結婚以后孫浩第一次對她用粗。為這兒,蘇敏委屈地哭了一整晚。第二天起床一看,一張俏臉和眼睛腫成了桃子。

自打他打了蘇敏心里也很愧疚,回家的次數(shù)漸少,加之物流公司常有出車任務,干脆就住到公司里去。但喝酒的毛病沒改,聽說還被車隊隊長抓過現(xiàn)行給予嚴重警告。但孫浩酒蟲上腦無法控制,出車之前又偷去喝酒,從此埋下禍根。

02

星期三,蘇敏走下講臺打開手機,立即有十幾個未接電話跳出界面。有陌生號碼也有是孫浩的手機打來的。突然,她心里不安起來。

蘇敏用抖動的手回撥過去,電話很快接聽了。

“嫂子,孫哥出車禍了,在市醫(yī)院你趕緊來。”

蘇敏昏昏沉沉不知自己怎么去的醫(yī)院。病房里,當她看到孫浩的腿打著石膏吊在半空,人正半昏迷著心里不由得一陣難受。那個平時在家里耀武揚威的孫浩,此時就像一個摔破皮的西瓜,一張俊臉左一處右一處粘著白膠布,緊箍著頭皮的繃帶帽下也是血跡斑斑。蘇敏的心又一次慌亂起來。

她很快從陪護的工人嘴里,得知了事情整個過程。原來孫浩酒后違規(guī)駕駛,車子劍走偏鋒撞破防護欄側翻溝中,導致腿部骨折。慶幸的是,他在關鍵時刻跳出了駕駛室,除了腿摔傷外,身體其他部分僅遭到不同程度的劃傷,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在醫(yī)院住了一段日子,孫浩很快出院回家療養(yǎng)。撿了一條命對于他來說是件好事。但是公司在支付他的手術治療費用后,也將一張辭退通知書送到他面前。瘸著一條腿的孫浩像個被人遺棄的孩子,把家砸的稀巴爛一邊喝酒一邊哭。等到蘇敏回家,他像一頭死豬橫躺在客廳的地上呼呼睡去。看著眼前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男人,蘇敏的眼淚又一次涌上眼眶。

沒有工作的孫浩,人變得狹隘自私脾氣暴躁還好猜忌。而蘇敏像一只乖乖鼠,每天下了班小心翼翼不僅要伺候著這位爺吃喝,還要顧及他大男人的自尊受到傷害。她像哄孩子一樣處處小心安撫,盡量不提及他的過往。生活在幻想里的她單純的以為,只要自己用一顆愛心溫暖著孫浩,男人總有一天會振作起來。養(yǎng)好了腿再去找一份工作并不是難事兒。老話不是常說,老天餓不死瞎家雀兒。他孫浩有學識有頭腦,哪里都能找份工作養(yǎng)活自己。

“你過來!”

禮拜六,蘇敏剛換上外套給自己畫了個淡妝,就聽到孫浩喊自己。今天,同單位同單元的紅姐,要約她去逛商場 。

蘇敏用手攏著秀發(fā),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把身子挪到孫浩面前。剛剛一臉淡然還坐到沙發(fā)上看電視的孫浩,一把揪住她的頭發(fā)把她摁到沙發(fā)上。

“打扮的這么浪要去會哪個野男人?”說完一巴掌拍在蘇敏嬌嫩的臉蛋兒上。蘇敏一只手捂著頭發(fā)大叫:“孫浩,你瘋了嗎?撒手!”但她的呵斥像屋檐下滑落的水滴,對男人的暴力,起不到一絲震懾作用。

“呵呵,看我不行就急著去找野男人。蘇敏,你有多不要臉啊!”話落,巴掌像狂風卷著暴雨又落在蘇敏身上。被打的迷迷糊糊的蘇敏,隱約想起是怎么一回事兒。原來孫浩自打出了醫(yī)院,身體部位也發(fā)生變化。那夜,看著他從自己身上懊惱地爬下來,她還打趣兒著說他不行了。原來,他這是報復自己無意間的一句話。這個小肚雞腸的男人啊!蘇敏在僅存的一絲意識里,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很快昏了過去。

和往常一樣,晚上孫浩依舊在外和朋友喝酒。窗外霓虹燈搖曳的夜晚分外迷人。空蕩的房間里散發(fā)一陣窒息的壓抑感,空氣里那個弱小的聲音又在蘇敏耳邊叫囂:“蘇敏逃出去,逃出去。”蘇敏萬分驚恐著查看四周,房間里似有萬千扭動著身軀的影子在動,她迅速地摸上鑰匙,拉開房門飛也似地逃出單元樓。

