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愛到醉時濃似酒 情往深處淡若菊
文雍和馨雅把店面又打給了別人,前后不到兩月,把一年多剩余的那點錢又折騰了個干凈,不然是可以再多還一處債帳的。
由于接手的下家不開餐廳,他們只能空店給人家。所有的辛苦換來一堆桌椅板凳鍋碗瓢盆,看著他們自己的戰利品,兩個傻人相視一笑,盡管很苦,但終究還是笑著的。笑過了,還得硬著頭皮搬家走人。
其實,這般苦澀里卻也帶著一絲絲的甜,苦的是生活舉步維艱,要想翻身很難,甜的是心靈有愛相伴。他們又從解放四村搬去了里澤中學附近暫住。
這是一段難熬的日子。馨雅暫時沒了事做,住的地方距離文雍上班的地方也更遠了。
每天早上,馨雅天不亮就起來給文雍做早餐,熬到下午又早早地做好晚餐,眼巴巴地等著文雍回來。若是到時候不見回來,她就心如火燎坐立不安。看到文雍落屋回家,她會像個大姑娘似的開心不已,眉眼間都是笑。
她的世界似乎就只剩下了兩個人,兒子和丈夫,無論他們遠在天涯還是近在咫尺,都無時不刻地牽動著她的心。對于文雍,她把自己生命的全部都托付給了他,她的靈魂里只有對這個男人著了魔一樣的迷戀和愛,所以她才會無比地在意和如此地花癡。不知這是她的悲哀還是福氣。
天氣漸漸地轉涼,文雍上下班更加辛苦了,好在廠里工作還算順利。
最近在給一個香港的年輕客戶開發幾個樣品。聽文雍說,這幾個樣品很重要,前幾天,駕駛員王恩義告訴他,說這個年輕的香港人對玻璃鋼很感興趣,他想在嘉善投資一個公司,專做玻璃鋼產品。需要找一個管生產懂技術的人。并暗示文雍若有興趣,可以去接觸一下那個香港人。文雍雖然還沒有最后決定,但畢竟也是掛在心里的一件事情,便不刻意地又多加了幾分心思。
記得那是一個冷風嗖嗖的下午,稀稀落落的雪花隨風飛舞著,煙雨江南的雪是稀罕而漂亮的,一年到頭也難得等到它一兩次露面。文雍自小喜歡看雪,常常被它的潔白純凈和那有著一切夢幻童話動人心魄的美而迷醉傾倒。他觸摸過古夢新城蘭州的冬天,走過冬季乍暖還寒珠江沿岸,現在他卻被這夢里水鄉幾片落雪感動著。此情此景,觸動了他的心魂,又在日記里留下幾句歪詩:
塞北長空漫天舞,煙雨江南梨花疏。借問香江可知否,玉影芳蹤真有無?
文雍下班騎車回家,頭發、圍巾和衣服上到處都落滿了。馨雅忙著用干毛巾為他輕柔地掃去一身的雪,倒些熱水讓他洗帕臉暖和暖和,又把提前弄好的熱水袋給他抱著,溫柔地說道:“哥,你先暖暖,丫去燒菜,剛燒的菜趁熱吃舒服些,稍等等,啊~”
文雍看到了馨雅,就會覺得自己被溫暖幸福包圍著,完全不覺得有多冷。只是心頭有一絲揮之不去的內疚和歉意,唯有努力奮斗拼出一個好的未來,才無愧于她無怨無悔的陪伴追隨。他也幫著收拾碗筷桌椅,每一天晚餐的時候,都是他的幸福時刻。盡管有時僅是相視傻笑一下,那也是心里裝不下的甜蜜。有這般對自己好的妻子,舍去三生也心甘情愿。
入冬以來,每天晚飯后,為了省電節約開支,他們會關上取暖電爐,洗漱收拾好個人衛生,早早地上床,靠在床頭蓋上被子看書聊天,馨雅有時候會弄弄她的毛線,日子簡單恬淡。
這天晚上,他們依偎在一起,文雍說起廠里的事征求馨雅的意見:“桂丫,王師傅說我們廠里的一個香港客戶想在嘉善辦個玻璃鋼公司,要找一個管生產懂技術的人,他示意我去接觸一下那個香港人,你覺得如何?”
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馨雅雖然有時候也會說說自己的看法,但最終形成的決定,都是通過文雍來表達的,這已經成了他們的習慣,所以她毫不思索就說到:“哥,你自己咋想的呢?你決定就好了,丫隨你。”
文雍先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和顧慮:“桂丫,我想去接觸一下,如果各方面條件都比羅老板這邊好的話,我們就一起去。只是希望羅老板他們能夠理解我們就好了。”
馨雅明白他的意思,為他寬心地說:“哥,你不用想那么多,這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是人之常情,有啥不理解的呢?”
