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像鳥飛往你的山

我要承認,這本書對我產生的第一個吸引力,來源于這個書名。我其實并不知道這本書講了什么,但是這本書名當中蘊含的力量和方向感深深吸引了我。當我讀完這本書,才發現這書名絕對是神來之筆。一個被困在愛荷華州的一個叫“印第安公主”的大山上的姑娘,在十七歲那年,決定穿越層層阻礙,展翅飛往更加廣闊的世界。

我的感受可能更多集中在以下幾點:

1. ?? 這世界之大,超出想象。有很多人,過著你完全不能想象的生活,秉持著你完全不能想象的信仰。對于世界,一定要懷著最大的敬畏,對于每個人的人生的復雜,一定要保持足夠的認知。人與人之間的認知差距,隨著物理位置的加大而有可能大到無法想象。世界有多大,這世界上的人的各類價值觀就會有多么不同。每個人都只能看到自己能夠看到的世界。我以為生病去醫院是理所當然的;我以為女生的穿著只要不是過于暴露,都是美的,女人的位置也不僅僅是在廚房,而是有更為廣闊的天地;我以為讓孩子從小學上到大學,保護自己的孩子不被暴力所傷害,不做危險的事情,是天經地義的父母的責任。然而,這些天經地義和理所當然,在塔拉那里都是禁忌。她的父母和一家人都堅決不信任政府,認為政府腐敗透頂,是魔鬼的代言人,因此既不登記小孩的出生日期,甚至也拒絕去醫院就診。她的父親認為人小孩應當學習的是上帝的知識,而不是人類的知識,因此拒絕讓塔拉以及其他的孩子去上學,只允許在家中教他們識字和閱讀圣經。在讀大學之前,塔拉不知道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猶太人大屠殺,不知道歐洲是一塊大陸而非一個國家,沒有聽說過任何歐洲的文學家、哲學家或者藝術家。

在塔拉的世界里,女人決不能穿緊身衣,也不能露出腳踝以上的任何部位,女人的位置屬于廚房,任何舉止“輕佻”,穿著“暴露”的女人,都會被稱之為妓女。妻子要對丈夫的權威進行絕對的服從,決不能做任何丈夫不允許或者不開心的事情。塔拉的一個哥哥肖恩具有嚴重的暴力傾向,在一次工作事故中從高處掉落下來摔傷以后,性情變得越發暴躁。他數次對塔拉的施行嚴重的暴力,包括把她的手腕弄斷,把她的頭往墻上撞或者把她的頭塞進馬桶里,甚至在最后一次沖突中,肖恩殺死了自己家的狗,并把帶血的刀遞給了塔拉,要求她自我了斷。最可怕的是,由于父親堅信世界末日即將來臨,同時堅信上帝會安排和眷顧像他們一家一樣虔誠的教徒,父親從未重視家人和孩子的安全。在拆解廢料時,家庭中的幾乎每個孩子都受過嚴重的傷,有的哥哥大腿被完全燒傷、全家出過兩次嚴重車禍、某位哥哥也出過嚴重的車禍,父親自己在最后也差點因為爆炸而殞命。而這些受傷完完全全都是因為愚昧、沖動、無知以及毫無理智的逞強。因為這家人不信任醫生,認為西藥就是毒藥,會嚴重毒害身體,抗生素會導致不孕不育,所有的西醫都是對上帝的褻瀆和政府殺人的陰謀,因此這些傷幾乎都全靠順勢療法、配合香油和香精以及忍受上帝賜予的痛苦而自我醫治。

在翻開這本書之前,我無法想象有這樣的世界和這樣的家人。但是在我關上這本書以后,我對于世界的復雜和人生的疾苦有了更多的認知和理解。

2. ?? 相信自己所相信的并沒有錯,但是如果強迫自己的親人,尤其是自己的小孩一定要認同和傳承自己的價值觀,并不惜一切代價毀滅孩子萌生的新的思想,則是一種罪惡。作為父母,和孩子的決裂并非無可避免,只要你的心足夠大,能夠容下孩子的想法即可。希臘和北歐的神話中,總有兒子長大之后弒父的橋段,這大概是自古以來大家擔心自己的價值觀無法被完全繼承的一個隱喻。如果自己的孩子沒有和自己一直的價值觀,也許就意味著自己的人生并未真正得到延續。這種對于自身死亡的潛意識的層面的恐懼,操縱了大部分的父母去把自己的孩子拉到自己想要的軌道,而絲毫不在意孩子真正想要什么。

