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逢
我需要拍一套拿得出手的照片。
每次遇到要提供照片在雜志、書頁或網頁上亮相的機會時，這句話就在我心底閃閃發亮。得找個靠譜的攝影師，要把我拍得漂亮一點、瘦一點、年輕一點，還有，要把我拍得有氣質一點……
（P圖高手或許能做到其中幾條。）
多年前我第一次把這句閃亮的話從心窩里掏出來時，朋友們無情地拒絕了我。
“辦不到。太難了！”
我的雙魚座朋友挺身而出，“沒問題！”
真的，會者不難，難者不會。我對雙魚深信不疑。
約定了時間，我帶著相機奔到了雙魚家里。沒有做頭發，沒有化妝，真實、自然，多好。
雙魚拿起相機就開工了。外景地挺近，在她家陽臺邊上。內景挺生活化，電視機關掉，黑屏就是背景。
拍了幾張后，雙魚對自己的作品很是滿意，但她覺得還有進步的空間。于是她跑上樓翻出一件紅毛衣讓我穿上。
“紅色的醒目，顏色好。”
拍完照片后，她跟我一起欣賞自己的作品，看一張，贊一張，贊完了再看看我，對這組照片滿意至極。
我忍無可忍。“哪里把我拍得漂亮了？瘦了？年輕了？有氣質了？”
雙魚大惑不解。“有啊有啊！你看你看，這張，這張，下巴都是尖的了，你明明是圓臉，這不是拍瘦了嗎？這張好年輕，皮膚多好，斑都拍沒了。這張這張，你穿紅色的蠻有氣質，氣色真好……”
……雙魚說的都是真的，如果我覺得照片拍得不好，那不過是因為我對自己的外表自評過高。
這真是一個痛心的發現啊！
當然，我不會承認這一點的。我鄙視了雙魚的攝影技術。
“只有你們雙魚座才會毫不理性地答應我，跟金魚吐泡泡一樣，夢幻！”
這句話其實很沒道理，文理不通。雙魚也不曉得反駁，“噢！”
前年過年，我跟雙魚帶著兩個孩子走在去飯店的路上。
“哎喲，小心！”我把她一拽，繼續朝前走。
“怎么啦？”
“狗屎！你差點兒踩到狗屎了！”
“哎呀你干嘛要拉我啊？”她批評我。
“不拉你，你不就踩到狗屎上了嗎？”我白了她一眼。
“那不是很好？狗屎運狗屎運，踩到才有！這下交不了狗屎運咯！”她理直氣壯。
我要昏過去。
“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哪有這樣的……”
“所以你沒有交到狗屎運呀！你都沒踩到！這種不能故意去踩，就要無意識的，才靈驗。”
“呸！那你交到過咯？”
“沒有！這不，本來可以的……”
怎么聽上去有點兒道理呢？完全可以解釋我為什么沒有狗屎運！
聽說有狗屎糖賣，我打算淘一包送給雙魚。
不，兩包。她老公也是雙魚，一人一包。
兩個雙魚住在帶閣樓的公寓里，他倆的臥室在樓上，屋頂是斜的。有一天女雙魚說，要是躺在床上，睜開眼睛，不用抬頭，不用夠著脖子就能看電視，該有多好啊！
男雙魚說，這還不容易。
他買了一臺小的電視，貼在床上方的天花板上。
兩個雙魚喜滋滋地帶我去看了他們的夢幻空間，我連連稱贊，感覺自己身處水里，兩條魚在我邊上游啊游，接個吻，再吐幾個泡泡。我得趕緊浮出水面，回我的世界去。
雙魚座在很多時候都表現出無可救藥的天真、浪漫、夢幻。你說你小時候這樣也就算了，這都三四十歲的人了，還這樣，說得過去嗎？
我有不少雙魚座朋友。這不稀奇，同性相斥，異性相吸，性，是性格的性。
事實上我覺得，一個人在成年后選擇的朋友，其實是為自己選擇沒有血緣關系的親人。
雙魚座卻是12星座中最不值一提的小星座。我在去年出版的長篇《八月水杉》中，信手就把雙魚座給嘲諷了一番。
然后有一天我懵了。這是繼我發現我不是天秤座而是天蝎座之后的又一次發懵。原來，我的上升星座，居，然，是，雙，魚，座！
太過分了！太不可思議了！
201601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