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齊莊一巴掌拍在吳宇身上,嚇了他一大跳。他想轉(zhuǎn)過頭來罵一句臟話,繼而忍住,總歸剛見面,不要太沒有禮貌才好。便問齊莊,啥事啊。齊莊沖他一擠眼說,問我啥事,天就要黑了,你一個人坐在這里喝風(fēng)啊。吳宇沒回他話,倒是也站了起來,往宿舍走,齊莊便把手搭在他肩上,一腳實一腳虛的跟著吳宇往前趟,像是和吳宇認識已經(jīng)十來年。晃晃答答的走了一段,齊莊突然停下來,指著前面對吳宇說,看見這個妞沒,趙亞菲,可是咱們系扛把子。吳宇瞥了他一眼說,怎么地,你有想法啊。齊莊笑了,他笑起來透著賤,兩個眼睛瞇的,頂多能夾幾張紙,然后嚷著,這前凸后翹的,哪個見了不動心啊。吳宇聽不得齊莊這個腔調(diào),把他的手從肩上扒拉到了一邊,什么這那的,說話就不能文明點。被甩開的齊莊落在后面,突然想起一件忘記長久的事一樣醒悟,沖著吳宇笑,難怪一個人傻坐在那里,敢情你是在等趙亞菲,你別犯事了,趙亞菲我想不到你也想不到,人家周一山的,周一山你知道不,他爸你能在電視上看到。
吳宇更不愿意等齊莊,恨不得三腳就能趕到宿舍,快進大門,不忘回頭瞄一眼,齊莊還沒跟上來,心里吐出憋了一里路的氣,前面沒人,便朝墻角徑直踹了一腳,心想,你懂個屁。氣頭上,下腳有些猛,疼的吳宇直吸氣,可要死不死的齊莊從身后冒了出來,夾著耳朵被擰的酸爽笑,我說這個墻也沒惹到你,下這狠手,額,不對應(yīng)該是下這狠腳,你不心疼墻也得心疼腳啊。吳宇瞪了齊莊一眼,臉都白了。
齊莊是大嘴巴,隔天差不多宿舍一層樓都知道了吳宇喜歡趙亞菲,有人專程過來跟他打招呼,小子看不出來,眼光挺高。也有人借道不那么明顯的專程過來說,兄弟我看好你,給我們?nèi)嚅L長臉。有的人啥都不說,留下一道意味深長的笑,笑的讓吳宇冷。不過一陣風(fēng),沒多久,不再有人在吳宇前刻意的提。只是有一天,吹著口哨的齊莊踹了一腳門,徑直滑到床上后,忽然想起一件事一樣猛抬起頭,你把我的杯子拿給我。吳宇瞄了他一眼,杯子就這樣往面前一推。齊莊咕隆咕隆的往下灌,他真的渴了。突然他又一抬頭,拍了下大腿。吳宇開始以為他噎著了,但他不是,他直盯盯的看著吳宇,我說小子,現(xiàn)在全系,恐怕趙亞菲自己都知道了你喜歡她,你總該有點表示了吧。
吳宇說,我不知道要干啥,吳宇不知道,但齊莊看到了,他脖子紅了。齊莊搖了搖頭,就你這出息,歇著吧,又一頭扎到床上,不到三分鐘,響起了細微的鼾聲。夢話都說上了,亞菲超喜歡吃辣,吳宇便有些詫異,你怎么知道。
吳宇說,真的嗎?