夜晚的街道燈光迷離,比喧騰的白日多了幾分嫵媚,就連空氣都少了幾許剛烈,像一只只細膩無骨的小手,在人的臉上輕輕地觸摸。街道上游動的人依舊很多。有一家三口飯后出來消食的,還有情侶牽手享受二人世界的。他們年輕的身子從她身邊滑過,她看到女孩被戀愛的火把映紅的臉蛋兒,經昏黃的燈光涂抹的越發(fā)嬌羞可人。男孩抬起手臂落在女孩兒的發(fā)頂,像在撫摸著一只可愛的貓。蘇敏感覺身上的愛火復燃,慌張著避開這對男女。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兒,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聆聽著街頭樂此不疲的音樂,她不知不覺踏進了一間“白天不懂夜的黑”的咖啡館。

夜晚,咖啡館的燈光非明非暗造就了一種朦朧的美,來此消費的男男女女仿佛置身幻境誰也看不清誰的臉。但這種環(huán)境卻是蘇敏中意的。自打她被孫浩隔三差五的家暴,白天她可以用厚厚的粉底遮掩,晚上卸了妝的她,并不想自己帶傷的臉在人前晃動。盡管她人長得很美,之前恨不得自己的嬌容,暴露在全世界人面前。

這個時間來喝咖啡的人并不多,不如白天接踵摩肩你來我往。她坐在靠近玻璃窗的位置,望著窗外流光溢彩的街燈,心情慢慢平靜下來。

就在她手托著下巴想著心事,并沒有察覺對面的男人是什么時間坐過來的。男人已喝干杯中的咖啡,兩根手指夾著一根沒有點燃的煙(大概是照顧身邊的女士),頭卻歪向窗外看得出神。從他坐起的身子看來,這個人身高要在一米八以上,嘴角有短小的訾須冒出,一張鬼斧神工的臉奪人眼球。

“男人長得太妖艷也是禍害!”蘇敏心里想著手里繼續(xù)攪動面前的咖啡。她認為孫浩已經夠好看了,沒想到這天下耐看的男人多了去了。

03

自從有了咖啡館小坐,蘇敏就愛上了那里的氣氛。不被外界打攪,可以安靜地想想心事。她一直不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像三姑六婆湊在一起,專門喜歡諞傳別人的私事,她做不來。

因為兩人一言不合孫浩就動手,她身上時常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沒辦法她只能穿著長衣褲。每次吵完架,蘇敏覺得那個叫家的地方像能吞噬人的冰窟。所以孫浩前腳摔門走她也后腳逃了出去。她不敢回母親的家,家里那個會察言觀色的人會讓她不安,她不想因為這些爛事而讓媽媽擔心。況且自己身上的傷一旦暴露,她會找孫浩拼命的。想想,蘇敏能去的地方除了學校,就是那間“白天不懂夜的黑”的咖啡館了。

她每次去依舊坐在臨窗的位子上,一邊安靜地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一邊舔舐著自己的傷口。而那個長相俊郎的男人,也會好巧不巧在她坐穩(wěn)后及時出現(xiàn)。同樣還是一杯拿鐵咖啡,冷了后一口喝干,之后指縫里還是會多了一根不被點燃的煙。他們之間沒有談話也沒有眼神交流,各自安靜地坐在位子上。時間一長,蘇敏腦子里有一絲絲好奇慢慢爬上來,這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啊!莫非也和自己一樣有些不可言說的東西?蘇敏把眼睛從窗戶外收回,再一次悄悄地打量著這個長相好看的男人。

一轉眼到了母親節(jié),即便蘇敏再不想回媽媽家也不行了。吃了早飯她看了一眼那個急于逃出去的身影,收拾好自己也出了門。回到家老母親已經翹首以待等著她來。

“孫浩沒來?”蘇母接過她手里的東西,探著頭瞅了瞅門外。

“嗯,他有事不能來。”

“可要養(yǎng)好身子再去單位上班啊!錢一下子掙不完的。”進了廚房,蘇媽媽一邊把兜里的菜往外掏一邊說。蘇敏忙著收拾手里的魚沒說話。她并沒有將孫浩被單位辭退的事告訴她。突然,那條已經被開腹的魚垂死掙扎,一翻一翻從盆里跳躍到地面上,還濺了蘇敏一臂管的血水。蘇媽媽一邊嘟囔著愛女笨手笨腳啥事兒都干不好,一邊替她把袖口往上卷了卷。

“這是怎么弄得?”當她看到女兒光滑的手臂散布著的青烏,她失聲尖叫。“是不是他打的?”做為過來人,蘇媽媽一眼就看出了不妥。

“媽,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我不小心碰到的。”蘇敏還企圖狡辯,不料媽媽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又掀看了她的后背,臉色一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口喘氣。

