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青春洋溢的年輕人,陸暖在想:我也有過26歲,只不過那是在20年前了。
現在他倆成了忘年交。起因也很簡單,年輕人把自己的鑰匙丟在了這里,陸暖撿到了,并還給了他。他省去了諸多麻煩,因此心里非常感激。其實是很小的一件事。
那次,走路回家的陸暖,再次巧遇了開車行至此處的年輕人。年輕人很客氣,非要捎她一段路。確實很順路,再加上盛情難卻,陸暖就上了車。
陸暖家住南湖邊上,有空就去散步,有時會不知不覺沿著湖邊走出很遠很遠。湖岸是天然的,長滿翠綠的雜草,雜草因又充足水分的滋潤,十分稠密和茂盛,間或還有紅黃紫色野花開放,遠遠望去曲曲彎彎,像伏在地上的彩色長龍,美麗而令人浮想聯翩。陸暖喜歡這里的天然野趣。
又一次很巧,散步時她再次遇上了那個年輕人,他也是來散步的。這次他們互問了對方姓名,年輕人叫吳塵。吳塵機靈乖巧,不跟陸暖叫阿姨,卻有些討好地稱呼陸姐。
不過換成誰聽了也會高興的。吳塵來自東北的美麗海濱城市,到這里是來做生意的。他在這里租了房子,離著湖邊公園很近,所以也時常出來走一走。
陸暖發現他非常健談,而且還有著超出他這個年齡段的智慧,他也很有趣。她最愛聽別人的故事,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吳塵還是愿意把很多的心里話,講給她聽。
很快他們就變得無所不談了。當然主要是吳塵在講,陸暖在聽。他談到家里人催他搞對象結婚的事,可他一點不著急,他要遇到讓自己滿意的人才會動心,他才不會為了結婚而結婚。
他談到初中時第一個心儀的女朋友,至今仍令他念念不忘。這個女孩子特別漂亮,爸爸是一名地位不低的官員,家庭條件不一般,所以女孩子身上帶著一種凌人的傲氣,讓那些傾慕她的人不敢靠近。可是女孩對他卻是例外,而且非常喜歡他。這不光是因為他們住得很近,家長也彼此認識,最關鍵的還是吳塵對她有吸引力。
吳塵成績出眾,被老師喜愛,人又非常幽默風趣,長得也高大帥氣,這些都是女孩喜歡他的因素吧。但是剛上高一,女孩就在她父親的安排下出國了,去的是美國。
這意外的分離,讓吳塵痛苦不堪,度過了一段相當難熬、相當難熬的日子。后來還是媽媽安慰他,并給他出了一個主意。媽媽說,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你只能好好學習,也許有一天你可以去美國找她,不過那個時候,她是否還看得上你,可就得憑你自己的本事了,現在無論你多痛苦,全都白搭,關鍵是你得讓自己擁有再次去追求她的那些魅力。
于是,吳塵立志將來要取得成功,賺大錢,也移民到美國去。這樣找到她的時候,才不會被她瞧不起,他們也才有可能再續前緣。
在吳塵剛上大學的時候,這個想法還十分強烈,即使現在,她在他的心目中,還占據著最重要的位置。但是明顯的,他似乎不那么執著了。現在大學畢業了幾年的他,已經懂得了理想與現實的差距,已經知道冷靜地面對現實的價值和意義。
幾年前,女孩的爸爸因貪污受賄被雙規,后來又聽說女孩也已在美國結了婚。可他還是忘不了她,有時設想,如果她不幸福的話,自己還是應當去美國陪伴她,哪怕她并沒離婚,哪怕她不再搭理自己,只要還能遠遠看著她、欣賞她,自己就心滿意足了。
他最大的夢想是努力賺錢。他的父親是人脈很廣的人,可以幫到他。大學畢業后,他不愿意離開北京,找了一家公司上班,但是收入并不理想,發展空間也不大。所以他最后還是聽從了父親的建議,離開北京。
陸暖沒有問他具體干什么,可是看他的微信會發現,他天南海北陪著客戶到處旅游,幾乎一個月都如此,似乎這就是工作。原來每做成一單業務,他就要用這種方式犒勞自己的客戶。第一個月開門紅,他居然賺到了50萬。可是跟他的億元目標相比,還是相差太遠太遠,他并不滿意。
看到他那么年輕就那么在乎錢,陸暖有點失望。不過全社會都如此,怎么能怪這些年輕人呢?問題并不出在錢本身,不要說體面的生活離不開錢,即使是甜蜜的愛情,也要靠錢來支撐。
既然這樣,陸暖選擇為吳塵的野心鼓掌,也祝愿他早日賺到自己的理想數字。臨了,陸暖默默在想,天哪,我一輩子才會有多少錢呢?小朋友都這么能干!
不過吳塵心中也不是光有錢,他內心世界很豐富,想的很多,也很善良。敏感的人,痛苦當然要多承受一些,就像那到了春天,就對花粉過敏的人,他們既不能因此而拒絕春天,也不會因此而討厭春天。
下面就是他寫的一段話(不過跟寫比起來,他更擅長說):
人每天都會面對各種各樣的事情,不論是工作上的“正事”,還是生活里發生的“小事”。每過一段時間,就會莫名其妙的總結一些適合于自己的經驗和以后供自己使用的常識。可是,當活了一把年紀后 總覺得好像應該活得比別人明白,卻總感覺面對自己內心的時候,都會想說一句,我真幼稚。我首先承認,我是個情緒化的人,可是誰又不是情緒化的人呢?我一直努力的讓一切事情隨心、簡單一些,可是這種任性的生活,并沒有給我帶來滿足感,反而讓自己變得格格不入 。
這只是新的一段感情故事的開頭,但他沒有寫下去。真的寫起來,感覺千頭萬緒,或許他還覺得留在心底更好,有時候,變換成了文字,會給人一種庸俗化了的無奈,人們內心想到的、感受到的,永遠比文字的表達更豐富更貼切。
他去南京出差,喜歡上了一位可愛的南京姑娘,短暫的相逢,又疾速地分離。去廣州出差,偶遇一位講粵語的迷人的廣州姑娘,他們年齡一致,但幾經接觸,他又感到他們具有著不同的年輪,存在于不同的世界。
陸暖在想,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原來也很容易,只要讓他碰到了自己看著順眼的那種類型,在假以足夠時日的相處,一年半載,就是一段婚姻。這世界,真的沒有非誰不可的事。
愛,固然是一種期待,但它更是一種要求,某種意義上就是人對世界的要求。要求,與偉大、無私和高尚無關,它透露的是一個人對這個世界的理解力和接受力。
那一刻,陸暖發現自己很喜歡吳塵,因為他不是混沌的、對這個世界沒有要求的人。他除了物質的一面,還有真正浪漫的精神的一面,他知道二者缺一不可。
也許有一天,把世界交到他們手中,會比那些只會催著孩子結婚、然后再催著孩子生孩子的父母們的手中更好。
后來吳塵離開這里,去了西北的一個城市。慢慢地,他們也很長時間不再聯系了。祝愿他會找到適合自己的人與人生。
所有的愛都可以忘掉,只要他遇見了另一個讓他心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