吳宇也覺得自己沒出息,都這么久了,只打雷就沒看見雨,那我就給他送辣吧。然后鄭重的在筆記本上寫道,一周之后得和趙亞菲說上話,看了看覺得不好看,撕掉后又重新寫,一周之后得和亞菲說上話。
這天晚上,趙亞菲便收到了一份外賣,然后在宿舍里喊,這誰啊。林爽說,周一山吧。趙亞菲搖頭,周一山不會送辣子雞。林爽左眼盯上那份外賣,右眼瞪著趙亞菲說,唉這人還是要長得好看,下輩子自己去選個娘胎,這天天花啊飯的,誰送的都不知道。趙亞菲說,別貧了,又想吃了吧。林爽便更開心了,你是咋知道地呢,哈哈。趙亞菲沖她搖搖頭,你這肥是別減了。已經(jīng)吃上的林爽鼓著腮包子說,孔老夫子說了,先得吃飽了才有力氣減肥。
第二天晚上,趙亞菲又收到了一份外賣,依然是便宜了林爽。她開始犯嘀咕,到底是誰呢,送些這么實在的,然后呵呵一笑。第三天再接到外賣電話,她坐不住了,她問外賣小哥,是誰讓送的啊。小哥說,我不知道,只寫了收件人。趙亞菲一擺手,你別送了,我不收。外賣小哥一臉茫然,那我咋辦。趙亞菲一擺手,你吃了吧,說完便轉(zhuǎn)身上樓。傍晚的夕陽照在她一轉(zhuǎn)的臉上,蕩起一層韻,她確實好看。外賣小哥想了下之后把飯放在了門前,那天夜里,來了幾只鼻子尖的狗,為了一盒飯相互吼叫,都把齊莊吵醒了,他翻了個聲,罵了句,真是狗娘養(yǎng)的。
半個小時后,世界才安靜,吳宇也安靜了,他抬頭看屋頂,心里想著趙亞菲。
隔天吳宇在下單的時候,老板給他回了電話,接完電話,吳宇就把手機扔到一邊,心里好生生出個大洞,把他嚴嚴實實的包了起來。
距離給自己定的目標還有幾個小時時,吳宇站起來對自己說,該出手時就出手,他把自己從小到大想了一個遍,他想要的就從沒有不成過,別人十分努力,那他就十二分,他就又開始自信起來。花店他早就找好了,路線在心中也早就走好幾回。只是沒想到,每朵花貴了五塊錢。老板娘嘻嘻的看著她說,你不知道啊,明天過節(jié)嗎?吳宇驚訝了,清明節(jié)也算是過節(jié)?老板娘又笑了,眼睛里都能盛出水,小帥哥,相愛的人,哪個節(jié)日都是情人節(jié)。吳宇把頭偏了偏,心里默算了一下,又得少吃好幾頓早餐。
從花店回了之后,他在女生宿舍前磨蹭,為了不讓人看出他的逗留,中間不得又從操場多轉(zhuǎn)了好幾圈,可是他一直沒有看到趙亞菲出來打水,連林爽都沒看到,他有些急了,他在想,怎么才能見到趙亞菲。當(dāng)最后幾撥吃飯的人都回去,又被幾個人看的發(fā)麻之后,他看了看手機,距離宿舍熄燈還剩一個小時。他想,顧不了那么多了。
他運氣好,宿舍阿姨還真沒在,于是他提著袋子,低下頭,三拐兩彎的就到了趙亞菲的宿舍門前,深呼了吸,隨后敲門。開門的是林爽,她一邊開一邊說,這大晚上的,誰…啊,吳宇首先聽到的便是這一聲刺耳的尖叫,她做夢都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男生。吳宇被這聲叫聲徹底嚇到,包著花塑料袋掉到地上砰的一生響,他想,他或許是把事情想的簡單了。
他還是吸了口氣,說,我找趙亞菲。其實宿舍所有的人都圍在了門前,只是低著頭的他沒有看見。趙亞菲看著他,他記憶中這是第一次她專門的看他,那天回去之后,他跟齊莊說,無論怎樣,就這一眼也值了,我從這眼里看到了所有的春天,沉默的吳宇如此肉麻,弄得那晚的齊莊很是手無足措。趙亞菲說,飯是你送的?吳宇說,是。趙亞菲沉默了兩秒說,額,都讓她吃了,她順手指了林爽一眼。一向厚臉皮的林爽臉也不得不紅。吳宇說,額,那這花放哪里,說著他把一束玫瑰花從黑色袋子里徹底的掏了出來。趙亞菲頓了下,說,你就放哪里吧,她這次指向了墻角的桌子,你快走吧,外面都圍了好幾個人,宿管阿姨馬上就要來了。
門外便有個人接了句話,我來都有一會了,所有的人便怔住了。