“孫浩憑什么打你。我自己的女兒從小沒舍得打一巴掌,還輪不到他來打。”蘇媽媽自顧著自地心疼著女兒被打,豈不知這些日子一直強忍疼痛,不讓自己掉眼淚的蘇敏,被人這稍一關心,立馬像個走散已久剛找到家的孩子。繃緊的神經瞬間開裂,眼淚不受控制的順著臉頰,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她蹲下身子把頭埋在膝蓋上,肩膀一抽一抽哭起來。

蘇媽媽摸了一把臉上的淚水,一把拖起蹲在一旁的蘇敏:“走,我這就帶你去找他問問,他憑什么打你。”當蘇敏哽咽著把事兒說了大概,蘇媽媽再也忍不住了。

媽……媽!蘇敏一邊喊著媽,還是被母親氣呼呼地拖出門外。

娘母女倆直接擠上開往蘇敏小區(qū)的公交。蘇敏坐在車上看著依舊火氣未消的媽媽,懊惱著自己剛才的失態(tài),媽媽都一把年紀了,還要為自己的事兒出頭,她覺得自己太不孝。

誰知母女倆剛走到小區(qū)門口,就看到孫浩從門口晃蕩著走出來。蘇媽媽上前一把揪住孫浩的胳膊忍無可忍破口大罵:“孫浩你個白眼狼,小敏做錯什么了你這么下狠打她。”孫浩被人拉著胳膊正納悶,一聽丈母娘的聲音再看旁邊的妻子,什么都明白了。

“滾開,少管我的事兒!”被蘇媽媽一鬧,圍觀的人擠了上來。當大家聽說這個男人因為家暴妻子被丈母娘找上門,更來了興致,尤其是那些也有閨女的,同情心瞬時泛濫,你一言我一語氣憤地指責孫浩。

孫浩眼里淬了毒惡狠狠地看向蘇敏,似乎在說:“你滿意了,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當他看到蘇敏面無表情,看熱鬧似的并不打算替自己解圍,心里的火忽地燃到腦門兒。他狠狠地甩開蘇母的手,蘇媽媽猝不及防跌倒在地。蘇敏看到媽媽吃虧想要沖上去,卻被孫浩一把揪住衣領,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拎到自己面前。就在他掄起巴掌想掌摑蘇敏的時候,被橫過來的一只大手握住手腕兒,另一只手卻把橫在他胸前的蘇敏扯到背后。

“打一個女人算什么本事兒。”孫浩的手臂被人死死地捏住掙脫不了,他惱羞成怒看了蘇敏一眼:“好啊!真被我說對了,野男人都有了。蘇敏你就那么賤嗎?”

“呸!”的一口唾沫朝著蘇敏飛過去。

蘇敏躲閃著也看清了拉扯孫浩的人,竟然是咖啡館里和自己坐一起的男人。怎會是他!這個世界好小啊!

孫浩臨走,還指著蘇敏說不會就這么算了。而此時的蘇敏并沒有在意丈夫的話,既然已經挨打多次,她也不在乎再多一次。只是被新認識的朋友撞見這種丑事,她覺得挺丟人的。

男人幫著蘇敏解圍,也贏得蘇媽媽好感,因此他說要用車送她們母女回家,蘇媽媽一口答應了。當晚,蘇敏就住在了媽媽家,而男人把她們送到小區(qū)門口,迅速地開車離去。

04

雞飛狗跳的生活,讓蘇敏與孫浩曾經的一對戀人,像仇人一樣互相折磨著對方。孫浩自從蘇媽媽一鬧,再也沒有在蘇敏在家的時候出現(xiàn)過。

缺乏愛情滋養(yǎng)的家,冷冰冰得像地窖。蘇敏每天熬到傍晚,想的都是及早逃出去。她的腳步不受控制又朝著那間咖啡館走去,不僅僅是想去喝一杯咖啡,那個令人好奇的男人也吸引著自己。

夜晚,白天不懂夜的黑咖啡館,來這兒消遣的人照樣很多。蘇敏剛坐回她的專屬座位上,服務生很快就將一杯拿鐵送了上來。咖啡還是老樣子,散發(fā)著濃郁的香氣,杯面上鑲嵌著的那只彩釉蝶,看上去還是那么妖艷。不同的是,坐在她對面的男人今天不在。曾經他的位子上,坐了一位年輕人。一個晚上,都在和旁邊的女孩兒嘰嘰喳喳聊的歡。

