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皆苦

“我沒演過戲。”李菲輕聲自言自語。

“這個嘛,廣告片,你只需要按著劇本寫的,該怎么做怎么做,再說我們還會給你設計個造型,你都不用擔心?!辟Z總笑著說道,一旁輔導員更是有些嚴肅地勸導:“李菲,你還是要知道,人家賈總輕易不會問我要人的。人家專門去學校監控里找,然后到處打聽,才知道是我們學院的同學。這也是給我們學院長臉,給學校爭光的大好事,況且人家賈總許諾了,只要廣告順利拍完,客戶那邊通過了,就給你兩萬元的酬勞,你還嫌少么?”

李菲倒是被蔣光明這一頓說說得清醒,明白自己無論如何也要答應下來,不然別說兩萬塊獎勵,禍患倒要降在自己身上了。于是就點點頭,賈總開心地笑了起來,和蔣光明握了握手,又對李菲說道:“具體事務嘛,過兩天我會發到你微信上,你注意看看。下周一,嗯,上午十一點我叫秘書來接你,你吃個飯,就來公司。”說完這些,他又和輔導員擁抱了下,這才揚長出去。

“你大三大四那些學姐學長,挖空心思要去新曙光實習,你倒好,叫你撿了個這么大的便宜。”蔣光明哈哈笑道,李菲倒是有點不服,心道我自然是助人為樂正好幫了個大人物,你倒才是撿了個大便宜,不知道他要給你多少辛苦費!

不過還好蔣光明沒繼續為難,他簽了張假條叫李菲自己拿去給任課老師,就打發走了這個見義勇為的好學生。

這時候快十二點了,等李菲跑到教學樓,已經是“人去樓空”,那個專業課老師脾氣不好,多半給自己算個曠課。于是李菲又灰溜溜地去食堂打飯,一份青椒豬腳,一份地三鮮,吃得很是油膩。

等李菲端著餐盤,就要在茫茫食堂人海里找個位子時,一個手肘撞了撞他的后背:“哈嘍,要不要一起?”李菲回過頭去,才發現是好朋友,隔壁班的女孩楊芮。

于是在楊芮帶領下,兩人在一個很僻靜的位子坐下,此時正是食堂用餐高峰期,人來人往中,幾個李菲的熟人路過,都以異樣的眼光看著二人。

“你上次找我幫忙那個,我后來忘了,是怎么回事?哦,是不是你臉上傷了?”楊芮的臉上就像男孩一樣有些棱角,看起來居然還有幾分英氣,不過誰要是這樣恭維她,必定要被她恨,畢竟女孩子還是喜歡別人夸她可愛而不是威武的。

李菲本來因為這件事還有點不滿楊芮,可對方坐在面前,也想不起自己的不滿,就隨口說道:“哎呀,那天不小心摔了一跤,本想問問你藥店在哪里的?!?/p>

“藥店?后門出去就是啊,你來學校這么久了這都不知道。”楊芮撲哧一笑,“你呀,還是別天天窩在宿舍玩游戲,多出來走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李菲聳聳肩:“我才不呢,對了楊芮,我今天遇到個大怪事?!?/p>

楊芮更是嘻嘻笑道:“哈哈哈,你先別說讓我說,我今天遇到個大喜事?!?/p>

“怎么啦?撿到錢啦?”

“我們班那個魏寧你知道吧?”楊芮微笑著說道,“就是那個高高的,憨憨的,昨晚居然跟我告白啦!可人家也一直很喜歡他,所以我們就在一起啦,快祝福我!”楊芮一邊說著,嘴角上掛著幸福而得意的笑容,此刻她看起來更像一個被寵愛的小公主而不是一個干練的職場女性了。

李菲心里一沉,他本來對楊芮頗有好感,甚至還幻想過兩個人成為情侶的事,聽到這個消息,才知道別人是真的把自己當好朋友看待,倒是自己想多了。他畢竟不想這時候表達自己感情,于是干笑道:“是嘛,我怎么沒聽說。”

楊芮此時也看不出他臉上有啥風云變幻,只是自顧自地說著:“你呀,肯定是沒看學校表白墻。那個蠢貨先是,竟然在表白墻上直播呢,他買了九十九朵玫瑰還有巧克力,又點了蠟燭,還叫班上同學起哄....”李菲是完全沒聽她說下去,倒是看著盤子里的豬蹄,想起從前在家,外婆開玩笑說,男孩子別吃豬蹄,會把媳婦踢掉!當時小李菲肯定沒聽,吃得歡快得很。