第三天吳宇的處分就下來了,留校察看。據(jù)說當(dāng)時校長把手都拍疼了,我校幾十年,還從來沒有誰這么敢光明正大的闖女生宿舍,真是反了天了,我這小廟,留不下大佛,讓他哪里來哪里回去。系主任只好苦苦哀求,吳宇是他們?nèi)等雽W(xué)最高分,比第二名整整高了十幾分,差九分就能上清華。可無論主任怎樣軟磨硬泡,校長總是不松口。最后主任也急了,大吼一句,那你說怎樣。開除便變成了留校察看,主任是校長老婆。
擔(dān)心了兩天的吳宇終究還是松了口氣,沒有開除總歸還是給他留了一口氣,這幾天,他一直在想他爸,一個在土里刨食的人,越想便越恨自己。這天夜晚,他宿舍還來了一個人,后來他才知道他叫趙照,從小就跟著周一山,他爸也一直跟著周一山他爸。他走進宿舍的時候,只是淡淡的說了句,誰叫吳宇,還沒等到吳宇走上前,沖著吳宇腦袋就是一拳,吳宇也是從此知道,眼冒金星是真的。趙照說,趙亞菲也是你能惦記的。他話還沒說完,齊莊就拿著保溫杯,從床上一躍而下,說了句,操你媽的。
這之后,吳宇和齊莊過得總是有點提心吊膽,人家走的時候頭上頂那么個大包,哼都沒哼一聲,依然只是淡淡的說了句,你們以后要小心,沒道理就這么完了。等了兩天,可啥也沒等到,卻把吳宇他爸等到了。吳父見到吳宇啥都沒說,在外面餐館給吳宇和齊莊炒了幾個菜,之間不停的夸齊莊懂事,弄得齊莊一改平時說話習(xí)慣,句句咬文嚼字。只是到末了,吳父才拉著吳宇到一邊說,我就是來看看你。吳宇說,是主任給你打電話的吧。吳父沒直接回答,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然后又說,娃啊,咱的出身是個地里刨食的不假,可真要是自己想的,那就挺著身子去拿吧,再不行,我們總能跟土地公公討口飯吃。
吳宇的眼睛便真的濕潤了。
這之后,吳宇便沒再想過趙亞菲,幾次食堂或者路上碰到趙亞菲,他也沒有再去看她的眼睛,也不再說過話。時間如果無所事事,便會光陰似箭,這年的冬天很快就來臨,雨雪交替著下,一天傍晚,吳宇看到趙亞菲和一個男孩肩并肩的走到一起,他想,這應(yīng)該就是周一山吧。吳宇也沒有過多的哀愁,本來天就是冷的,心也談不上熱不熱的起來。
那天晚上,在日記里,他想了想,還是加了句話。你可能不知道,縱是世間所有,也不抵你曾給我的情話。
(二)
大二下學(xué)期,周一山如愿的當(dāng)上了學(xué)生會主席,這是整個華中地區(qū)最好的學(xué)校,誰都知道前途無量。吳宇依然是年年獎學(xué)金照拿,可是留校察看這個處分,卻堵了他所有社團的路。他也不在乎,畢竟多拿些獎學(xué)金,才真正能替父親多刨點食。這期間,主任找過他幾次,領(lǐng)他回去吃過好幾次次飯,校長也不像想象中的嚴厲,甚至給他擺個酒盅要給他倒杯酒,卻被主任搶到一邊說,他還是個孩子。
他們搬了校區(qū),宿舍也重新分配過,只是他和齊莊還是默契的又選了同一個宿舍。一天,他從報紙上看到省報辦的一個文學(xué)大賽,一等獎獎金一萬,他想,那我也寫吧。他寫了眼。
《眼》
-送給趙亞菲
或許你從來也不曾期盼
你轉(zhuǎn)身后,山間泉,十月的雪
隨手丟棄一笑,會是我
常年累月的酒,會是情犢初開的根因
多少次,我抬頭仰望
目光和風(fēng)鈴一同到達,你熟睡的窗臺
月光如水,要數(shù)出
多少天邊的星,才能種下希望
偷你唇角余溫,以向上張揚角度
溫暖,我的四季
后來我想,我該
用蓮花煮水,洗凈
所有污垢,背誦佛經(jīng)
積攢腳步丈量的每一寸善念
在所有夜晚重生,撫摸心底最深之處
聽到的你的心跳
我從來不說,一氣呵成
就能寫出愛,我向來都是凡夫俗子
自從,在你眼里看到
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愛情
他真的如愿拿到了獎,報紙送到學(xué)校,校長拿著這份榮譽也無可奈何,是省里的一等獎,可一個學(xué)生這么明目張膽也絕對不能鼓勵,要是校報,這定定是不能發(fā)。最后學(xué)校給出的對策是,既不打壓也不鼓勵,這件事就當(dāng)沒發(fā)生過。校長最后拿著報紙對主任苦笑著說,就這樣吧,看來我們說真的老了。主任也沒說啥,停了一會澆花,然后微微一笑。
