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本文為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01
我是一名小說家,業余的。和老手比起來,我的語言能力和細節處理方面差了一大截,和新手比起來,我的構思比他們好,而夾在中間,最是尷尬。
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樣待在家里寫小說 。
家是我租的房子,有一房一廁。房間里有一張床、一個衣柜和一張書桌。我把筆記本電腦放在桌子上,開始敲打鍵盤,可就在這時,有人敲我家的門。我猜到是誰,走出去,有些不情愿。
可敲門聲不斷,聽久了有些煩 。
“來了。”我充滿抱怨地喊了一聲。
“快開門,你這個月的稿費是不想要了嗎?”
這聲音無疑是劉編輯的。
我不耐煩地打開門,瞧見劉編輯挺著大肚子,說,“怎么了 ,劉編輯?”
他手里拽著一份征文稿,“這周題會,有個老作者病了,你頂上 。”
我聽出他話里的意思,但看到機會,也只好把不該有的想法咽下去。
“什么主題?”我有些好奇。
他把征文稿遞到我手里,表情變得嚴肅,呼出一口氣,“喪尸 。”
“好,我想想 。”我接過稿子,沒有理會他,開始看著要求 。
“好好想,我先回去了。”他轉過身,把門帶上 。
我翻開稿子,仔細讀著每一個字 。
稿子上面的要求不多,無非是以“喪尸”為主題,構建一個不一樣的世界,而這個世界得符合大女主劇本。我懷疑出這題目的是個女編輯,當然也不排除男編輯有這種想法,畢竟這個世界上什么樣的可能性都存在。
我坐在椅子上想了一會,女主的喪尸世界該怎么構造?可沒有什么靈感。我翻開稿子里的范文,大致看了一下,劇情有些老套:都是女主被喪尸逼到什么情況,接著給人一種緊張的范圍,然后去克服這種恐懼去完成種種挑戰,但我不想這么寫,我想換一種方式。
再翻到稿子最后一頁,還附加上日期。日期要求是,從2022年12月26日到2023年1月1日。看到這個日期,我才想起昨天剛好過了圣誕節。但不管什么節日都好,我的生活除了寫小說之外,好像也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稿子最后一行是字數要求,看了一眼:3000—30000。
我把所有的要求看了一遍之后,便開始構思。腦子里總是蹦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我想揪出一條最好的,然后用一條線把這些想法串起來。
嗯,先這樣。還有,得給女主取一個名字,想了一會 ,不如給女主取名為“衡”。
我拿出筆在草稿紙上寫著:衡有一張“漫畫臉”,五官精致,細眉圓目,高鼻梁、薄嘴唇。要不要加上膚色如雪?但我想塑造戰斗型女主,皮膚太白看起來戰斗力會下降。
關于衡的外貌大致如此 。
年齡呢?就定16歲吧,還得給她來一套衣服:棕色長袖衛衣加牛仔短褲。時間就定秋季 ,衛衣一般在秋季穿,可也得看什么地方的秋季。那準確一點,南方的秋季。
這樣可能好一點。
等等,忘了發型,要和棕色衛衣配,那就來一頭咖啡色短發。
可還要考慮一些問題,比如喪尸是怎么出現的?衡和喪尸的關系又是怎么樣?
先解決喪尸出現的問題,腦子里蹦出“研究室”三個字,那就更加詳細一點:Z市研究室,得發生一場污染導致人類變成喪尸。
那女主和喪尸的關系呢?