然而,孩子是個獨立的生命。如果父母一定要讓孩子去走自己指定的道路,必然就會遇到所謂的叛逆。這份叛逆極其寶貴,使得父母可能的愚蠢固執以及非理性可能得以糾正。在掙脫父母的束縛過程中,不幸的子女可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很可能就中途放棄了,成為了父母的棋子。那些真正有勇氣走出家門,不惜與父母決裂也要尋找到自己的的孩子們,才有可能真正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作為一個母親,我也要反復提醒自己,我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他只是經由我的身體來到這個世界上。他將為這個世界帶來屬于的獨一無二的禮物。他應當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去生活,應當把自己的時間浪費在他認為美好的世界上,應當有自己的判斷,也應當用自己的方式去經歷和應對自己的苦難。我要做的只是,讓自己能夠看到更大的世界,讓自己能夠體會眾生的辛苦,讓自己能夠最終學會和自己和解,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自己。孩子自然能夠跟隨著父母的眼光而抬升自己的眼界,跟隨父母的腳步而擴展自己的世界。

3. ?? 我的環境和境遇是多么幸運,我很感恩我擁有的一切。盡管我出生在一個非常貧窮的家庭,但我受到了基本的教育,我的父母并未把我困在任何一個牢籠當中,他們很支持我讀書,并為我能夠通過高考走到更大的城市和世界而感到無比的驕傲。我自己也是一個教育的受益者,教育讓我脫離我的原生家庭和階級的限制,讓我看到了更加廣闊和美好的世界。我的父母去世都很早,我童年的大部分時光也都是外婆在養育我,但是當我回想起和父母在一起的短暫的時光里,我仍然能夠回味出很多的愛和溫暖。同時,我出生在一個和平而且經濟不斷發展的國家中,我們的社會雖然有很多不公,但是全社會總有可以達成一致的基礎共識。

我記得看過一本書中說過一個名字叫做“子宮彩票”、很多人都會對于自己沒有生在一個富裕之家而感到沮喪。然而,當把目光放遠到整個世界,你會發現當你沒有出生在一個戰亂的國家、一個極端宗教主義的家庭,一個極端偏遠遠離一切文明的地方是多么的幸運。如果能夠識字,能夠接觸到書本,能夠看到文明和擁抱文明,能夠看到一幅藝術作品,能夠聽到音樂,能夠閱讀所有人類史上最偉大的作者留下的文字,已經是生而為人,最大的幸運。


4. ? 有些事情,如果是真的想去做,什么都阻止不了你做到最好。即使17年沒有上過學,即使經歷了爸爸和哥哥的暴力,甚至后來還有整個家庭的決裂,仍然無法阻止一個摩門教徒的女兒開始學習,開始閱讀,離開家庭去讀大學,在極端貧困和一天打好幾份工的情況下,甚至在牙痛和頭痛到無法忍受的情況下,仍然要讀書。這也許才是真正的精神的力量。但你真的想去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全世界都會來幫你。這是時候你需要做的事情,是尋找到一個你無論如何也要去做的事情。看到塔拉的堅持,我為自己感到羞愧。我沒有找到自己內心深處一定要去做的事情,我很多時候只是在被時間和事情推著往前走,我會懦弱,我會退縮,我會貪圖享樂也會敷衍了事,我會默默放棄自己的夢想只想睡個懶覺,我也會難以抵擋欲望和誘惑而成為沖動而麻木的動物。也許塔拉在山上的時間給予她了一個她也并不清楚知曉的財富,那就是安靜。她一直在很安靜的環境中,她沒有面對人生的空虛,也沒有面對太多的欲望和誘惑,因此她可以清晰看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至少是看到自己想要去的方向。

對于我的啟示其實是,凡是我發現自己退縮和做不到的事情,一定不是因為環境太差或者別人太糟糕,只是因為我的內心的想要不夠強烈。如果我的內心真的想要做成一件事情,我一定會拼盡全力。所以每當我退縮偷懶和放棄的時候,我都應當首先詢問我的內心,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達成一個目標,如果我能確定那是我內心生發出的光芒,我一定咬牙拼命去完成。一個17年來從未接受過公共教育的女孩尚且能夠拿到劍橋的碩士學位和哈佛的博士學位,我相信任何再低的起點,在真正的目標和勇氣面前都不是障礙。

祝福塔拉,也祝福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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