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魚沉淵
刀郎同名歌曲改編
(一)習慣養成
盧燕在固定的時間打開電腦,不一會QQ上那個熟悉的頭像就蹦了出來。又是留言,這陣子那個叫無痕的網友因為正在竟標一項工程項目,已好久沒能在QQ上遇到。
盧燕挑了首刀郎的《情人》,讓粗礪的男人嗓音在耳邊發自肺腑地吟唱。今晚刀郎的《情人》象冰涼的蛇吐出火紅的信子,攪得她心神不寧。
“你是我的情人,玫瑰花一樣的女人,……”盧燕就從這歌聲中看見了一個妖媚的女人,一個只能用符號概而言之的女人。有種潛入骨髓的空虛讓她有摔門而出的沖動,她想出去,到那蕩漾著曖昧空氣的酒吧去。但她只是這樣想,身子沒動,捧著那杯剛泡的綠茶,專心看飽滿的嫩芽一棵棵豎立杯底,看縷縷上升的綠汁從重新復活的茶葉中滲出在杯中水草一樣搖曳如煙霧一樣淡開。
習慣一旦養成就會成為一種根深蒂固的依賴。盧燕自己也沒想到習慣了有無痕在線的夜晚,一旦沒了他有一句沒一句發來支言片語,她會從內心感到失落。雖然更多的夜晚盧燕也只是讓QQ亮起,人卻在搜狐或是新浪讀書里漫步。電訊連著的那邊QQ上亮著頭像的無痕也不過只是時不時發過來一張貼圖或是一兩句寒喧的話語。雙方啞然的時候,他們都知道對方在干著自己喜歡的事。無痕則在西祠胡同后窗看電影轉悠。他扎在那淘碟,然后把發現告訴盧燕,盧燕就知道要不了多久,無痕就會弄來他想看的電影,而她就會接到邀請,到胡同后窗看他的觀碟手記。
(二)似曾相識
盧燕QQ上朋友很少。那次在搜狐進了同學錄,找到了所在的班級,就隨便申請了一個QQ號,將自己的號也擱在班級成員留言里。不久QQ好友欄里多了過去的同窗,開始時還熱乎地聯絡了一陣子,后來可能是工作太忙也就只是禮節性地招呼了,很少相遇聊天。
好友欄里也有在外地讀書的弟弟,但弟弟在熱戀,或況他還與盧燕錯著十一個小時的時差,因此沒事絕不打攪她這個姐姐。
盧燕很少主動加別人,也不輕易接受別人的來訪,有好長時間她的QQ就關著,一直沒上線。她覺得她的生活并不單調,也并不需要一個不相干的人來打攪她的寧靜。她驕傲著,精致著,工作著,美麗著。下班后自得其樂,她為自已的閑暇安排了讀書、插花、烹飪、購物,有可能她還利用休假參加團隊旅游。
與無痕的相識是偶然加巧合,盧燕一直這樣認為。那天她晚上慣例上網瀏覽,順手打開了QQ,看看會不會有留言,結果不一會就有有人敲門,附帶消息:船過水無痕、人過心留印。早上盧燕正好收到過去同窗的短信,那附帶的二句就象是專門為她當天的心情而作的備注,令她百感交集。就這樣,無痕成了盧燕QQ好友欄里唯一的陌生人。
無痕自稱是學建筑的,盧燕想學建筑的總該是有一定的藝術修養吧,也并不反感這位陌生的網友。無痕總是不遠不近地和盧燕保持著聯系,那種讓人有老朋友似曾相識的感覺讓盧燕也有點奇怪。他總能以兄長的口吻朋友的身份知道什么時候說些什么,讓盧燕感到有一種被人苛護著的溫暖。二十九歲仍然單身的盧燕那驕傲的心,那顆包裹嚴實甚至多少態度已經有些決然地執著孤獨著美麗著的心竟開始有點潮濕。雖然她并不相信網上的相識真能帶給她什么。
曾經有一次,無痕差點就來看盧燕了。那天晚上,無痕說:明天我出差到你的城市,當天就可以到,事情不多,要不辦完事我來看你。盧燕心里一動,她說:不和陌生人說話。是見面.她又補了一句發過去。無痕那邊就笑了:哈哈,不和陌生人說話,我們說話好象也快兩年了吧。盧燕就發給對方一個鬼臉。
是的,兩年,時間不算短,足以了解一個人已走過的人生。她給他講過她不成功的愛情,以及她現在的狀況,她也知道他有個幸福的家庭。他曾試圖(應該說是現在進行式)勸她別再挑剔,找個愛自己的人嫁了。他口吻就象他父親,又象大哥哥,他站在她的立場但又考慮著她一生的幸福。所以盧燕感動,也慶幸在網上能遇上一個可以讓自己毫無掩飾地敞開心扉的人。
盧燕想了想,便對無痕說:行,既然有事順便。什么時候到,我接你。無痕說:我給你電話吧。盧燕說:行,要不我給你我的手機號,你到了聯系我。順手盧燕就將手機號發給了無痕。