不如在她父母身上下手,讓她父母成為研究室專家。那場污染也絕不能是簡單的污染,定藏著一場陰謀。開頭設置懸念才能吸引讀者繼續讀下去,接著帶領讀者去解開一切謎團,讓他們在閱讀中完成探險。
想到這里,讓思路在腦子里循環幾遍,準備開頭。
02
開頭怎么寫呢?我站起來,在床前徘徊,一連串的文字涌現出來。我打開電腦文件,坐在椅子上開始寫著:
那一天黃昏時分,火燒云漂浮在空中。衡站在天臺上,望著遠方的火燒云,手插進口袋里,嘆了一口氣,低頭俯視著這個被黑暗籠罩的城市。
城市的光像星星一樣排列著,好像比以前更加稀疏。在這個混亂的城市里,有人死去已經變成正常現象 。
衡靜靜地站著,一陣風掀起她的發絲,她對風有一種厭惡感,但不全是風的原因,而是夾雜在風中的血腥味,這味道令人作嘔,但衡已然習慣。
她看著天邊的火燒云,那橘黃色的光,讓她看到一絲希望。她雙手合十,開始禱告:愿這個世界再無黑夜。
黑夜是地獄的開始,也是喪尸出沒的時刻。人類漸漸畏懼黑夜,那原本屬于城市的美好時光,從兩個月前就消失了。
那是一場巨大污染。污染源源于Z市中心的一所研究室,不幸的是,衡的父母也在其中。據說先是一場爆炸,接著一股奇怪的氣體漂浮在空中。那藍色的氣體開始鉆進人們的身體里。人類也從那時候開始變異,他們變得和喪尸一般,丟棄自己原本的意識。身上的肉被自己鋒利的爪子撕扯下來,血肉漸漸變得模糊。身體經過數日后的暴曬,開始變得干巴巴,五官也逐漸“骷髏”化,骨頭露在表面,牙齒“咔吱咔吱”響著,見人就咬,而被咬到的人,也會變成喪尸。
衡看著火燒云逐漸消失,天空也開始暗淡下來。她低下頭,綁好鞋帶,準備開始一場大逃亡。
衡跑進一棟樓,鮮紅的血液從地面流淌著,前面躺著一個女人。女人的頭發被扯掉一半,另一邊頭顱還滲著血跡。
女人的衣服碎了一地,像一片又一片藍色花瓣凋謝在地上。
衡走得很輕,一邊手舉起匕首,一邊手舉著左輪手槍。左輪手槍只有六枚子彈,所以在天黑之前,盡量少開槍。
這棟樓很安靜,靜得能聽到衡的呼吸聲。衡躡手躡腳走著,走到窗前,隔著透明玻璃望著對面那一棟樓。
一只血淋淋的腿被喪尸撕咬著,男人的身體被血液染成一片紅。三只喪尸開始享受著剩余的晚餐,嘴角處的血跡,是它們殘害人類的證據。
03
這些喪尸的出現,不是一起單純事件,我打算在這里挖一個坑,一個關于人類欲望的坑。
人類享受著大自然的一切,一旦過了一個度,必定會受到大自然反噬,而喪尸的出現就是人類欲望的延伸。人心有時候比喪尸還可怕,我想給女主設置阻礙,應設定一個反派角色,所以我要進一步構思。
想了一會,一個靈感撞進我腦中,手指像中了魔法一樣寫著:
衡走進另一個房間,看著眼前站著一個人,那個人的背影很像她父親,并穿著和她父親一樣的皮衣。
“爸,是你嗎?”