蘇敏眼里有些掩飾不了的失落。整個晚上心不在焉地盯著門口,她抿了一口咖啡,嘴里卻傳來從未有過的苦澀。短短兩個小時的時間,像經歷了一天這么長。男人不在,九點不到她也匆匆離開了。

第二天蘇敏又去了,但一直到她離開,那個迷一樣的男人也沒露面。他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事兒了?蘇敏困擾地想,就連她也沒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對這陌生的男人開始上心了。

幾天后的傍晚,蘇敏再去驚喜地發(fā)現(xiàn)那個消失了的男人,竟然早她一步先來了這里。男人還是在先前的位置上就坐,同樣的姿勢眼底里同樣住滿了心事。

“蘇小姐來了。”見她來到桌前,男人突然開了口,像老熟人一樣禮貌地起身替蘇敏拉開座位。

蘇敏眼里閃著光看向男人:“我該怎么稱呼您?還要謝謝上次您送我回家!”

“叫我小魏吧!魏強。”魏強像個紳士禮貌地回答。他嗓子嘶啞聲音微顫,人聽了很舒服。魏強的彬彬有禮和孫浩的粗魯戾氣,不知不覺在蘇敏心里做了比較:這人不僅言談舉止得當人也隨和,這樣的男人一定會對妻子百依百順吧!蘇敏打量魏強的時候,魏強的眼睛,也在蘇敏漂亮的臉蛋上滑來滑去:這樣知性優(yōu)雅的女人,不該被打應該有男人疼的。兩人各揣心事又隨便聊了一會兒,很快各自的身份明了了。

魏強,自稱是保險公司的經理,和妻子感情不和離了婚,孩子判給女方。現(xiàn)在是無牽無掛的王老五。蘇敏也把自己的工作性質簡單介紹,唯獨把與丈夫之間緊張的關系一筆帶過。于她一個女人來說,被家暴被冷落,并不是一件能拎上臺面來說的事兒。

05

魏強地出現(xiàn),擦亮了蘇敏蒙塵的眼睛。他們像闊別已久的老友,輕松地聊工作談理想,似乎有談不完的話題。由最初的陌生逐漸熟絡起來,話也有局促說得輕松。不知不覺,蘇敏把孫浩帶給她的精神與肉體上的傷害,從這個雍容閑雅、款款而談的男人身上找到了一絲慰藉。

兩人相見恨晚般聊得投機,時間不知不覺已到了晚上十點。平時這個時間,蘇敏早就離開咖啡館回家了,今天已經超出她的預想。盛夏的天像孩子的臉,來時還朗月清風的夜空,竟然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雨從半空飄落,將街道的行人攆地抱頭亂竄。被困在咖啡館門口的蘇敏,此時犯起了愁。

魏強踩著碎步走來,提出要送蘇敏回家。換做平時,她怎么也不會答應陌生男人的提議。但今天,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在她心里,既然已經把對方當成朋友,自己再嬌氣地拒絕就見外了。況且,魏強高大的形象,已經在她心里慢慢樹立起來。

男人熟門熟路把她送至小區(qū)門口,甚至還貼心地下車,陪她走到單元的門。臨分手又變魔術似的,從背后掏出一朵玫瑰花遞給她。嬌艷欲滴的紅玫瑰,把蘇敏漂亮的眼目染成紅色,心也跟著撲騰撲騰地跳。自她和孫浩結婚以后,她都很久沒有收到花了。這份驚艷的美麗像海浪拍打著胸口,粉嫩的臉頰也紅艷起來。她捧著花捂在胸口,在男人灼灼的目光中飛也似地逃進單元門。一直走到家門口,一顆心還在嗓子眼里跳個不停。

屋子里沒有開燈。黑暗中,冷不丁傳來一個聲音。

“舍得回來了!下著雨還往外跑還有專門的馬子來送,看來這些日子玩的挺開心!嘖嘖嘖!倆人卿卿我我夠深情的!”譏諷的話像引爆的炸彈,猛地把蘇敏膨脹的心又塞回原位。她偷偷把花兒扔進垃圾桶,挺著傲嬌的小臉兒迎了上去。

“你少把別人想的和你一樣齷齪。”

“我齷齪!哈……我頂多喝點酒耍耍瘋,但沒偷人。說,你和那個男人好到哪種程度了?你們有沒有開過房?”說話間,孫浩啪地開了燈。明晃晃的燈光立即撲向蘇敏,把她粉紅的臉染成白色。

“你下流,誣陷人。”蘇敏怒目圓睜,胸口被氣流撞擊地一鼓一鼓。

“我就下流了,就誣陷你了,你個熊娘們兒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我讓你出去勾引別人,看我不打死你……”孫浩來了個狗跳墻,迅速地跳到蘇敏面前一把揪住她的頭發(fā),大耳刮子噼里啪啦扇上了。