無痕那邊發來一個鬼臉,他說:信不信,其實我早就有你的手機號。盧燕說:暈,你是特工?無痕得意地笑了:不是,但有消息來源,暫時保密。
但是他們并沒見面,說好的那天,盧燕忐忑不安地盼了一天的電話,但沒一個電話是無痕打來的。三天后,盧燕在QQ上見到無痕的留言。留言是無痕在賓館里發的,說是已辦完事,準備返程了,明天早班的飛機。具體的事待他回去后再解釋。盧燕一陣失望。人往往都這樣,原本是并不情愿發生一件事,但待做好準備卻什么也沒發生,反而會萬分的遺憾,盧燕就是以這樣的心情迫切地想知道無痕失約的原因。
第二天晚上,盧燕早早地上線了,無痕那邊也早掛在那等她。盧燕只發了個問號,對方就笑逐顏開:呵呵,對不起,臨時我改主意了,想想還是不見的好。盧燕說:怕我是恐龍?會吃了你,切。無痕仍然笑吟吟:那到不是,知道你很風采呢。我是怕我被迷惑了,是我害怕了。說完對方發來一臉的羞愧。盧燕也就發了個鬼臉:貧嘴。其實不見面也好,雙方都已在內心為對方畫了一副嘴臉。
話雖這么說,但應該說至少盧燕是有些失望的,因為她在不知不覺中對無痕的依賴已成為了一種習慣。她只有每晚看見他在QQ上亮著時才覺出踏實,哪怕無痕并不說很多,但三言二語就好。每次只要盧燕想找他說話時,他就會給她所有的時間。盧燕已當他成為一個可以為自己拿主意的知已,雖然她并沒向他說出這個詞。
(三)愛成往事
盧燕大學時曾有一個公認的男朋友彬。彬是她高中的同學,兩人從同一縣城的重點中學畢業考上同一所大學,只是不同系。
新生入學時那一刻起,彬就開始象個大哥哥出現在盧燕的身邊。盧燕同寢室的女友拿他們開玩笑,盧燕總是紅了臉分辯,直到后來她心里默認了這一事實。幾乎認識他們的人都認為是極般配的一對。
彬對盧燕說:上高中時,你穿了一件白色連衣裙,有一次走過學校的操場,是快要上晚自習的時間,慢慢消失的晚霞映著你,當時我就覺得你真美。盧燕就笑了:當時就有這想法了,你早熟呀。
彬就紅了臉:不是,是因為……我也說不清當時的感覺,我現在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讓你明白,我是認真的。
靦腆,還有些羞澀說出愛字的初戀,純真的就象冰山上圣潔的雪蓮。盧燕就如所有戀愛中的女子,幸福地象開放的花,那種從心中溢出的美光彩照人。
意外出現在臨畢業的最后一學期,一個叫穗的女孩插在了他們中間盡管彬反復申明他沒有對穗有任何意思,是穗在追求他;盡管彬表白他不會喜歡太隨便的穗;盡管彬說男生們說穗的愛情之花處處開遍;盡管彬說他不會喜歡比她大的穗……但是分配的最后,彬還是隨穗去了羊城,那是穗的叔叔給系里發來的要人的函。盧燕一個人到了另外一個陌生的城市。
此事給盧燕留下的創傷是致命的,可以足以讓她懷疑所有的愛情。生活中有多少事可以等待,有多少事又值得等待;有多少人可以等待,有多少人值得等待,雖然盧燕可以小心翼翼地將自已包裹起來,但當心不想安分的時候,她就只能對了心兒自說自話:又有多少愛可以能夠重來。當她以淚水與四年的大學時光訣別,就開始體會到了蒼涼的心境和無奈。
其實,女人,是必須用點心計,才能留住所愛的人。但盧燕不懂,任何在大學校園那一群單純的近乎幼稚的女生不懂,只要她們中有誰膽敢與一位成熟一些的女孩子角逐愛情,結果注定會輸。這是工作后盧燕從自己失戀中總結出的經驗,她說那就是走向成熟、獲得成長的代價。
工作的頭幾年,人人以為盧燕遲早會離開這個城市,都傳只等他讀研究生的男朋友一畢業她就會隨了遠走高飛。盧燕也奇怪他們怎么就那么肯定她就一定會有一個讀研究生的男朋友,她在心里為人們的猜測好笑,但她學會將自己的那點心思藏得極深。
隨著時間的推移,同事們尤其是那些當年曾蠢蠢欲動的男同事,當意識到他們犯了一個很蠢的錯誤時,都已失去了選擇的權力。于是有熱心的大姐紛紛當起了紅娘。盧燕在同事的牽線下也見過幾個不錯的青年,但都沒有下文。后來盧燕就再也不應承別人熱心的介紹了。盧燕的想法也很簡單,寧缺勿濫,她對大學時的女友說,都錯過了玫瑰還在乎錯過別的花朵。漸漸同事們也知道了她的這種想法。
