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臺上的女人

搬到這個臨街的房子里,已經(jīng)有十來年了。感覺好像只是一瞬間一眨眼的功夫,好多的時光如流水般逝去了。很多的東西被時光之水沖得不見了蹤影,也有很多沉淀了下來。

臥室的窗子,又寬又大,裝修時用淡黃色的木板封住了窗臺。不知從何時起,喜歡坐在窗臺上看書、發(fā)呆,亦或是看窗外的風景。總之,發(fā)呆的時候是比較多的,也不知從何時起,它成了我平淡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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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既沒有一棵開滿花的樹,也沒有一條歡快流淌的河流,更沒有我喜歡的綠地、青草和唱著歡快歌謠的小鳥。

窗外,只是一條不太繁華,不太寬闊的街道。因為是背街,它甚至比一般的街道還要狹窄一些。街道兩旁是一家挨一家的店鋪。有包店,美其名曰包包控。三家美甲店,美美美甲、新新美甲和菁菁美甲。兩家網(wǎng)吧:心雨網(wǎng)絡和月軒電競。

簡悅、山茶花、丫丫、少年派、漫等等,好多的服裝店,名字起的新奇而時尚。店雖然都是一間,面積并不大,但店里店外布置的卻是清新雅致。遠觀櫥窗里模特身上的衣服,新穎別致還有些標新立異,讓人看一眼就有種想試穿的沖動,好像自己穿上它立馬就變得與眾不同。

夾在服裝店中間的有一家叫牛牛的小飯店,一家叫大臉的雞排店,以及小城比較有名的楊家餛飩館。

那家叫菊子的內(nèi)衣店,也許是店主叫菊子吧!她圓圓胖胖的大餅臉上,彎彎的眉眼里總是時時刻刻溢滿笑意。看到她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起,和氣生財圓圓滿滿這八個字。

店雖小,內(nèi)衣的品牌和種類卻很多。一天到晚的搞活動玩促銷,什么店面升級所有商品賠錢處理,什么季末清倉揮淚大甩賣,什么三八靚麗女神節(jié),買一送二。更有年終回饋新老客戶,驚喜多多,不容錯過。總之喇叭里的喊叫聲從早到晚,循環(huán)往復,有些刺耳,讓附近久聽的人有種想闖進店里把喇叭砸碎的沖動。

上午十點鐘之前,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所以這些店鋪大多都開門較晚。往往是黃昏時分,人開始逐漸多起來,好像這兒的人們,一天的時光是從黃昏開始的。看看慢悠悠逛街的人群,讓人有種感覺,來這條街上逛的,大多都是在附近居住的人。相中了要買,殺起價來非常的容易套近乎。

經(jīng)常在這條小街上逛的人,好像時間也很充裕,在慢時光里享受逛街的樂趣。買一串冰糖葫蘆,或是一大團棉花糖,亦或是一杯奶茶或檸檬水。吃著喝著,走著逛著,很少看到著急慌張,買了所需要的東西就匆忙離去的人。

因為周一到周五要上班,稍微忙碌一些。通常是周六的上午,沒有很要緊的事,雷打不動收拾家里的衛(wèi)生。常常是忙碌了近一個上午,通過掃、拖、擦、規(guī)整、丟棄,才算打掃好。看著窗明幾凈又整潔的房間,雖然有些累,但心里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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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會抱著一個毛茸茸的小棕熊,坐在窗臺,把頭斜倚在窗子邊上,靜默的看著窗外,好好歇息一會。窗外喧鬧嘈雜,遇上干燥的天氣,空氣中會有煙塵紛紛。而窗內(nèi)卻無聲寂靜,一派歲月靜好。隔著一扇窗,隔開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春日午后慵懶的陽光里,窗外有結(jié)伴去網(wǎng)吧的孩子,進門時還不忘回轉(zhuǎn)頭,看看身后有沒有人跟著自己。

逛街買衣服的青春美少女,或三五一群結(jié)伴,或煢煢獨立一人。常常是出一家進一家,直到選到自己中意的為止。雖然隱藏在正街的背后,不甚繁華,但這條小街卻很有自己的特色。沒有什么大牌服飾的高貴清冷,多的是一些青春時尚的潮品,但卻很有自己鮮明的個性,特別是那些衣物的配飾、掛件,深得很多年輕人的青睞。

包包控里每天出出進進的各色女子,年齡的跨度也很大。她們的共同點就是,對包包有著無比的熱情與熱愛。有了中意的新款立馬買下,即刻換上。活波可愛青春洋溢的女孩,喜歡鏈條包、斜挎包、雙肩包等。許多成熟的女人,心情郁悶時喜歡買包來緩解,正所謂是“包”治百病。還有些特別講究的女人,買了很多種包包,專門配衣服,每天出門不重樣。好像女人的精致,離不開一款適合自己的包包。