“不要再打了。”蘇敏披頭散發(fā)淚眼汪汪,一把護住自己的臉,一邊哀求著。

一場暴風雨過后,蘇敏發(fā)絲凌亂腮幫掛著淚汁兒,兩眼空洞地坐在地上。而打累了的孫浩,從櫥柜上摸了幾瓶啤酒,很快把自己灌成死豬。衣服不脫,仰面八叉躺在床上呼呼睡去。

這時,一陣輕微的手機鈴聲,將蘇敏四處飄飛的思緒給拉了回來。電話是魏強打來的,因為就在今晚,他們存下了對方的電話還互加了微信。

手機一接通,那頭的男人便急促地喊著:“小敏,你還好吧!他、有沒有為難你……”短短的幾句話,讓蘇敏堆砌多年的情感堡壘瞬間坍塌。關心的話如同一場降臨的甘露,迅速滋養(yǎng)了蘇敏荒蕪的內心。她如同在荒漠中找到了水源,欣喜卷著委屈跑到跟前,她抱著電話嚶嚶地哭上了。

“下來,我在樓下等你。”聽了電話那頭男人溫柔到不像話地哄勸,蘇敏擦了一把腮間的淚,飛也是似地摔門而去。

魏強還是那咖啡館里的一身裝束,因為淋了雨衣服緊貼著肌肉,露出男人結實強健的腰肌。他看了一眼眼淚橫飛的蘇敏,眼底爬上出一抹心疼表情也柔軟起來。就是這樣的眼神,蘇敏立刻迷失了自己。冰冷的心仿佛靠近暖爐逐漸蘇醒。淚水也沿著眼頰吧嗒吧嗒地掉下來,她哭泣著把臉埋在魏強的懷里。

蘇敏冒雨隨他來到一棟布置簡單的民居。魏強說自己的房子在離婚時判給了妻子,現(xiàn)在住的房子是租來的。說到離婚,男人俊郎的面上裹滿了憂傷。他垂著頭痛苦地說自己被綠了,他的老婆出軌他的兄弟。他之所以放棄孩子的撫養(yǎng)權和房產,只為了盡早離開這對男女。

聽著男人難以啟齒訴說著自己不堪的往事,蘇敏的憐憫心瞬間泛濫。她輕輕地握著他的手把頭靠上他的臂膀,心里卻像打翻了五味瓶:能對一個女人傾訴心事,這樣的男人得有多受傷啊!

晚上,蘇敏第一次夜不歸宿。她和魏強住在了一起。夜晚的燈光昏暗曖昧,魏強一次次親吻著她身上的傷口,像撫愛一只小貓咪一樣,把蘇敏疼在骨子里。

第二天,蘇敏神采奕奕地直接去了學校。經過一晚上和魏強的接觸,她覺得這個男人值得托付終身,她想要認真地考慮和孫浩的婚姻。在她的心里,已經開始按著魏強地提議,悄悄萌生了離婚的念頭。她還聽從他的安排,把身上的傷偷偷拍了照片保留。如果他們協(xié)議離婚不成,這些照片就是孫浩毆打她的證據(jù)。她甚至還知道了,有bao力傾向或受虐的家庭成員,一旦一方提出離婚訴訟,法院都給與批準。而這些,蘇敏都是那晚從魏強嘴里聽來的。她覺得自己越來越佩服這個男人了。

06

蘇敏夜不歸宿的事兒,孫浩很快就知道了。他喝的醉醺醺,罵罵咧咧找去學校,要求學校處分這類有作風問題的老師。

“呸,還他媽老師呢!誰家有孩子被她教,誰就瞎了眼!”

孫浩打著酒嗝,一屁股坐在校長辦公室當著他的面破口大罵。校長腆著臉指使著保安將人弄走后,迅速召見了蘇敏。蘇敏沒有承認自己于魏強的事兒,只是當著校長與教導主任的面,把袖口卷起露出里面的淤青,敘述自己被家暴的事實。

“蘇老師,作為一名人民教師,因為自己的個人問題影響到教學,無論你有什么樣的理由,都不應該。給你幾天假回去處理家庭問題,處理好后再打報告回學校。”校長的話嚴厲到不容回反駁。當天下午,蘇敏就與其他老師做了交接離開學校。

晚上,她心煩意燥地將自己鎖在房間里,任憑蘇媽媽怎么敲門都不回應。孫浩找去學校的事兒,搞的她措手不及。但還有更煩心的事情讓她著急,魏強這段時間又失蹤了,打電話不接發(fā)微信不回,像個隱形人一樣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經孫浩一鬧,她的事兒很快就會在學校傳開了。之前她還猶豫要不要和孫浩繼續(xù)過下去。這事兒一出,離婚的念頭上猶如又被添了一把柴。看來這婚是非離不可了。