一個轉身,皮衣掉下來,一張血淋淋的臉出現在衡面前。
那一張臉沒有眼珠子,干巴巴的皮膚像樹皮一樣粘在臉上,血從那張臉上滑落下來 。那只喪尸躍過皮衣,朝衡這邊撲來。
衡迅速躲開,朝喪尸開了一槍。
子彈在喪尸身體處留下一個小洞,但卻不能傷它一毫。
喪尸仰頭嘶吼著,像在召喚自己的同伴。
衡知道不能和它斗下去,開始往反方向跑著。
喪尸跟在衡后面。
衡跑得飛快,沒有回頭,朝街上跑去。
街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地上留幾只不一樣的鞋子,血跡斷斷續續滴落在街上,連成一條又一條虛線。衡往遠處看了一眼:幾塊人皮落在地上。
衡咽了一口唾沫,心跳加速。她很害怕,但也只能一個勁地跑著。她感覺身后有一股聲音,手緊緊拽著槍,手掌上印著槍痕。
街上的燈照耀著前面的路,衡的影子埋在地面,一會縮成一團,一會又開始延伸。
喪尸吼了一聲。
衡看到前面的十字路口,一時不知道該怎么選擇?是一直往前,還是轉彎?她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喪尸離她很近。沒有時間考慮,選轉彎吧,可以消耗一下喪尸。
她跑到十字路口處,準備向右轉彎。
另一只喪尸從右邊躍出來,把衡撲倒在地。
衡開了一槍,“嘭”的一聲響徹在街上。
04
“不找了找不到的,你還在想些什么,這世界已經瘋了,你就別再自找折磨。”
微信鈴聲響起來,是郭旭唱的《不找了》。我連忙拿起手機,看了一下——是母親打來的電話 。
我劃開接聽,“喂,媽,怎么了?”我轉過頭看向屏幕上寫滿一行又一行的字,思路在那一瞬間消失了,心里多少有些埋怨。
“阿華,你元旦有沒有空回來吃頓飯?”
“媽,我估計還要趕稿子,不一定有空回去。”
“你爸身體不太好,你回來看看他吧。還有你能不能聽你姐的話,咱們不寫作了,好嗎?那沒啥出路的……”
“媽。”我打斷母親的話,“不是說以后不提這事了嗎?”
“可你都多久不回家了?你想想……”
“好了,媽,我得趕稿了,有空再回家看看。”
我連忙掛斷電話,嘆了一口氣,好像是很久不回家了。我住的地方離家不遠,坐地鐵半個小時就能到,但我在逃避,不想再為了自己的夢想和家里爭吵,我只想堅持自己的路,哪怕最后無法證明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
我嘆了一口氣,將思路拉回,看著電腦屏幕,接著寫著:
一束火光朝喪尸這邊射來,衡朝火光那邊望去。
“爸,你還活著!”衡喊道。
“衡,快跑來我這邊。”衡的父親舉著小型噴火槍對準喪尸。
衡躲在父親身后,看著那兩只喪尸。父親緊拽著噴火槍,眼神中透著一道寒光,“滾,從我眼前消失。”
兩只喪尸瞧見火光,退后兩步。
“爸,你怎么逃出來了?媽媽呢?”衡問道。
“你媽,她……”衡的父親嘆了一口氣,“我做錯一件事,原本可以讓你媽媽活著,可我錯了,害了她,還害了一些無辜的人。”
“到底怎么回事?”衡不解地看著父親。
“先離開這里再說。”衡的父親觀察四周,走在前面。
衡跟在父親身后,心里依然無法釋懷。
“快跟上。”衡的父親回頭看著衡,眼神中藏著許多秘密。
衡的父親小心翼翼地走在街上,看到前面冒出火光。一只喪尸的身體被烤焦,一個男人領著噴火槍走出來。
“是李陽叔。”衡認出眼前那個男人,那黝黑的皮膚和八字胡,留給衡很深的印象。
李陽朝這邊走來,注意到衡的父親,緊握著拳頭往他這邊跑來。
衡的父親退后一步,“衡,你先走。”
李陽跳起,朝衡的父親臉上打了一拳,“都是你這個人渣,害慘這些人。”
05
李陽為什么要打衡的父親?
寫到這里,思路卡住,我原本想著制造一個沖突型的人物,可當我想到這一點時,就決定塑造李陽:他不是完完全全的壞人,而是站在衡父親對立面的人。可我該怎么把理由編下去?想了一會,腦子還是一團糟,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已經晚上七點。
罷了,先吃個晚飯,家里泡面全吃完了,只好出去吃頓飯。
我站了起來,感覺脖子有點酸,邁步走進廁所,清洗一下臉,皮膚有些干,毛孔密密麻麻地排布在臉上。我拿起剃胡刀刮一下胡子,用水清洗完再用毛巾把臉擦干,接著,我走進廁所里面,打開窗戶,伸出手探一下溫度。我把手伸回來,有股涼風穿過指縫,臨近冬季,溫度下降也是常事。我走出廁所,看了一下房間:角落那一箱泡面已經吃完了,好像十幾天沒出過門。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寫文和看書,當然還有吃泡面和洗澡。臉上的水分像被吸干一般,偶爾冒出痘痘 ,惹人心煩。其實我也厭倦吃泡面的日子,但正如母親所言:寫文搞不了錢。可我很清楚自己追求的是什么,盡管這二十多年來,我還是庸庸碌碌,但我明白我即將要度過這一段迷茫的時間。
手機振動一下。
我拿起手機,劃開一看,發現是姐發來的消息,她問我,“什么時候回家?”
