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條紋白身的列車駛向湛藍的天空,高壓電線,芭蕉葉,水田點染了它的顏色,地下零零散散的人抬眼望著這條巨龍消失在列車的站臺里。站臺傳來清脆的女聲:“下一站,石碁。”
經過好一番周轉,終于來到了這個未經開發完全的歷史文化古村,玉帶河環繞著這個古老的村落,就像為官?者腰間的玉帶一般,束而不系。
河的左邊,是一派詩意的田園風光,大自然是有它一套獨特的娛樂活動的。太陽透過花樹掩映間,將無數個自己的分身灑在了樹冠的每個縫隙里,形成深深淺淺的光斑,點亮了樹葉的陰翳處,就像黑暗中的無數螢火蟲。秋風撓過斑駁樹干的癢處,逗得風鈴般的樹葉笑得花枝亂顫。牛蛙聒噪地唱著秋天凄清的奏鳴曲,打破了寂靜的氣氛,水邊的水草雖然平時一副刺頭的模樣,這時候卻異常地合作,整齊地左右搖擺著為它伴舞。紫荊花小姐姐可是這片區的顏值擔當,她在樹上點綴著少女獨有的氣色和輕盈,顧盼生姿,令人心旌搖曳。
再看那河的右邊呢?則是一片青瓦黛墻的模樣,各種牌坊,祠堂,石碑林立其中,充滿著濃厚的人文氣息,聽說大嶺村人杰地靈,崇文重教,教養孩童都是農業,教育二者兼顧,這也毋怪清朝時期出過幾位舉人進士了。
再往深處走,就走到恰巧能看到墨硯塘和文昌塔這兩個景點的地方了,這其中有個有趣的聯想,文昌塔顧名思義,漢族百姓和信奉道教的人一般都認為文昌星是主持文運功名的星宿,文昌塔呈三層樓閣式建筑,每層還有分別有狀元,榜眼,探花的題字,整體來看,文昌塔像一個文筆,倒寫天書。一旁的橋就像放置筆的筆架,玉帶河就像一方白紙,而墨硯塔就像一池墨硯。這四樣東西湊起來就是文房四寶,盡管在我看來不太像,可是想到旅游景點這種地方,尤其是爬山時,每個奇形怪狀的山峰總會被命名人以特別大的腦洞編一個生動傳神的名字作為小的景點,就只能寬慰自己也許不是我的想象力不夠,而是多年來地殼發生了運動和變化。可是想到文房四寶這個比喻還是不得不感慨,多么雅致的聯想和比喻,果真是只有文人才干的出來的事情!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中午,剛好也已經走到了一條商業街,說是商業街,其實跟外面的世界比差遠了,走在路上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樣,盡管旁邊也有不少很接地氣的飯店,食肆,但是還是讓人感到一副生人勿進的氣場。一兩點的時候,在一家腸粉店吃了個閉門羹,其他的食肆也是門可羅雀的樣子。走到文昌塔旁最熱鬧的飯店里,逛了一圈也沒看見菜單以及看起來像老板的人,餐桌正酣暢淋漓,大快朵頤的食客相談甚歡,想去打聽一下如何點菜單,發現身邊的人一副置若罔聞的模樣,只得默默地把屁股從早已準備長坐的椅子挪開,用意念控制剛剛肆無忌憚開始分泌的胃液收回去。
出了餐廳,走在空無一人的商業街,只感覺好不真實的感覺,就像千與千尋電影里充滿各種美食的街道,各種店里是琳瑯滿目的美食,可是就是沒有一家店里是有店主或店員的。這種感覺太過奇怪了,我得及時把事態控制在預期的方向。于是在心中默念: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是仁者心動。一切皆空,一切都是虛妄的。大步流星走出這個商業街,終于松了一口氣。
走著走著就來到了一棵大樹下,看旁邊的牌子寫著這就是那棵有一百多年歷史的菩提樹。菩提樹長什么樣子,我是從來沒有親眼看過,只是對它作為佛教神樹的地位略有耳聞。相傳釋迦牟尼佛就是在菩提樹下大徹大悟,修煉成佛陀的。而且關于菩提樹,還有一段耐人尋味的典故。是關于和尚神秀和慧能的一段對話,神秀作了一偈:心是菩提樹,身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慧能聽罷便回了他一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五祖弘忍大師聽了覺得他很有悟性,于是把衣缽傳了給他,慧能便成為了六祖。
這兩句偈,初讀覺得依稀平常,字斟句酌,細細品味才發現真是充滿禪意和哲理。只可惜我經歷太淺薄,覺悟也不夠,沒有歷盡滄桑的睿智,品不出背后的寓意。其實世上很多事物也是這樣的,能看到的只是表面,只有極少數人才能在各種機緣巧合下才能悟出事物深處實質性的一絲一毫。縱使是那么一絲一毫,也足以讓人回味無窮。
走在歸程的路中,不自覺地就把腳步放得很慢很慢。快捷,真的讓我們獲得了更多嗎?時代的巨輪鞭撻著我們馬不停蹄地快速前進,我們麻木地順應著時代的要求。此時從天空往下俯瞰,留下的縱橫交錯的軌道和印記就如許多的微子。
坐上回去的公交車,望著再也看不到的大嶺村,想起了木心的那首詩。
記得早先少年時
大家誠誠懇懇
說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車站
長街黑暗無行人
賣豆漿的小店冒著熱氣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只夠
愛一個人
從前的鎖也好看
鑰匙精美有樣子
你鎖了 ?人家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