蘇敏并沒有回家和孫浩商量協(xié)議離婚,而是準備好材料后, 直接找了她當律師的同學去法院立案起訴離婚。她覺得孫浩現(xiàn)在已經喪失理智了,兩個人面對面的談肯定不會談出結果,她怕孫浩再對自己暴力毆打。在沒碰到魏強之前,她不在乎被打的傷痕累累,但自從與那個男人在一起,她覺得自己身上再帶著傷對他太不公平。連蘇敏都不知道,她從什么時候開始注重起容顏來了。女為悅己者容,或許這就是她不想挨打的原因吧!

孫浩第四天就收到了法院傳票。他帶著一身酒氣來到蘇家的時候,蘇敏和蘇媽媽心里驚恐極了。家里只有兩個女人住,萬一孫浩再耍酒瘋,她們娘倆只有挨打的份兒。蘇敏面帶焦恐,趕緊尋了個理由把蘇媽媽支了出去。

“孫浩,我們離婚吧!求你放過我,我不想再挨打了。”

“你不是怕挨打,你是怕被那個野男人看到吧!我以前打你的時候,你可是挺能挨得。怎么,現(xiàn)在有人疼了翅膀硬了!”

孫浩色瞇瞇地摸著蘇敏光滑的臉蛋兒,無視著她面上的恐懼繼續(xù)痞笑著說。

“就這么想離婚啊!來跟我說啊!用不著去法院起訴。”

蘇敏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希望,她爬到孫浩面前說:“咱們什么時候去辦手續(xù)。”

“不急,等你答應我的條件再辦也不遲。我只要房子,其余的隨便。”

“你無賴,這房子基本上都是我家出錢買的,憑什么給你。”

“我只要房子,想好了打我電話。”孫浩也不跟蘇敏拉扯,撥打了個電話,功夫不大來了一輛黑色的轎車把他接走了。蘇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發(fā)呆。她千想萬想就是沒想到孫浩竟然會要房子。房子……

蘇敏迅速找來手機,上了房產網站查了當前最新房價,不看不知道,看后她自己都被自己嚇到了。原來她們居住的小區(qū)房價已經賣到一萬三四千一平。房子是三居室一共120幾平,她大體算了算折合人民幣共一百五六十萬。這個渣人,難怪死抓著房子不撒手。一波不平一波又起,蘇敏感覺自己像在大海里遨游,上不了岸了。

蘇媽媽回到家,蘇敏氣憤填庸和她提起這事兒。經過大風大浪的她,自打經歷過丈夫離世,她把家庭和親人看的越來越重。所以當蘇敏說起房子,她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房子給他吧!你們趕緊去辦手續(xù)。在她看來錢財是身外物,沒有什么比女兒的幸福更重要。

就這樣,用不了法院判決,蘇敏和孫浩協(xié)商離婚了。因為沒有孩子不牽扯撫養(yǎng)權和撫養(yǎng)費的問題。銀行卡里的錢歸她所有而房子的戶主,卻換成孫浩的名字。

離婚那天,蘇敏拖著手里的行李箱,看著住了多年的新房,回憶著她與孫浩當初的愛情點滴,眼角不知不覺噙滿了淚水。再見了!我曾經的愛情,再見了,給予我幸福與噩夢的家。

離婚后的蘇敏,雖然心情平靜不少,但心里對魏強越發(fā)思念了,她這時多想有個人在身邊安慰自己,幫自己療傷,而這個人卻不是媽媽。是讓她惦記卻又渺無音訊的人。

就在她擔心,那個消失的男人遭遇了什么的時候,魏強風塵仆仆地回來了 。當他面容憔悴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散發(fā)著一股子臭味兒站在面前,思念成疾的蘇敏眼眶瞬間水霧蒙蒙,心里的委屈像泉眼里的水,咕咕得往外冒。

“對不起小敏,讓你擔心了。”魏強輕輕把她擁在懷里,嘶啞的聲音她耳邊廝磨著。看著他疲憊的身軀臉上的懊惱,各種討伐的話都被蘇敏咽了下去。此時的她內心還隱隱作疼:發(fā)生什么事能讓他狼狽成這樣?