時常感覺逛街的女人是美麗的,臉上洋溢著對生活的熱情和向往。即使兩手提了很多很多大小不一的袋子,斬獲了很多自認為夢寐以求的戰(zhàn)利品,卻并不覺得累。那怕是足蹬嚇人的細高跟,臉上也依然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倦怠。真的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再累也不覺得累。看看她們,再看看身著棉麻家居服的自己,不由得笑了。想來那笑也是淺淺淡淡的,像一朵沒有顏色的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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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的久了,換一種姿勢,或者從窗子的這頭換向那頭。亦或是把小棕熊枕在頭下,臉朝外側(cè)躺一會。這時會看不到街上的人(因為住在四樓),只能聽到走路聲,吆喝聲,汽車喇叭聲(偶爾有車通過,一般很少)。雖然看不到,單單這些聲音里傳遞出來的生活氣息,也會把我重重包圍,好像我一直置身其中。

那個賣綠豆丸子的老大爺?shù)穆曇簦嗌倌耆缫蝗盏纳硢『裰兀瑓s有種極強的穿透力。每一聲喊叫,都好像刺破了空氣中重重的阻力,直擊人的耳膜。且每一聲吆喝后面的尾音,都拖得很長很長,極像一首曲子的最后,好像尾音拐了一個彎又回來了。在有些污濁的空氣中彌漫著,久久不散。

雖然我沒有往下看,也會知道那個賣青稞餅的中年女人,灰白的頭發(fā)扎成低低的馬尾,整年整日穿著樸素的衣著。騎著破舊的電動三輪車,無聲的跟在賣丸子的后面。她從不出聲吆喝,只是在街上一次一次不停的來回穿梭。金黃色的綢緞布上寫著粗黑的青稞餅三個大字,在有些破舊的三輪車上空凜冽的飄蕩著,像一面威武的旗幟,無聲而莊嚴的展示著自己。要買的,喊住緩緩前行的她。把車子停在路邊,問清客戶要咸的甜的,熟練的拿餅、裝袋、稱重、收錢,一套動作干凈麻利,臉上卻極少露出笑容,從來不說多余的話,從來都是面無表情,無論對誰。不買的,擦肩而過。日日如此,天天依舊,熬老了歲月。

是的,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生活方式,行為模式,用自己喜歡的方式過屬于自己的小日子,未嘗不好。

賣綠豆丸子的老大爺背影模糊,吆喝聲散盡,賣醬香包的大媽接著走一遭。緊跟著還有一個剛來幾個月,帶著孩子的年輕女子,每天黃昏開始賣豆腐腦。因為喜歡喝原味的豆腐腦,曾經(jīng)買過她幾次,每次都會給的很多。那是一張被生活壓得有些愁苦的臉,雖然不難看,但是不舒展。看上去年齡不大,三十歲左右的樣子,臉上雖然皺紋不多,卻因為風吹日曬沒有水份和光澤,有的只是色斑和憔悴。小女孩看上去有四五歲的樣子,每每看到有人來了,就會躲在媽媽的身后,用眼睛偷偷瞟來的每一個人,有些害羞膽怯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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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簾是雙層的,靠近窗戶的一層是白紗的,雅白的顏色,上面繡著大的小的花朵,是我極其喜歡的。

有風的日子,白紗隨風拂動,外面一層是柔和的米黃色,上面有稀疏的印花圖案,看上去有種溫暖安靜的美。在這樣的時刻,躲進窗簾里,和它們一起成為窗臺上的另一種風景。

窗外的嘈雜在耳畔逐漸的散去,這個時候,會莫名的盯住遙遠天邊的一片云。因為遠,有些許的模糊,但能看到它在天際不停幻化成各種輪廓。有時也會不由自主的蹲在窗臺上,把整張臉貼在窗玻璃上,鼻子擠的有些變形,感覺有小小的風透過縫隙,悄悄的吹過耳畔,像孩子的呢喃,戀人的情話。一切仿佛都遠去,世界在這一刻驀然安靜下來。

一個人有時會這樣呆很久,陷進去,不愿出來,仿佛時光靜止,一切停滯。可是,手機鈴聲,孩子回家來的喊叫聲,會把我從虛幻的窗臺上的夢中驚醒,一個轉(zhuǎn)身,一聲回應,仿佛從天上仙境一下子墜落到人間凡塵。

人生一程路,歲月一季花。生活循環(huán)往復,歡笑和淚水總是不打招呼就隨時交換。但是,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小角落,用以安放偶爾孤獨寂寞的靈魂。

一生中,可能每個人都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想起小時候父親上班,農(nóng)忙時被勤快忙碌的母親關在屋子里,因為在家排行老大,還沒有兄弟姐妹相陪,也沒有一只貓貓和狗狗相伴,在屋子里百無聊賴不知所措時,唯一的安慰就是一扇窗戶。