兩人吃得差不多了,聊得也差不多了,就去歸還碗筷,李菲說要送楊芮回宿舍,楊芮嘴角揚起一笑,婉拒了。李菲這才看到隔壁班那個大高個站在街角,穿著一身討厭的籃球衣。

”那好吧,我也有事先回去了,拜拜!“

李菲告辭了楊芮,看到楊芮終于在視線里消失,終于發起火來,狠狠踹了電線桿子一腳,又拔下路邊灌木的細枝亂打,心中又是嫉妒他倆幸福,又是懊惱自己沒有珍惜。狠狠發了一通火,打爛灌木兩叢,小樹三根,仍然覺得胸口沉悶,憋了一大口氣,無處發泄,食堂已經關門了,口干舌燥,于是只好走回宿舍。

昨晚玩一個無聊的單機游戲,因為執著地想要征服敵人,李菲竟然打到了四點多,又吃了一盒泡面,竟是一夜沒睡。于是回到宿舍,也不管室友怎么躁動怎么吵鬧,李菲都不理,蒙在被窩里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是做了許多夢,他夢到自己和楊芮牽手走在樓道里,突然她把自己推了下去,自己在下降過程中看到上面的楊芮和他男朋友看著自己獰笑,而自己似乎是掉進一個無限的深淵,永遠也沒有著地。突然一只手伸過來抓住他的胳膊,黃鐘大鼓般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你想要獲得殺死他們的力量嗎?“”我才不和惡魔做交易呢,這個套路,小說電影里多了去啦!“

”不不不,力量可以是超能力,也可以是金錢和名聲...“那個聲音是那么熟悉,李菲扭頭一看,竟然是新曙光公司的賈總在說話:”你去演一個英雄,超級英雄,蝙蝠俠,超人,鋼鐵俠,總是好過那些長手長腳的籃球愛好者的!“

”啊,就是這樣,賈老板,我們下周一不見不散!“

”是啊,不見不散!“周圍的深淵里突然伸出成千上萬只手臂來抓李菲,那些手臂又是猩紅又是炭黑,恐怖不堪,李菲更是嚇得肝膽俱裂,在夢中尖叫著,也在現實里尖叫著醒了過來。

室友翻了個身,似乎是睡熟了。李菲看了看手機,發現已經晚上十一半點了,而楊芮也發來幾條消息。

”李菲,我今天是不是得罪你了呀,你怎么看起來有點不高興的樣子。“

”會不會是那個,我脫單的事?難道你一直喜歡著我?肯定不是吧,我好像聽說過你喜歡一個在圖書館偶遇的女孩,你肯定說過,你想想...“

李菲看得出是楊芮在安慰他,可他心一橫,心想你既然是別人的女朋友了,我自然是要和你斷絕來往,”免得世人瞧不我李某人不起,還要指著我的脊梁罵我不要臉!“于是就要把楊芮從通訊錄里刪了,可終于還是狠不下心來,就把手機放到一邊,爬下床。此時室友都已經睡著,李菲偏偏要弄出點動靜來讓他們心煩意亂,不能睡得安穩。

在電腦前看了些網頁,也覺得真是沒意思,又犯了”人一到晚上就會胡亂感嘆“的癥狀,就開始覺得人生是真的沒意思,且不說白駒過隙,轉瞬即逝,自己一個平凡家庭的孩子,到這種地方,肯定是受人欺負,被人侮辱,連一直覺得是知心好朋友的楊芮又脫了單,李菲一邊胡思亂想,一邊不知不覺走到陽臺邊上,吹著夜風,星空暗淡,一時覺得整個世界都該被毀滅,都該被那天遇到那個搶劫犯搶走了。

昏昏沉沉,腹中又饑渴,李菲只是覺得想吐,過了一會兒又跑進宿舍里面打開電腦,看著搞笑視頻看著看著又笑了起來。果然他還是個孩子嘛,一個老大不小了,卻像孩子一樣幼稚和脆弱,又像孩子一樣純樸天真。

半夜,一只小貓在宿舍門口喵喵叫,李菲覺得心軟, 心想這個小精靈是不是餓了冷了,就去把它抱了進來,放在自己的待洗臟衣服上,小貓也懂事,就閉上眼睛睡著了,李菲也覺得是時候又回夢里面去冒險了,也便跑上床,蓋上被子。一時又覺得思緒萬千,出神一陣,天已蒙蒙亮,心想明早周五沒課,多折騰了一夜,還可以多睡一會兒,突然覺得飽滿的幸福感噴涌而來,竟然歡歡喜喜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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