在她的再三追問下,魏強才說了實話。他的父親生病住院需要動手術,這些日子一直在醫(yī)院照顧他。雖然對于他的父母蘇敏并不了解多少,但她知道他們住在農村。此時,她的眼簾迅速跳出早年去偏遠農村助教的一幕。那一張張,黢黑的臉皺紋遍布每日彎著腰,在黑土地上辛苦勞作的農民形象映入眼簾。她突然能理解魏強現(xiàn)在的處境和內心的焦慮了。每一個看到父母生病的孩子,心里除了難過,恨不得天天陪在她們身邊。

“有需要我?guī)椭膯幔俊碧K敏抓著他的手輕輕地問。

魏強望著她的美目,臉上情緒交錯,他的內心似乎在做掙扎:“我爸手術需要錢,你能借我點應急嗎?先說了,是借,我可以打欠條。我的錢全套在股票上了。”見蘇敏不說話,他匆忙拉著她走到電腦前,飛快地下載股票交易軟件,登錄上去找到自己購買了幾支股票。

“小敏你看,套了幾個月剛開始攀高一點,現(xiàn)在出倉太虧了。等它們再攀新高我會拋掉。除了還你的欠款,就連我們買房子的錢也有了。一說到股票,魏強蒙塵的眼睛像水洗一般清亮。他激動地抓著蘇敏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

蘇敏雖不懂股票,但于此她并不陌生。她曾經聽同辦公室的兩位男老師討論過陰線和陽線。所以,當魏強指著電腦上一根彎彎曲曲的線,像一條蚯蚓抬著頭翻山越嶺般往上攀爬,一下子就信了。他說這就是他買的股票,還打出代碼給她看。所以蘇敏想都沒想,在魏強張口說要借十萬塊錢的時候,一口就答應了。

通過手機轉賬的方式,錢很快進入魏強的賬戶。蘇敏見他要走,說要買點禮物同他一起去看看老人家。魏強一把將她抱在懷里貼心地說,這些日子你太累了,在家好好休息,等他父親做完手術就帶上她去。蘇敏瞬間被暖心的話感動的稀里嘩啦。

07

魏強拿錢走后,蘇敏不放心他一個人在醫(yī)院照顧老爹,經常打電話尋問手術順利嗎?身體還好吧!搞得像牽掛自己的至親一樣。

被她問煩了,魏強干脆把他在醫(yī)院二十四小時,伺候老父親的視頻發(fā)了過來。鏡頭晃著的是一間住滿病號的醫(yī)院病房,一位身體干瘦的老人兒躺在病床上微瞇著眼睛,雖然頭頂?shù)狞c滴,吧嗒吧嗒順著塑料管子源源不斷地流進體內,但老人還是臉色干黃一副了無生機的樣子。他鼻腔內插著吸氧管顴骨高高聳起,帶著病態(tài)的憔悴,任誰見了心里都覺得難受。

望著病床上,氣若游絲身體虛脫到隨時就能駕鶴西去的老人,蘇敏的眼眶迅速盈滿了淚水。她很快想起自己的老父親,臨終前也是水米不進病懨懨的。

“不和你聊了,醫(yī)生要來查房了。”魏強很快關了視頻。

“哎,錢還夠嗎?不夠我再給你轉點。”關了屏幕,蘇敏的心久久不能平靜。她這人眼窩淺,最見不得生老病死的畫面。

那頭悶了半天才說話,“我不想欠你太多,我一個大男人老是張口管你要錢,我他媽活成什么了!”魏強看似心情很不好,話說的也有些粗魯。

蘇敏不說話,打開微信界面隨手點過去兩萬塊。不過等了半天那頭兒也沒有收。很長時間才發(fā)過一段語音:要不,你給借我一萬吧!兩萬太多了……

“趕緊收了吧!醫(yī)院用錢的地方多,花不了再還我就是了。”

就這樣,魏強勉為其難地把錢收了,微信界面很快追過一個大大的愛心圖片。看著眼前這顆狂跳不止的紅心,蘇敏仿佛找到了戀愛的感覺,心要醉了骨頭也要酥了。她哼著快樂的歌心情說不出的愉悅。

一個月后的某一天,是魏強父親出院的日子。這天,蘇敏站在衣鏡前把自己從頭到尾捯飭了一遍,直到滿意為止。她快速下樓買了一束花,還招來一輛出租車,直接奔著他發(fā)來的醫(yī)院地址而去。一想到馬上就能和心愛的人見面了,坐在出租車上的女人一顆芳心早已出竅飛去男人身邊了。她兩手捧著花咯咯咯地把自己笑成了傻子。害得出租車司機提心吊膽了車開了一路,中途還時不時地抬起眼睛,盯著后視鏡中的姑娘看上幾眼。

她捧著花,直接找去呼吸內科110病房,開了房間門才發(fā)現(xiàn),里面并沒有她要找的人。

“難道這么快就辦好出院手續(xù)了?也不等我來。”

