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今年28，老媽總說：你老大不小了。
大多數時候我都會從茶幾上抓一把零食堵住她的嘴，我知道她要說什么，可我實在不想聽。
我從來沒覺得自己年齡大，至少在愛情這個范疇。18歲有18歲的青春活力，28歲有28歲的成熟優雅，誰說28歲的就一定比18歲的差？
她說她的，我過我的，白天上班，晚上練瑜伽畫畫，周末看看電影聚聚餐。
我好像什么都不缺，我也不知道，一個新的人走進我的生活，會是什么樣的？
我的確談過一場戀愛，一場戀著戀著就不愛了的戀愛。
02
還記得那天回來，老媽說：“下周末叫小周來我們家吃飯吧。”
“分了。”我平靜地說。
“你沒事兒吧？”老媽見我一副清淡無神的模樣，有些嚇到了。
“你女兒真沒事兒。倒是你，準女婿要泡湯了，要不要吃點降壓藥壓壓驚？”我嬉皮笑臉地說。
“就會拿你老媽開涮。”老媽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提了提我的耳朵，便忙去了。
我一個人躲進房里，翻看著我和周軾的每一條聊天記錄，每一張合照，流淚到天明。
他說，他和前任復合了。他以為他愛的是我，其實我只是前任的影子。
深究起來，他竟是從來沒愛過我。也有可能，他愛過我，而他自己不知道。
但我是愛他的，我沒有前任，只有他。
從那以后，我特別討厭前任這個詞，仿佛自己說這個詞，就是要跟他復合似的。
第二天，我刪除了所有與他的過往，丟掉了與他有關聯的一切物品。
03
我又回到了單身狀態。
擁有過和擁有了再失去好像還是有點不一樣。雖然我竭力把生活安排得和以前一模一樣。
內心里的那種異樣情愫總是不時地冒出來。這個時候，我總是會不由得想起他。
聽說愛的反義詞不是恨，是冷漠。那是不是說明我還愛著他？
04
我一天天變大，始終不再交男友。
老媽有時候會小心翼翼地問我：“你是不是還想著他呢？不然怎么……”
似乎怕我不開心，她問得謹小慎微。
“才不是呢！你女兒我才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我嘻嘻哈哈地說。
老媽和我聊天的時候，我總是嬉皮笑臉，她也是一臉慈祥。我們從不袒露彼此的憂傷。
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和另外一個女人走了，母親把我視為她的唯一。
愈親近的人愈是在意，愈在意愈不想對方擔心。
05
有一天，母親神秘兮兮地跟我說：“靈兒，答應媽一件事兒吧。”
“什么事兒？”我一聽，覺得畫風有點不對勁。
“陪你媽我去相親。”老媽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好啊好啊，只要你不擔心你女兒給你攪黃了就行。”老媽要相親，我比我自己相親還激動。
06
相親那天，風和日麗，桃花盛開。
“老媽，春天的感覺真好。”我摟著媽出門去。
“所以，你該趁著春天，趕緊找個疼你的人。”
老媽太機靈了，說啥都能繞到我身上。
我這種歡快激動的心情，一直延續到相親現場——一家咖啡廳。
我和我媽順著位置走過去，一個中年男人映入眼簾，我順著掃過去，只見一個年輕男子在側。當視線掃到那個年輕男子時，我立馬僵住了。
“這是我女兒，這是我跟你說過的……”我腦袋轟的一聲，完全沒聽到我媽在說些什么。
那個男子竟然是我的前男友周軾。他也認出我了，臉上一絲窘色。
老媽此時可能忙于與中年男人對話，沒注意到身邊兩個年輕人的不對勁兒。
07
我沒想到，母親的相親對象是前男友的父親。
一見到周軾，我的腦袋里全是他的影像，他帶我看畫展，他第一次牽我的手，第一次親吻我的唇……
相親回去的路上，母親問我：“你覺得他怎么樣？”我知道他說的他是誰。母親沒見過我前男友，所以，她不知道我的腦袋里想的是啥。
“嗯？他挺好的。”我瞧著母親的眼神，似乎很滿意，便附和著說道。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為母親追尋自己的幸福而開心，卻為自己的感情惴惴不安。
我和周軾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我知道他有時候會看我，而我會竭力躲閃，等到我看他的時候，他又會躲閃。
我們倆的目光在捉迷藏。我們沒有言語交流，也避免了目光交流，剩下的，唯有心。
08
母親和他的父親似乎進展很快。
我常常聽見母親在她臥室里打電話的聲音。我為母親欣喜，卻又有點失落。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又一天，母親要去見他父親，非要帶上我。我知道如果我去了，周軾肯定會去，便非推脫不去，而母親竟然因為我不去決定放棄那次“約會”。
我見她這樣，便賭氣似地，跑回自己的房間。倆人就這樣互相生著悶氣，誰也不愿意妥協。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我躺在床上，聽到了老媽開門的聲音。