我愣在原地,沒有立刻回復她而是拿起桌上的鑰匙,帶上手機出門。
好像很久沒出去看看了,也許街上的熱鬧注定與我無緣。曾經有位作家告訴我,“寫作是一條孤寂又漫長的路。”當時我在讀大學,沒有真正開始寫作,所以忽略這句話。當我畢業之后,來到這一家公司時才深深體會到寫作這一條路不好走。我從一年前開始寫作,嘗試過不同類型,可我的語言還不夠成熟,而且有時候缺少細節。我常常在想:怎樣才能寫出著名作家的水平?
我邊走邊想著,聞到街上鐵板魷魚的香味,肚子不自覺地往里縮了一下,看到牌子上寫著:鐵板魷魚八塊錢,我果斷扭頭走了,畢竟以我現在的經濟水平,拿八塊錢去吃一個鐵板魷魚,不僅吃不飽,還費錢。
可吃啥呢?
不如去吃個牛腩粉吧,省錢又能填飽肚子。
街上人來人往。許多人都顯得很普通,但也有一兩個突出的。我瞧著那兩個人,手臂上刻著紋身,拎著酒瓶邊喝著酒,邊破口大罵著。我聽清了一句,“去他媽的生活。”這句戳心了,但大部分人的生活,估計也不如意。他們走得離我越來越近,樣子有些兇,瞪了我一眼,渾身散發著酒味,身子搖搖晃晃像極我文章里的喪尸。
“哐啷”酒瓶碎了一地,那兩個男人相對視著,嘴里發出氣泡音。
我沒有理會他們,走向前面的面館,那里的人不多,有幾個人坐在椅子上吃著粉,其中一個人嘴邊沾著番茄醬,第一眼看去像紅色涂料,第二眼看去倒有點像血,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像看誰都像喪尸。我挑了一個靠墻的位置坐下,喊道:“老板,來一碗牛腩粉。”
“要十塊錢的還是十二塊的?”老板走出來問道。
老板個子不高,皮膚有些干燥,走路一瘸一拐的,乍一看像是個人。
“小哥,要多少錢的?”老板看我不說話,繼續問著。
“十塊錢的,謝謝。”我答道,坐在椅子上靜靜等著。
“好勒,十塊錢的牛腩粉。”老板呦呵一聲,后面一個女人應道:“好,請稍等。”
我沒看清女人的臉,但身材卻有點像我姐。
“好了 ,小哥,你的牛腩粉。”老板端出一碗牛腩粉,放在我的桌子上。
我左手拿起勺子,右手拿著筷子 ,先喝了一口湯,好像不是很燙,估計做好擱在那許久了。我沒有去譴責什么,而是默默地夾起粉,往嘴里送。
過了一會,我把粉吃完,只留下湯。我從椅子上站起來,喊了一聲,“老板,收錢。”
“掃這里。”老板指著前臺上貼著的二維碼。
我打開微信掃一掃,付了十塊錢,就走出面館。
一陣風迎面撲來,刮得眼睛有些刺痛。我朝著家的方向走去,眼前出現許多重影,那扭扭曲曲的人,在我腦海里晃動著,仔細一看:人們的臉干巴巴的,在街頭巷尾為了一些利益拉扯著。腦子里浮現出一個畫面:先是一個人變成喪尸,拉著長長的脖子咆哮著,可奇怪的是他沒有傷害任何人,而是從前臺的抽屜里拽著一把零錢往褲兜里塞。
我擦拭一下眼睛,喪尸全部消失了。我認出那個人的模樣,正是剛剛那個手臂刻著紋身的男人 ,他拽著一把零錢拼命地跑著。他的同伴緊跟在后面,看著在后面追的老板,開始大笑著 。
笑聲隨風蕩漾,邪惡寫在這個荒唐的世界上。
“不找了找不到的,你還在找些什么,這世界已經瘋了,你就別再自找折磨。”
手機微信鈴聲再次響起,是姐姐打來電話,我連忙劃開接聽。
“喂,姐,有事嗎?”我問道,心里有點不耐煩。
“你說呢?你多久不回家看看了,你還問我有沒有事?”