蘇敏匆匆忙走到護士站,詢問一個叫魏根生的老人的出院記錄。漂亮的小護士在病歷本上翻找了幾遍,禮貌地告訴她病房沒有這個人,還體貼地尋問她是否走錯了病房。蘇敏瞪大眼睛又查看了一下病房,沒錯啊!是呼吸內科啊!但小護士確定地說,呼吸內科沒有這個病人。她慌張著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那頭,很快有冰冷的語音提示傳來: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

蘇敏站在病房的走廊里,手里的電話都要戳爛了,可回答她的依舊是那個刺耳的聲音。

“王八蛋,你怎么不接電話。”

她邊哭邊罵,頭發(fā)亂了臉上精致的水粉也花了。她感覺此時的自己,像站在舞臺上賣力飾演的小丑,正遭受著病房內的觀眾指點著圍觀。就連手里捧著的那束嬌艷欲滴的鮮花,也紛紛揚起粉俏俏的小臉兒,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朝著她笑:“蘇敏該醒醒了,你就是個傻缺。你掏心掏肺的男人對你騙錢騙色,你比小丑還小丑。枉費受過這么多年的高等教育。”

蘇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醫(yī)院。她昏昏沉沉漫無目的地走,走著走著竟然走去了她與孫浩的家。當看著一對青年男女摟著肩膀說著笑著,用手里的鑰匙打開房門進了她的房子,她拔腿也要跟著進去。男人快速把身邊的女人拽進房間,狠狠地瞪著她啐了一聲:“神經病吧!”啪的一聲,大門就從里面合上。

她呆呆地站在門外,耳朵里仿佛聽到了自己和孫浩地打鬧聲:你來追我啊!咯咯……她不死心又撥了那個電話,里面依舊是那個不厭其煩的語音提示……此時的蘇敏身上感覺從未有過的冰冷,她像是被人從一個冰窟撈出,又扔進另一個冰窟里。冰冷的水困住她的血脈困住她的手腳,她發(fā)瘋似地掙扎喊叫。而那些混著冰塊的水,迅速地灌進她的腹腔,她在絕望中慢慢下墜!

一個雨絲飄飛的午后,在家休整半年的蘇敏,站在了她曾經再熟悉不過的學校門口。不過她不是來工作,而是來辦理離職的。進了辦公室,感情要好的女老師拉著她的手一臉不舍。就連平時嚴厲到,有些不近人情的老校長,對于這個連續(xù)三年被評為優(yōu)秀教師的年輕人的離開,面上也帶著些許難過,但蘇敏去意已決不容動搖。她強壓眼眶里的淚水抱起胸前的紙箱,一頭扎進細雨編織的迷霧里。雨很快卷跑她的影子。

尾聲

朝辭白帝彩云間

千里江陵一日還

兩岸猿聲啼不住

輕舟已過萬重山

一座簡陋的學堂被連綿起伏的群山包裹。翠綠的植被密密實實地摟著山巒,打眼望去,像披了一條深綠的絨毯。一聲聲整齊有力孩子的朗讀聲,穿越破舊的教室,在群山的上空盤旋回蕩。土質的操場中間豎立著一根高高的木桿,那是學生們每周一升國旗要用的旗桿。鮮艷的五星紅旗,高高飄揚在山區(qū)的天空,成為萬綠叢中僅有的一點兒紅艷。

一位年輕的女教師,穿著一條洗的發(fā)白的牛仔褲,上身穿著花格子襯衣,素面朝天站在講臺上,用細柔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朗讀著古詩。烏黑的秀發(fā)用一根黑皮筋松松地綁在腦后,露出一張清瘦俊俏的臉蛋兒。她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兩只眼睛晶瑩透亮。破落不堪的教室,也難以掩蓋她由內到外散發(fā)出的青春的氣息。

清清的山泉水,每天從東往西不知疲倦地在山腳潺潺流淌。經年累月的山風,生硬地奪走她臉上的滑嫩,為她的 肌膚涂抹了一層熏黃的小麥色。

一場零零散散的秋雨敲打著山石,濺起一排排的水霧,像連成線的珠子灑落地面。樹的葉像剛被刷了一層綠墨油翠生亮,在天與地之間匯成一副水彩畫。

遠處烏云壓在山頂,似乎要霸占一方世界將它們淪為黑色的王國。一抹紅艷不甘地掙扎在黑云的魔掌中,經過無數(shù)次地翻滾反抗再翻滾,終于沖破囚困蓬勃而出了。

站在山腳下的蘇敏,將這精彩的一幕收入眼底,臉上露出醉人的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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