文雍繼續說出自己心里的糾結:“話雖如此,但我總覺得與他們有些緣分和感情,他們夫婦待我們不錯,這樣總歸是有些慚愧,面對他們挺難為情的。”
馨雅是冰雪聰明的,當然能夠體諒丈夫的心思:“哥,丫知道你的心思,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先試著去接觸一下那香港人,如果真要出去,我們就跟羅老板直說好了,人心都是肉長的,咱們現在的情況相信他們也是能夠體量的。今后有啥用得著我們出力的地方,還是可以抽空幫他們做就行了。”
文雍很高興馨雅能為他找出這些道理來:“還是咱桂丫聰明,這樣想就少了很多煩惱,我馬上找機會去接觸一下。成了再說吧。丫,說實話你覺得羅老板他們怎么樣?”
馨雅現在對羅老板他們夫婦沒有原來那么崇敬了,尤其是知道羅中游在外面包養女人之后,更是不想正眼瞧他,見文雍問起,當下就說:“什么怎么樣?老板娘精得像猴子,這倒沒什么,換了我也是一樣的。羅中游更不是什么好貨色,你看他守著那么好的一個老板娘不好,還隨時橫眉瞪眼的,就象老板娘前世欠他多少一樣,偏偏去找那么一個妖里妖氣女人,除了年輕些,哪一點能比得上老板娘,真是不知好歹。男人真是骯臟下賤沒臉皮,想想都惡心。”馨雅說著說著就氣上心頭,越說越難聽。
文雍啞了,無言以對而且非常難過,以前自己對馨雅也是一樣的態度惡劣,那種對她心靈的折磨和傷害,就算自己窮盡一生也是難以救贖和彌補的。
文雍明白,說也是一種發泄,訴說可以清除心里的垃圾,而傾聽就是一劑安慰的良藥,可以治療心傷。所以,他只是默不作聲地聽著,馨雅說說也就停了下來,她不是有意要說這么激烈難聽的話,但似乎在舊年的傷痕里始終有一根絲線一樣的東西連在心上,若不小心碰觸到了就會痛徹心扉,就會情不自禁地流露發泄。但發泄之后她又總覺得這似乎是不應該的。在她內心深處,文雍的那些惡劣行為的記憶里,總是覺得他藏著一些苦衷,一些善意和無法明言的愛惜。她痛恨,她懷疑,她享受。
短暫的沉默,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心跳。沉默挺好,難堪的時候多了個回旋的余地,可以避免在慌亂時不小心的更為嚴重的刺激和傷害。
后來還是馨雅先開口打破沉默:“哥,丫不是說你。”這是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但已經足夠。文雍不言不語,只是輕撫她的柔滑的長發和俏麗臉龐,親吻一下她的額頭眉心,這就是他最好的表達。就算是冰心也會被融化,何況隨時被火一樣的愛包裹的馨雅,她抬頭還文雍一個深吻,她的聲音柔媚起來是可以蝕心消魂的:“哥,你永遠都不會怪丫,是嗎?”
“嗯,永遠都不會。”文雍把她完全摟在自己的懷中,看著她盈盈的雙眼,喃喃地說:“別動,讓哥聞聞丫的味道。”說完又在她艷艷的嘴唇上印下一個深吻。
好久,才輪到馨雅開口,說出了要命的一句:“哥,丫的味道好聞嗎?”
“好聞,桂丫,哥不行了,堅持不住咋辦啊,哥想要丫了。”文雍一邊說一邊就把手莽撞地伸進了馨雅的衣服里,在她柔軟胸脯上不老實起來。馨雅抓住他的手阻止不讓,嫵媚而又羞澀地輕聲說道:“哥,不行的,丫身上還沒有干凈。”
這是文雍最不甘心又最無奈的事情,他無比地懊惱,萬分不舍地把手拿出來:“喔~好久哇,我,我忍啊,我要背書,我要背書了,‘南有喬木,不可休息。漢有游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于歸,言秣其駒。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哎呀,快快忘了忘了,不要不要,莫事莫事……”
馨雅深情地凝望著文雍瞇著眼睛搖頭晃腦在那里憨背《詩經》,美眸含著笑意,蘊著深邃神秘。不知她的心思在哪里,但她的心一定是甜的,眼前的他從來都不勉強她,更對她百般愛惜,能夠躲在他的懷里,徜徉在他的心里,無論人間冷暖,無論生命短長,都只愿與他身心相融直到呼吸停止。
“背完了?哥,你莫要猴急,等丫干凈了任你欲奪欲取。”文雍一聽樂開了花,指著她乖巧的鼻子:“一言為定,不許反悔。”
馨雅認真地點頭:“嗯,哥,你會不會有一天就厭煩丫了?”
“永遠不會,咱桂丫身上的香聞三輩子都不夠。”文雍在她耳邊輕輕地說。
“好吧,丫記著。哥,不要風騷了,我去拿毛線,你的鞋還有一只沒打好。”馨雅爬起來去找毛線,文雍無奈,也只好真的拿本閑書翻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