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冰
“你個叛徒！”
天知道羅輕舟做了什么事，讓親密小伙伴如此生氣。
“說好的，給全班同學寫的畢業留言冊里，我寫阿嬌，你寫阿Sa，你發什么神經改成趙敏，還加小括號備注蘇有朋版《倚天屠龍記》里的趙敏。”
“嘿嘿，就改了一下下，記著咱倆的約定就好啦。”邊翻著剛收回來同學寫的留言，邊指著貼畫:“喏，Twins！”
離校的下午，羅輕舟倚在小伙伴的肩膀，遞上了手里的其中一份留言紙。
“你又騙我！”沒錯，她又一次騙了親密的小伙伴。羅輕舟在我的夢想欄里寫:做一個賢妻良母。
“而且我把志愿改了，不讀商學院，填師范了，你知道嗎？打籃球的都喜歡師范女生，尤其是教英語或語文的。你腦補一下畫面，將來我長發飄飄，穿著一襲白裙抱著教案，緩緩的走在咱們學校的花壇小道上。易千帆他回到母校教體育啊，我倆就那么一邂逅，你說......”
滔滔不絕的羅輕舟意識到說漏了嘴，吐了吐舌頭，咧著嘴笑。手里握著另一份留言紙上的內容就不用猜了。
“這一份是要送到他家樓下的。”羅輕舟揚了揚手里的另一份留言紙。“給的早的話，全班同學都翻著看，很多人就都知道了。現在就倆人知道，你和易千帆，替我保密哦。”
你要原諒我呀！羅輕舟還是沒有當面給小伙伴說出這句話。這是對一整個青春的成全。
兩個人約好的事，她已經失約兩件了。一起嫁人的事，千萬千萬不能失約。
2012年，傳說中的世界末日年。6月份就要畢業了，能見面的時間就只剩小半年了。到時候地球一滅亡，天地一旋轉，你還記得紀念冊里跟你一起在我的偶像欄里寫趙敏的那個人嗎？
“會呀，會呀！”羅輕舟一邊啃著鴨脖，一邊小雞啄米似得誠懇的點頭。
羅輕舟:我真實的夢想是做易千帆的賢妻和易小寶的良母。
你看，她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一起出嫁的約定，一定是會守約的。
打籃球的運動員，除了人盡皆知的大個姚明，羅輕舟還認識一個易建聯，還有之后知道的朱芳雨。這三個人看似共同點只有一個,都是籃球明星運動員。可是羅輕舟有自己的想法，姚明是易千帆常在嘴邊提到的，易建聯那會兒還叫阿聯，之所以認識是因為他和易千帆側臉像極了，只是身高參照的是朱芳雨。
自習時間翹課去操場，籃球場邊的一站就站了兩年。
歡呼聲中頓時靜了下來的人群，不由得引起了過路人的注意。羅輕舟喊著“借過，借過”擠開人群，抬起頭就看見了三分線外左手運球，右手摸鼻子的汗，又隨即跳起投籃的易千帆。那一刻羅輕舟跟著眾多球迷，心也是為了那個人停了一兩秒的。
投中過后三秒“易千帆、易千帆...”的陣陣喊聲響起。人群散去，羅輕舟才意識到自己是路過籃球場去廁所的。
老城墻跟下，懵懂少女胡亂刻下的那幾行字現在還在不在呢？
畢業前閑時的傍晚，羅輕舟跟著易千帆一起去過城郊的小酒館，喜歡看他濃眉大眼，喜歡看棱角分明的側臉。他剃著再普通不過的小平頭，穿白色的背心，露著光禿禿小麥色的肩膀，讓人有一口咬下去的沖動。
2012年末日來臨前，羅輕舟坐上了那輛火車，一起到了老城，去了師范學校。
在小酒館里一遍又一遍沉醉在少年逐漸成熟的樣子里。羅輕舟低頭看著杯子里的可樂汁滑稽冒泡然后又轉圈，易千帆低頭一根一根抽著煙，吐出的白色煙圈繞啊繞得轉。
綠色玻璃瓶中的液體，滑進嘴唇再滑進喉嚨，這個時候，羅輕舟看到易千帆的喉結一上一下，有節奏的起伏了那一年的夏天，巔覆了年歲，模糊了未來。
于是，時間分成兩個宇宙，開始向兩頭走。十八歲跟著他走進酒吧，易千帆也答應自己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大學畢業前的暑假，羅輕舟在老城找到了實習工作。剛看到實習條款“一個月之內不許請假”之后，就接到易千帆發來信息：下周帆船協會要去參加一年一度航海節，我帶你去看大海，暫時告別一下老城市的青磚墻吧。語氣中無比誠懇，羅輕舟都能感覺到自己在觀眾席看著心愛的人風浪中起航。
暑假是各大教育機構撈金子的大好時機，放著羅輕舟這個大寶貝，實習機構怎么肯放人。