“姐,我最近在趕稿子,一時離不開。”
“你拿著兩千左右的工資,為什么這么拼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聽姐的話,回來考個公務員吧。”
“姐,我說過這是我的夢想,我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去證明……”
“夠了。”姐姐打斷我的話,“你太自私了,為了你所謂的夢想,不去履行你的責任,你對得起爸媽嗎?”
我愣在原地,嘆了一口氣,“姐,我會回去看他們的,我先趕稿子了。”
我掛斷電話,姐姐那一句話一直在我腦海里回蕩。
“你太自私了……”
對,自私。自私是一把利刃,也是一個動機,而我將以此貫穿一切。想到這里,我加快腳步,繞過巷子口,回到自己的家:那里是我獨自思考的地方,也是我精神寄托之所。
06
我從口袋里掏出鑰匙,打開門,跨過門檻,再把門關上,回到屬于自己的狹隘空間,坐在電腦桌前的椅子上,繼續寫著:
衡看著李陽,問:“李叔,你為何打我父親?”
“你問問他都干了什么?”李陽喊道。
衡的父親冷笑著,眼睛里泛起淚光,“我確實錯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
“父親,這到底怎么回事?”衡問道。
衡的父親說:“你母親在兩個星期前確診了癌癥,為了殺死癌細胞,我混合了幾個試劑制造出藍色的氣體,可我卻不小心把氣體打翻,讓研究室的人都感染了。我怎么都沒想到,他們逐漸變成喪尸,然后去瘋狂地咬人。”
“你就是太自私了,為了你一己私欲,害了整座城市的人。”李陽指責道。
“是呀!我的確很自私,為了自己的愛人,害慘了這座城市。”
“那母親呢?”衡問道。
“她變成喪尸了。”衡的父親嘆了一口氣,一滴淚從眼角處滑落下來。
“奇怪,為什么你沒有變成喪尸?”李陽似乎想到什么,舉起火槍對準衡的父親。
“其實我已經是喪尸了。”衡的父親身體顫抖著,表情有些沉重。
“你說什么?”李陽提高警惕,退后一步。
衡的父親說:“你們放心,我已經用藥物壓制了,我短時間不會變成喪尸,除非被喪尸傷到。”
“那這些無辜的人呢?他們的生命該怎么辦?”李陽問道。
“我一直在想辦法救他們,可我沒辦法 。”衡的父親嘆了一口氣。
“噓!有動靜。”衡似乎聽到什么聲音,像是小石頭滾動的聲音 ,這聲音越來越近。
“小心。”衡的父親舉起噴火槍,“衡,跟在我身后。”
一只喪尸從樓頂滑落下來,它的臉有燒灼的痕跡,頭發被燒光了,露出圓溜溜的腦袋。
“李陽叔,小心頭上。”衡看到喪尸就在李陽身旁那棟樓上。
李陽舉起噴火槍,看著那只喪尸像小石頭一樣滑落下來。
“啪”的一聲,喪尸摔在地上,它伸出一只手,手上戴著一個金色的鋼圈,它的下巴有些變形,滲著一絲血跡。
李陽見狀舉起噴火槍,瞄準那一只喪尸。
衡的父親立刻擋在李陽前面,“不要傷害她。”
“父親,你在干什么?”衡疑惑地看著衡的父親。
“她是你母親,我特意給她戴上鋼圈,好認出她來。”衡的父親說道。
衡看著那只喪尸,咽了一口唾液,身體開始顫抖著。“你說她是我母親?”衡無法相信這就是事實,但父親沒有理由說謊。
“是,不管她變成什么樣,我都能認出來。”
“小心,父親。”
喪尸朝衡的父親撲來。
衡的父親連忙退了一步,喊道:“你不記得我了嗎?”
