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來,赫哲唯獨不能忘懷的依然是秦月月,那個一笑起來雙頰有兩個梨窩的女孩。他經常想著她現在什么樣子?在哪里?做什么工作?有沒有結婚?
十年!他整整等了她十年!他妄想著還能見到她,像那首歌里唱的一樣,在街角的那家咖啡店,他們微笑著寒暄:好久不見!上天只需要給他一次再見她的機會,他定能與她再續前緣。
為了秦月月,赫哲一直努力上進,不交女友,唯獨待在他身邊的杜小玲也只能作他的妹妹。杜小玲乖巧可愛,哪怕作他妹妹也是一副歡天喜地的模樣,她總是無比期待地說:我就是想見下月姐姐,我覺得能被哥哥深愛十年的女人一定美得跟天仙似的。
赫哲從北大畢業后,順利進入一家外資企業任策劃,經常出國學習,唯一的愛好就是打打游戲,喝點紅酒。有時酒喝得多了,他就喜歡給杜小玲講他和秦月月的故事。
赫哲修長的雙手支住額頭,一臉深情地回憶:那年我們才十八歲,人生中最風華正茂,青春貌美的時候。那個時候的月月美得像剛出水的蓮花,特別干凈、特別純美。記得第一次見她是新生報到那會,她穿件淡紫的格子裙,扎兩根麻花辮,那雙大眼特別靈動,像是能看透你的心思般眨啊眨地。
赫哲痛苦地抓自己頭發:她的成績一直很好,她對誰都很友善,她是老師心目中的得意門生,都怪我,都怪我,毀了她……
杜小玲早就了解事情經過,因為赫哲不只一次說過秦月月,她安慰他:那時候大家都年輕,想得很簡單,覺得喜歡就要去追,哪會想那么多,你也不是故意的。
赫哲搖頭:如果我不追求她,她就不會分心導致成績下降,如果不是因為成績下降,她爸爸也就不會打她,她,她也就不會跳樓……
杜小玲再次追問:后來一直沒有她的消息?
赫哲又喝下一杯酒,眼里都是淚:沒有,他們搬家了,我甚至不知道她的腿有沒有好。我知道他們全家都恨我,我毀了她的人生……年輕的時候只知道勇敢去愛,卻又沒有承擔后果的能力……如果不是我,她會有大好前程,她會是漂亮的白領,有精英丈夫,可愛的孩子,現在——
那晚,爛醉的赫哲叫了一夜的“月月”,杜小玲一直在旁邊照顧著,累極了,和衣躺到他身邊睡下。
當第二天的曙光照亮窗簾,赫哲睜開眼,瞟見身旁熟睡的杜小玲。杜小玲的長發凌亂地垂在胸前,兩只手還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
赫哲輕聲嘆息:我已經辜負月月,所以不能輕易愛你。
其實杜小玲也一直在找秦月月,暗里在網上發帖找過,但一無所獲。她想秦月月的一生都被赫哲改寫了,她怎么可能不怨他?當一個人鐵了心不想見另一個人時,尋找是沒有意義的。
但杜小玲從此養成一個習慣,每個路過她身邊,30歲左右風韻猶存的女人她都要多看兩眼。她在想那個月月現在過著什么樣的日子呢?還是不是一如從前那般美麗?生活的重壓下她的溫柔和甜美還在嗎?如果有一天秦月月突然出現,她又該怎么辦?
赫哲的父母非常喜歡杜小玲,幾次三番地催促赫哲早點結婚,他們等著抱胖孫子。赫哲總是懶懶地應著,說急了,就極少回家。二老傷感落寞時,都是杜小玲前去安慰。杜小玲總是微笑著告訴赫哲:我今年才25歲,還年輕,如果5年后你依然猶豫不決,我就找個人嫁了。
赫哲依然把杜小玲當妹妹,除了工作,閑下時間他都用來找秦月月,所有的同學都要問一遍。無耐秦月月好像人間失蹤了一般,他也想過貼尋人啟事或是上電視臺,這兩種方式是最湊效的。可是他不敢,他擔心萬一秦月月已經結婚生子,他貿然以這兩種方式尋找,勢必打擾到她的生活,他絕不能再傷害她第二次。
那天下大雨,赫哲開車去市里接一位重要的客戶,車開得有點急,在街角轉彎處碰倒一位開電動車的女人。
那個女人裹在一件雨披里,電動車前座和后座都堆滿大袋子,看上去很沉。
赫哲撐傘下車察看,女人已經費力地將車扶起,叉著腰大聲責問:你眼瞎了?怎么開的車?以為你有錢就了不起啊?
赫哲覺得這女人蠻不講理:我是右拐,你是闖紅燈,你說誰不講理?
女人上前一把抓住赫哲的衣服,整個人朝后倒在泥水里,加大嗓門尖叫:都來評評理啊,我被撞了他還想一走了之……
赫哲知道遇上難纏的主,趕緊從錢包里掏出幾張大鈔:你也別吵,我還急著去接人,這些錢算是賠償你,可行?
女人停住叫喊,慢慢松開手,從容地接過鈔票揣進兜里。
在她轉身走向電動車時,赫哲注意到她的右腳是瘸的,走起路一拐一拐的,他的心像被針扎似的,怪不得看著那么眼熟。
他緊追過去,大聲呼喊:秦月月?你是秦月月?
那個女人驚訝地轉身:我是秦月月沒錯,但我不認識你啊?
赫哲再次端詳面前這個穿著隨便、嗓門粗礦、滿臉皺紋的女人,那雙眼睛還是熟悉的,雖然沒有了當初的靈動,但依然帶著記憶里那抹嬌憨。
他從來沒想過兩人是以這種方式相遇,他更沒想過對方已經不認識自己。他上前一把握住秦月月的雙手:我啊,我是赫哲,我是赫哲啊。
秦月月依然一副奇怪的表情,搖搖頭:不認識,我媽說我十八歲那年從樓上摔過一次,過后很多東西都不記得了。
赫哲又追問好多問題,不得不承認秦月月這是真的失憶了!她的確是他心心念念的秦月月,但她已經不認識他。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她靠賣服裝為生,她的世界里從來沒有出現過赫哲。
赫哲和杜小玲結婚那天好多同學都來了,唯獨沒有秦月月。赫哲心里難過,出門的時候因為走神弄丟了求婚鉆戒,怕杜小玲知道生氣,他叫了一輛出租準備悄悄回去找。
出租車里放著陳奕迅的《好久不見》,心情復雜的赫哲一直瞅著窗外,他知道他和秦月月再也回不去了,從此以后,江湖兩相忘,他到死都虧欠她的。他沉迷在自己的傷心難過中,未曾發現女司機一直在暗暗瞅著他。
秦月月從赫哲剛上車那一刻就認出了他,但他已經不記得她了。這也難怪,她已經不是十年前的嬌美女生,而他卻越發地帥氣迷人。她瞅著他胸前別的“新郎”貼花,忍不住熱淚翻滾。她等了他十年,被思念煎熬卻又不敢相見,他們注定是兩個世界的人。她在受傷的腳踝那里紋了一只蝴蝶,只因他說過:你穿著裙子奔跑時像極了蝴蝶。
杜小玲在酒店廁所給了那個女人1000元:這件事不要再提,好好賣你的衣服。
女人神秘一笑:沒想到我這雙眼睛搭這條殘腿,還能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