也許是生活在城市,也許是現在人們觀點的轉變,對抱獨身生活態度的人并不苛求,也許是盧燕本來就是個讓人覺得還好相處的女子,同事們也并不另眼看她。
快三十的盧燕成了名符其實的老姑娘,但她生活態度更積極,人更開朗自信,她不愿把自己弄成個可憐相。比起年令相當的那些同事來講,盧燕又多了一分自己的空間,這倒也讓年輕的同事們羨慕,這又應了那句有得必有失的古訓。
(四)杳無音訊
無痕正在竟標的工程還沒有最后搞定,他每天忙著標書的修定,參加投標,每天也只能在QQ上給盧燕留言。后來連著幾天,無痕在QQ上的留言也看不見了。盧燕總希望他是有事忙才顧不得上QQ的,所以每天她還是只要上網就習慣性地亮起QQ,就象是為某人點起一盞盼歸的燈,時間久了,連盧燕的內心也因那份等待生出了牽掛之情,夾雜一份似曾相識的心疼。
時間過得很快,大約快有一年的時間,盧燕沒有收到無痕的訊息,他真的就象是一陣風無影無蹤消失了,盧燕有點悵然若失。人間有多少真情耐得住時間的打磨,何況是QQ上萍水相逢的網友。時間如一把雙刃劍,最終也慢慢消融了盧燕心中這份原本就沒基石的牽掛。
盧燕很快就看淡了這份QQ上的交往,但也懶得從好友欄中刪除無痕,反正QQ上的名單也不多,擱那就擱著,不過從內心講盧燕多少還是幻想有一天,無痕會突然出現,就象是特意要在日后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盧燕依舊按著她的習慣過著她自在的單身生活,保持著心態的平靜與安逸。
(五)錯放的手
? 一個禮拜六的上午,一個郵政快遞的小包裹送到盧燕家中,陌生的地址。打開看時是兩本粉色緞面的日記,還有一封信。盧燕有些蹊蹺地拆開信,竟然是穗寫的,那個這近十年來讓盧燕盡量繞過去從不提及的那個叫穗的女人寫的。
? 原來彬駕車從工地趕回時,迎面遇上一輛長途客車,因司機疲勞駕駛客車偏離了自己的車道,彬為躲避,向右打急了方向盤一頭沖下了公路,頭顱受傷,搶救無效喪生。穗說這些東西按郵遞速度最快到達盧燕手中時該是離彬的周年紀念不到一個星期。
盧燕看著這薄薄的信箋,半天沒反應過來,她一時還不能相信這是真的,記憶中的彬還是校園中那神采飛揚的形象。她的記憶其實是定格在了菁菁校園,包括她過去的愛情。
二本粉色日記是彬的同事在清理他的遺物時帶給穗的。穗從日記中知道了彬真實的內心,也知道了彬其實一直化名無痕在網上和盧燕聯絡。
穗在信中說,彬一直是有責任的男人,也是好丈夫,好父親,她從沒懷疑他們一直是恩愛的夫妻,但直到看了這兩本日記,才知道其實她一直沒有得到他的心。
她說,她恨過也嫉妒過盧燕,但她不恨彬,從來不恨,她慶幸擁有過與他相伴走過的日子。穗說現在彬不在了,她沒有一天不思念他,她在傷心過后有了些后悔,她想為自己當初橫刀奪愛的行為說聲對不起。穗還說這日記她沒權利保管,應該還給屬于她的人,她說她這樣做,也是為了讓彬在天有靈的話會得到一絲安慰。薄薄的二頁紙淚漬斑斑,看得出穗真心地痛過。
盧燕望著二本日記,淚眼婆娑。她想大聲地哭出來卻象一只困獸找不到突圍處,她也想當面質問穗有什么權力讓這些現在進入她的生活,她想責問穗難道僅僅就只有這些是應該屬于她的?心痛連著腸胃一起絞痛,所有的委屈一起迸發,既為彬的意外,也為自己那欲說無憑的愛情。
(五)永遠的情人
盧燕的QQ后來依然在上網時就亮起,只是無痕的頭像永遠地灰著了,她望著這永遠不再亮起的頭像感到一種冷正浸骨入髓。
當一切變得不那么重要,一種真正的思念,正不帶任何愧疚讓她在午夜充滿渴望,要是還有可能,她真的愿意當他永遠的情人,不僅僅是網上的情人。
盧燕依然聽刀郎的《情人》,她要讓那作為一種符號的妖嬈女人在歌聲中隨了房間那唯一亮著的一盞壁燈飄浮出現,在臆想中成為她本人。
盧燕起身為自己倒了半杯干紅,當她暖在手挨近嘴邊啜飲時,一顆淚就輕輕地滑落到了嘴邊。酒杯中,慢慢幻出一個女人逝去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