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一年后的深秋,跟酒醒后的陸陽陽打了一個電話。39分鐘的通話時長,明白了39所985高校中,為何只有這一所高校會把培養目標總結為8個字:國民表率,社會棟梁。
(壹)
“我想回家開個網吧就行了。”北方某國家級貧困縣的貧困鄉,陸陽陽在電話的另一端跟我說出他的夢想,語氣戲謔而流離著看破世事的滄桑。
“啊?”我說。
“家里的網吧不會限價吧,最高3塊錢一小時?萬象天地的網咖價格可不是都6塊了……”陸陽陽自說自話般說道。
陸陽陽跟我說起這段話的時候是大學畢業一年后的深秋。當時的他24歲,戴著高考狀元頭銜、“第二黨校”畢業生的光環。如今,那個奉“小情懷大夢想”為圭臬的怒馬少年,似乎一夜之間老去。
(貳)
他是我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真正意義上感覺最牛炸天際的同桌。
高三一年,月之夜、花之晨、雪之夕,皆有瑯瑯書聲,奮筆疾書,而陸陽陽課桌上的書一共也就十余本的樣子。作為班級和學校里最低調的頂尖人物,其成績在1800余人的年級里穩占前10名,但歷次考試也從來沒有拿過第一。與此同時清秀俊朗,顏壓群雄卻也隨心所欲,行為無視紀律規定。
這也導致了陸陽陽即使身處高考的重壓之下仍然早戀,亦或是早自習當著老師的面睡覺,課任老師敲其桌子數次也沒能將其叫醒,最終悻悻離開……他對自己這樣的狀態并未感覺不妥,而且曾一本正經地跟我說過一句,“我來你們學校,不是來考第一的。”
在記憶中也曾不止一次用自己的言行告訴我這個總是拖班級后腿的同桌,“淡定,一個高考,不大點事兒……”
高考前夕,學校停課,學生返家自修。離校時陸陽陽揣給我一支米菲的碳水筆,兩人相視一笑,無言。
其后黑云壓城、風起云涌、云淡風輕。填報志愿的那天,這座小城近萬高考學子中的狀元誕生:陸陽陽。全縣9000余考生中的第1名、全市7萬考生中的第4名、全省50萬考生中的前200名,最后陸陽陽卻棄北大橄欖枝,選報有第二黨校之稱的人大。
(叁)
2015年4月,大學即將畢業。約上另一個死黨顧阿狗一起北上,名曰“去北京打土豪”,實為組團去坑陸陽陽。但最終是3個男人一間房,沒發生什么故事,卻一起吹牛吹到了快天亮。
“你說你要是高考時也坐在我旁邊,當時怎么也抄個南大上了吧。”陸陽陽坐在酒店的辦公桌旁,邊調侃著邊修改著即將上交的畢業論文。
此時的陸陽陽,在過去的2個月時間里,經歷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人生抉擇,最終放棄了第二黨校的保研資格,在經歷未知而殘酷的角逐之后,以筆試第一、面試第二的成績成為某中央部委的準公務員。
“你們學校的老師,考試劃重點么?”我問。
“劃重點啊,不過記得有一門的課的老師,劃重點時就說了一句話‘你感覺十年之后對你還有用的東西,就是重點!’,然后就下課走了。”陸陽陽習以尋常地說。
“有一天快凌晨1點了,我給阿哥打電話,他還在通宵自習室看書。”窩在被子里刷手機的顧阿狗補上一句。
所以一直想不明白,為何陸陽陽這樣一個有著學習天賦和學習熱情的人,會拒絕國內頂級學府的繼續深造,而選擇早早地步入工作,這一切直到幾天前陸陽陽喝醉后的一次通話。
(肆)
“多年不發狀態,怎么一發就是北苑車禍這樣的報道啊?”我問。
“昨天出去聚餐喝多了,不記得了啊!不過我還記得,我在發的時候把北京的領導都屏蔽了。”呵呵,陸陽陽笑著道出了經過。
“最近工作怎么樣?”
“現在到鄉里了,我感覺吧……我可能不太適合現在的工作。”
“啊?”
“你之前也在機關實習過應該知道,花費了太多時間去做沒有意義的工作,像給領導寫一篇稿子,最起碼要改五六遍。不是有個說法么,一稿二稿,搞了白搞;九稿十稿,回到一稿。心思都花在改稿子的過程中,琢磨領導對稿子風格的偏好,這有意義么?”平淡而冷靜,語氣中帶著亦如5年前那個一拳之隔的少年,面對任何一道考試難題時的坦然。
那一刻突然想起陸陽陽剛入職時的一次罵人,那也是唯一一次聽他罵人。“前幾天去扶貧了,五保戶真窮!真TM的窮!怎么弄帶,現在還有弄么窮帶人!”
次日,陸陽陽朋友圈關于北苑車禍的動態還在,再次點擊時卻發現文章已被微信官方刪除。在頁面提示鮮紅醒目的底色背后,仿佛看到了“國民表率,社會棟梁”8個字在猩紅中掙扎……
故事來源:陽仔
現為某中央部委公務員
編輯|笑熬漿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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