“阿姨，靈兒沒事兒吧，你們怎么沒去？”我聽到了周軾的聲音。
“你怎么來了？不是說……”聲音越來越小，我聽不清。
我裹著被子，翻來覆去，總覺得有啥不對勁兒。為啥他們倆那么熟絡？
待外面的聲音平息，我便裝作什么事都沒發生似的，說道：“媽，今天是我不對，明天我陪你去吧？”
“沒事兒，不去就不去吧，媽的事兒自己能解決。”老媽的眼底滑過一絲失落，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好說歹說，母親最后還是答應了。
09
這一次見面，母親走著走著和他父親走到了一起。我和周軾走到了一起。
“靈兒……”
“你是不是瞞著我什么？”我截住他的話。
“沒……怎么會？”這是分開后，我第一次凝視他。他的眼神更憂郁了，支支吾吾道。
“那為什么你和我媽那么熟？昨天你還輕車熟路地跑到我家？”我繼續興師問罪。
他低下頭，又猛地抬起頭，“其實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你看這是什么？”說著， 他拿出了一張由碎紙片拼湊成的照片，畫面里我們倆笑得燦爛無比。
“啪。”我一把拍掉他手里的照片，“你說跟前任復合，我就要瀟灑走開。你說喜歡我，我就要歡天喜地地擁抱你，是嗎？”
說完，我便轉身走開。
我邊走邊不爭氣地流淚：那張照片是我媽從垃圾桶撿起，然后給了他。我討厭前男友，更討厭我媽。
10
我前腳到家，我媽后腳就回來了，我的猜想正一步步被證實。
“媽，是不是你把我扔掉的照片拿給他的？”我厲聲質問。
“靈兒，你聽媽說。”老媽的神情沮喪極了，就像一個做錯事兒的孩子。
“那天一大早起來，我看到了垃圾簍里你撕碎的紙片，見你熟睡，我便默默地把所有的碎片拾起來。我拿著那些紙片找到了那個男生。這才知道，他媽媽生了重病住院，他爸爸讓他和你分了。他抱著那些照片屑，在我面前哭得撕心裂肺。
我知道，我女兒的眼光從來就不會錯。自那以后，我常常去看望他們。后來，他的母親還是走了。
他們家欠下了一大筆債，他沒日沒夜地工作來還債，他爸爸說，他從不叫苦也不喊累，只是偶爾會對著你的照片發呆。
我早就把你的電話給他了，可他從來不打。好幾次深夜，我透過窗臺，看到了在樓下徘徊的他。
他說，他配不上你，讓你傷心了那么久。”
母親說著說著，我不覺淚流滿面。
“我知道你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孩子，表面上大大咧咧，內心里比誰都敏感，所以，就想出了假裝和他父親相親這招……”
“媽，你別說了，我全部都知道了。”我趴在母親懷里嚎啕大哭。
11
我和前男友復合了。他說，他的前任只有我一個，現在變成了現任。
我看著他，瞬間回到了我們初相識的樣子，仿佛一切都沒變過。
我們結婚了，生娃了，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唯一的缺憾是，我媽說什么也不和我們住一起，他爸也沒和我們住一起。
他們有他們的自由，我從不強求，我卻不知道這里面還有個我不知道的秘密。
母親60大壽那天，我帶著8歲的兒子回家，我們大人在一起聊天。兒子則跑到母親房間里玩。
“媽媽，原來外婆也有喜歡的人。”突然，兒子拿著一個本子，大叫一聲。
“是啊，那是你外公。”我喝了點酒，有些微醉。
倒是母親一把奪過兒子手中的本子，藏在懷里，臉霎時紅了。
“媽媽，本子上寫的明明說，他有個兒子呀。那你怎么沒有兄弟？”兒子納悶兒地說道。
“嘭！”老公爸爸的杯子瞬間掉到地上。
12
生活有時候比小說精彩多了。
當年，老媽假意與他爸爸相親，沒想到，居然真的喜歡上了他爸爸。只是，她為了我，刻意藏起了她的愛。這也是她執意不和我們住在一起的原因。
母親為了我，去找前男友，為了我，假意相親，為了我，寧愿獨居，而我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總覺得自己該做點什么，卻發現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老公見我那般焦慮，便寬慰我。“要不我們倆分開去成全我媽吧？”我哭喊著問道。
“你說什么傻話呢？你這樣，你媽能幸福嗎？”老公說道。是啊，如果女兒不幸福，老媽一定不會幸福。
聚會過后，他爸爸走了，去了美國。老公說。他爸爸想去美國一個親戚那里住一段時間。
我知道，那是托辭，卻沒戳穿。
我媽終究答應搬來和我們一起住了。從那以后，我們什么都聊，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仿佛一對姐妹，再也沒了曾經的隔閡。
我媽說，她從不遺憾，因為有我這個姑娘。
我告訴我媽，我很幸福，因為有了她這個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