吳宇后來收到了趙亞菲的短信,不知道怎樣才能感謝,你讓我覺得自己如此美好,真心希望你也能找到那個愛你的姑娘,你也會讓她覺得,世上有你,就一切都好。這是他第一次收到趙亞菲的短信。
這之后,吳宇再度成為學(xué)校的名人,一個是當(dāng)年只身走單騎的少年,一個是如今鴻雁傳書的才子。齊莊對此羨慕不已,他說,你這小子,趕快挑一個吧,圣書早就有言,莫為一根樹木毀了整片樹林。吳宇從來都是無動于衷。但是拿了個大獎,不請齊莊吃一頓也確實過意不去。齊莊為了這頓飯也沒少花心思,硬是把美團逛了個遍,最后決定了還是去吃小龍蝦,別的菜都不點,飯也不點,蝦管飽,酒也管飽。
那天晚上,吳宇也喝多了,好像下一年的話,他那天要全部說完。他拿著酒杯說,我們都留在省城吧。齊莊說,我可比不了你,你是年年第一,你留是沒問題。吳宇捶了一下他,啰嗦那么多干嘛,一起留。齊莊干完了一杯之后,把酒杯往桌上一砸,中。
吃完之后,齊莊搭著吳宇的肩往前趟,就像第一次一樣,一步走著一步唱,我怕我沒機會,跟你說一聲再見。突然齊莊不唱了,吳宇也不走了。他們看到了,馬路對面站著趙照,還有兩個人,一左一右。
趙照對他們招招手,他們也只好,走了過去。趙照左邊的人掏出來一把水果刀,頂在齊莊的胸前,他瞬間臉就白了,他自己也感覺到,腿在抖。趙照再示意吳宇往前走,到他跟前,他淡淡的說,不是說過讓你別惦記趙亞菲嗎,還整出這么大動靜,不是也說過讓你們小心點嗎,記性就這么不好嗎。吳宇想說什么,趙照的耳光就扇了過來,然后一下兩下,扇到吳宇自己用側(cè)眼都能看到腫起的腮幫,趙照才停了下來。整個過程,齊莊沒敢往前走一步,再往前走,胸就頂?shù)搅说都狻?/p>
另外一個人說,趙哥,就這樣嗎?趙照說,還是淡淡的,我得給他長點記性,你把他都按下來。吳宇就這樣被另一個人按下了頭,整個過程,吳宇都忘記了反抗。
大概四五秒后,吳宇聽到,在他大概三米開外,有股液體,正對著他,從趙照的褲襠里流了出來。
自此之后,吳宇不再和誰說話,齊莊幾次欲言又止,他再也不高聲笑語,連睡覺都沒有了鼾聲。
吳宇整整睡了一天一夜,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從來沒曠課的他第一次被老師點了名,第二天下午醒了之后他也沒去上課,他去市場買了一把水果刀。晚上的時候他感覺到餓了,竟不自覺的走到了主任家門口,想敲門猶豫了幾次又沒敲,這時門卻開了。主任也有點驚訝,吳宇從來沒有主動來過她家。她把她拉進來,給他盛了碗雞湯說,你們校長剩下的,他高血脂不能吃太多,你把它吃完吧。吳宇接過來就吃,眼看就要見底,吳主任說我得再去給你下完面條,吳主任轉(zhuǎn)身的剎那,吳宇噙著的一滴淚,終于掉下來,在碗里砸出了一個窩。
從吳主任家回來的路上,吳宇給他爸打了個電話,吳父第一句話就說,娃,出啥事了吧。吳宇從來沒有晚上給他打過電話,有事都早上說。吳宇說,沒事,家里的稻子收了沒。吳父說,收了,你七叔七嬸都來幫忙,要不了多晌功夫。吳宇說,那就好,我就問問。準備掛的時候,吳父突然又說,娃,然后停住。吳宇說嗯。吳父便說,沒事就好,只要你人沒事,其他都不沒啥事。吳宇說嗯我知道呢,便掛了電話。然后他抬頭看月亮,就像兒時,掠過父親的脊背,翻過山崗。
吳宇回到宿舍的時候,沒想到看到了趙照,還有周一山。齊莊也在,坐在床上,一句話不說,擺弄自己的水杯。等他回來后,周一山關(guān)了宿舍門,轉(zhuǎn)身對吳宇說,人我?guī)砹耍趺磳δ愕模憔驮趺磳λ伞?/p>
吳宇一直沒動,他連眼睛都沒抬一次。四個人就這樣僵持了大概十幾分鐘,門外沒有一個人走進來,時間仿佛在晚秋知了的叫聲停滯。忽然齊莊站起了身來,朝趙照臉上用盡全力扇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吳宇沒再曠課,再中午吃飯的時候,他找了個無人的地方扔了水果刀。晚上回到宿舍,齊莊的鋪子已經(jīng)空空如也,他出去租了房,從此再也沒有搬回來。