以前的窗子,窗臺很窄,個頭矮小的我,夠不到窗臺。只好搬張凳子,踩在凳子上,才能看到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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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窗玻璃,看到幾只母雞和一只頂著大紅冠子的公雞,在院子里來回的踱步,好像在低著頭覓食,又好像在無趣的散步。它們在院子里來來回回的走,可是,窗子內(nèi)的我竟是如此的羨慕它們。好想自己能長出一雙會飛的翅膀,透過窗戶的縫隙,飛出去。可能從那時候開始,就喜歡上了窗臺,喜歡上了關于窗子的一切。

雖然春天看不到喜歡的花花草草,夏日的窗外除了炎熱還是炎熱。可我,還是喜歡坐在那里,喜歡那一小片屬于自己的世界。

特別是在秋日纏綿的雨天,這樣一個故事高發(fā)的季節(jié),會看到窗外的小情侶擠在同一把傘下,竊竊私語。女孩嬌羞的表情在男孩寵溺的目光中,露出一抹無法言說的朦朧意境。

于是,想起自己青澀的十八歲,想起那個大自己三歲的大男孩,曾經(jīng)踏著皎潔的月光信步走向自己。

可是現(xiàn)在,男孩早已清秀挺拔不再,影子模糊在歲月的滄桑煙塵里。有時,會在某個瞬間,透過穿梭在天邊的云朵,依稀看見當年的他,再次踏著一地的白月光走來,清輝滿身,笑容溫暖如熙。

歲月無聲的輪回,季節(jié)悄然的變換,轉(zhuǎn)眼就到了飄雪的寒冷冬季。一直是個極其怕冷的人,冬天來了之后,已經(jīng)很少坐在窗臺上了。只是偶爾捧一本書,倚在窗臺,用書中溫暖的故事填補冬日的寒冷與寂寥。

那個冬日的黃昏,毫無征兆的飄起了雪花。倚在窗前,靜靜的看著雪花一片片飄落。想到了很多年前,跟初中最要好的同學娟子,在雪中漫步的情景。兩個不張揚的女孩,穿著艷麗的紅色棉服,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中,不說話,走了很遠的路。那是為賦新愁強說愁的年紀,很多的思緒像飄飛的雪花,飄散又融化。

換上棉睡衣,坐上窗臺的時候,雪花變得越來越大,像連成了片似的往下落。一瞬間,眼前是大片模糊的白。往下看,路上行人稀少,有個年齡稍大的老太太正小心翼翼的前行。還有個拽著媽媽衣角的孩子,仰臉望天,卻突然伸出雙手做出接雪花的姿勢。而更多的是裹緊外套面無表情行色匆匆的人,我能理解他們急切回家的心情,像我每天下班一樣,好想一步就跨進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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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去年快過年下大雪時,下班開車行至半路,因雪下的太大,視線模糊,感覺無法前行。而在路上,前后有車,不走又不行,急的直想哭。情急之下?lián)芡◥廴说碾娫挘蚁仍诼愤呎覀€安全的地方停下,又囑我打開四角燈,他馬上打車來接我。

雪花肆虐,道路難行。焦躁的心,在他的安撫下慢慢平靜下來。而后在他的電話遙控指揮下緩慢前行,雪下得逐漸小了起來。當他接到我時,雪已經(jīng)停了。可是每每想起來,心中就會被無限的溫暖填滿。

也許當初的激情在日復一日的庸常瑣碎中,逐漸變淡。兩顆心,在為雞毛蒜皮雞零狗碎的小事爭吵中,越來越遠。可當有事情出現(xiàn),自己卻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沒有猶疑,沒有指責,只有滿滿的擔心。只想一步跑到你面前,做你最堅強的依靠。

窗外的雪,仍在無聲飄落。黃昏悄然隱去,夜幕降臨。路燈昏黃,感覺好像有冷風從窗戶的縫隙里,裹挾著雪花偷偷鉆進來,寒意襲來。拉上窗簾,打開暖氣。

現(xiàn)如今,孩子出門求學,愛人外出工作。一個人在家的日子,除了上班,還有很多有趣的事要做。報的插花還沒有來得及去學,而瑜伽班才去了一次,每周二晚上還要去聽一次家庭教育的課,近日還要準備一套心理學公益講座的課件……

而最愜意的時候,是閑暇時坐在窗臺讀一本書,紙質(zhì)的書頁翻動時發(fā)出細微的聲響,金色的蓮花書簽泛著獨特的光芒。沉浸在書的世界,在自己的光陰里感受別人的喜怒哀樂。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在平淡和忙碌中度過,還會經(jīng)常去窗臺小坐。時光長河里的浪花一朵朵飛起,小區(qū)里的新家即將裝修完畢,可是我,不想搬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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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晚上一個人逛街時,在飾品店里買了一個淡藍色的花瓶,上面有一個著素淡衣裙拈花淺笑的女子。在花瓶里插了三朵盛放的塑料太陽花,閑暇時,坐在窗臺上,與它們溫情對視,仿佛自己變成了一朵花。

而時光,在窗外,靜靜,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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