易千帆來了之后就突然喜歡上了帆船競技。逮著空就去沿海城市參加各項活動。
一年一度好不容易，他當然是要去的呀。
“我去不了，你自己好好玩啊。”文科師范生固有的矯情成分，讓羅輕舟用“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安慰了自己。二半夜還是趴在電腦前不停刷新聞。
“根據S市天氣預報，預計明天臺風過境，海上會有半小時大風，經專家判斷可能會影響比賽，具體事項，請關注后期報道。”
還好第二天休息一上午，羅輕舟起了個大早，去老城寺廟給易千帆求個平安。老城歷史氣息濃厚，傳統文化建筑是很受歡迎。
出發前，羅輕舟建議到廟里拜拜佛，拜托替她照顧一下男朋友。易千帆是最不屑這種迷信的，就沒有去。沒想到還是得來一次，站在寺廟前香煙籠罩，看來香火還是不錯，估計神佛是很靈的。
叩頭三下，羅輕舟求的無比虔誠：風浪再大，不求金獎銀獎，平安歸來就好。
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羅輕舟拿出剛領的工資，往功德箱里投了200。佛堂前打坐的僧人抬頭看了看：“姑娘有心事。”僧人說的如此果斷，功德箱里香火錢又幾近滿溢。羅輕舟打量著廟堂里供應的菩薩。
“我問個緣分。”說罷，寫下兩個人的名字“羅輕舟、易千帆”。
“放開打頭兩個字，輕舟和千帆是要歸于一路的。只不過輕舟難落、千帆容易啊。”
“大師，此難怎么破？”
“佛前求平安，僧前問姻緣，心莫要貪婪。了矣了矣。”
時隔四年，還是沒有大海深處的消息。
凌晨快點五的時候，突然起興致要喝咖啡，水剛好燒到一半，聽見了樓下有人打籃球的聲音。唬！有人起這么早！這么拼是有多熱愛呀。羅輕舟記得那個潮水翻騰的夏天，她在地圖上丈量過這么一個經緯方向，不知道這個方位的表達是不是準確。
25歲的羅輕舟站在窗前，看著手機里的百度地圖。不知道收的那張小地圖它還在不在，落了多少灰?杯子里的咖啡冒著熱氣，借著早晨的霞光熱氣騰騰。
倆人在一起的時候，吵架總愛說“去死吧，去死吧”，本來一遍就解氣的話，羅輕舟覺得還不泄憤還要再加一句“去死吧”。只是鬧鬧別扭耍耍脾氣，沒真的要他去死呀，真的沒有。
跌跌撞撞走出寺廟的那個早晨，正午的太陽發著熱光，滿寺廟的大樹，羅輕舟找不到一處蔭涼歇下腳。
“輕舟適合在小溪里，清劃慢游。帆船是要回歸大海，馳騁風浪。駛向大海深處啊……”聽到這里的她，不由心頭一緊，但也沒敢多想。
真的會這樣嗎？
佛曰:不可說。
前腳踏出殿堂，包里手機的推送消息響了起來：根據最新報道，9點鐘海面上風平浪靜，大學生業余組躍躍欲試，10點鐘海上忽然刮起大風，試航組消失的兩個人，目前正在全力搜救。
昨晚關注的S市氣象局的微博，一大早的消息直戳心臟。
這突起的驟風急雨，分明就是跟我過不去。
那個夢里夢見笑起來很好看的俊朗少年。真的消失一下就好久好久不見了。
你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
什么夢？
做賢妻良母的夢。
早忘了。你知道么？輕舟難落，千帆容易。不是一路人，命里不該有的人，絕對不要強求。
老城的體育學院把錄取通知書發給易千帆的時候，羅輕舟不該路過他家樓下。也不該偷偷改志愿，有機會和易千帆一起去老城上學。
分數線滑檔，沒大學可上了，就跟你來老城了。易千帆沒打算信，也沒打算不信。
小伙伴結婚了，羅輕舟沒有戀愛對象。小伙伴家孩子去托管所了，羅輕舟沒有戀愛對象，小伙伴的孩子會叫阿姨了，羅輕舟沒有給他帶來一個叔叔。
電視劇里的趙敏和張無忌在一起了，喜歡他們的人卻分開了。
對呀，姚大個已經退役了，易建聯從阿聯變成了聯哥，新聞里早就不關注朱芳雨了。大海深處泛起的浪花，還是沒帶來小帆船的消息，回歸大海也是不錯的歸宿吧。
我長大以后現在的夢是做丈母娘的夢，將來生兒子就娶你家姑娘。
好，這次不許變了……
走吧，走吧，人生難免經歷苦痛掙扎。走吧，走吧，為自己的心找一個家，走吧，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