(三)
大四下半年的時候,周一山和趙亞菲的婚訊傳出來了。早就知道的結(jié)果,吳宇也就淡然了。
但接到趙亞菲電話,吳宇依舊心跳很久,本以為早就捺住了心中的血,原來是所有的心如止水都招不住一次猝不及防。接通了,是趙亞菲粗重的呼吸聲,你快來,我們在醫(yī)院。我們,是哪個我們。那邊是急促的回答,我和齊莊。吳宇實在沒有弄清楚這通莫名其妙的電話,他還是只得趕往醫(yī)院。
事情在趙亞菲斷斷續(xù)續(xù)的哭泣聲中還是弄清楚了,她和周一山在某個地方,趙亞菲沒說,吳宇大概也知道了,反正這是個偏僻無人的地方。然后莫名其妙的多了一群人。后來才知道,大三就當(dāng)上學(xué)生會主席的周一山也不少得罪人。那幫人是別人花錢雇來的,他們拍了幾張照片,照這樣,周一山斷送的最多也不過是學(xué)生會主席。于他而言,無所謂,他不需要找工作。可是周一山哪有受過這有的委屈。他從來一路順風(fēng),他是公子哥。他理直氣壯的和那群人對噴了起來,那群人也忘了當(dāng)初雇主給他們的忠告,不能動人。當(dāng)周一山看四五雙拳頭向他招呼起來的時候,他才拽著趙亞菲往學(xué)校旁。可是拽著別人一起跑顯然是跑不快的,他放手了,一人飛快的跑走,后來吳宇才知道,周一山當(dāng)年不止成績好,還拿過八百米的冠軍。
那群流氓本來也沒想著難為趙亞菲,可是趙亞菲確實長得好看。趙亞菲說,她當(dāng)時叫的聲音很大,很多人肯定聽到之后,都趕快躲走。齊莊也聽到了,學(xué)校附近就這么大,他租房子也租不到離學(xué)校幾里地的地方,開始他就想蹭著窗戶看個熱鬧,后來他才看到了趙亞菲。
齊莊被打的很慘,臉和頭都縫了好幾針,腿也被打成了骨折。齊莊問醫(yī)生,我會不會破相,醫(yī)生說,也不會有太深的疤,齊莊便低下頭,沒有說話。趙亞菲便對吳宇說,我也不知道他有別的什么朋友,畢竟我也不熟,他腿不方便,上個廁所擦個身子,也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吳宇說,沒事的,趙亞菲便不再說話,過了半天之后,又說了句,對不起。吳宇擺了擺手,想說什么又忘記了,好像飄在了風(fēng)中。
這是吳宇第二次如此近的看趙亞菲,他仿佛看到了四年前的自己,強壯鎮(zhèn)靜的從塑料袋子里拿出一枝花。時間過得真快,有人說是殺豬刀,那是對那些曾經(jīng)不是豬的人說的。實際上,那么多人,挨不挨這一刀,實際沒兩樣,他們現(xiàn)在什么樣,以前也就是什么樣,只是他們以為,他們現(xiàn)在是這樣,以前不是這樣。
大概六七天之后,齊莊說,明天你不用來了,我自己可以了,說著他拄著拐杖,像證明一樣走給吳宇看。吳宇說,現(xiàn)在除了找找工作也沒別的事情,你當(dāng)初也是為了趙亞菲才弄成這樣。齊莊頓了有兩三秒,然后看著吳宇說,你真的不知道嗎,見你的第一天,我其實也在那里等著看趙亞菲。
吳宇想說什么,還是沒有再說出來,走出醫(yī)院大門之前,回頭看了一眼,趙亞菲正在喂齊莊吃著什么,齊莊擺擺手,指了指桌子。趙亞菲便順從的把碗放到床頭,看著他笑。吳宇想起當(dāng)初寫的,昏黃的燈光下,夜就這樣四面八方的蓋了過來。
三個月后,吳宇找到了工作,他沒有留在省城,他選擇了去上海。他走的時候是在很大的清早,四五一人。只有學(xué)校門口施工的人起來的比他更早,這里當(dāng)初他們來的時候,是一片低矮的民房,聚集著一群做學(xué)生生意的人。當(dāng)初他和齊莊就是在這里吃的小龍蝦,轉(zhuǎn)眼四年就已經(jīng)過去,他想起趙亞菲,想起齊莊,想起周一山,想起吳主任。
他最后對著學(xué)校微微一笑,轉(zhuǎn)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