“它現在是喪尸,不殺它,等它喊來它的同伴,我們都得死。”李陽舉著噴火槍對準那只喪尸。
衡拽著李陽的手,“叔,說不定有辦法救回我母親呢?”
衡的父親說:“李陽,放過她,說不定以后我能救回她。”
“不行,趁它沒把同伴喊來,我要先殺了它。”李陽甩開衡的手,再次對準那只喪尸。
喪尸朝李陽撲來,那深黑色的指甲,藏著許多皮屑。
李陽打開噴火槍,一團火即將點燃那只喪尸。
衡的父親跑了過去,用背后擋下那一團火。
“你瘋了。”李陽喊道。
“你說的沒錯,這是我犯的錯,理應由我獨自承擔。”衡的父親看到撲來的喪尸,那黑色的指甲,插進他的身體里。
“父親。”衡喊著,舉起手槍對準那一只喪尸,“為什么…為什么你是我母親?”
李陽看到衡猶豫了,連忙跑到另一邊,用噴火器對準那只喪尸。
“不要,李陽,我……”衡的父親眼神有些閃爍,臉上的皮膚出現了裂痕。
“父親,這是怎么了?”衡退后兩步 。
“不好,他要變成喪尸了。”李陽喊道。
衡的父親臉上冒出一絲血跡,眼睛變得無神,指甲變得越來越長,他望著天空,咆哮一聲。
“不好,它會把喪尸引來的。”李陽收好噴火槍,看著衡喊道,“衡,快走。”
“不走了,我就在這陪我爸媽吧。”衡放棄了,生命在那一刻已經沒有了希望。
遠處傳來一聲巨響,一只、兩只、十只,甚至更多的喪尸往這邊趕來。
“我們被包圍了。”李陽嘆了一口氣,說:“都結束了。”
衡站在原地不動,兩只喪尸朝她撲來……
07
結束了嗎?初稿大致如此,后期再進行細節處理和大量修改 。
我滾動鼠標,大致看了一下,看看哪里還要細化?
“不找了找不到了……”
手機微信鈴聲響起來,是劉編劇打來的電話。
“喂,劉編輯,怎么了嗎?”我劃開手機接聽。
“題會有個新規定,說你是代替別人的,要看你的初稿是否符合S級文章?如果符合就能入選,不符合只能按照文章的級別進行結算。”
“好,那我一會把初稿發給你。”
“行,不過你要盡快。”劉編輯在電話那頭催著。
我掛斷電話,大致修改一下,把初稿通過郵箱的方式發給劉編輯。
過了一會,劉編輯回復:已收到郵箱。
看到這條回復時,我開始進入漫長而又焦慮地等待。
“滴答滴答……”
時間指向晚上十點,不知道等了多久,還是沒有等到劉編輯的消息。我躺在床上,想起衡的結局,沒有具體的描寫,也沒有精美的詞藻,有的只有個人描述和“自以為是”的表達能力。
“不找了找不到了……”
手機再次響起,是劉編輯的電話。
“喂,劉編輯,評選結果怎么樣?”我迫不及待地問著。
“兄弟,你寫的東西還是一如既往的差,不僅故事不夠新穎,語言能力也不夠好,細節方面欠佳,所以評選為B級。”
“好,我知道了。”我的世界像茫茫大海一般,顛覆著夢想的小舟,一道閃電劈在海平線上,海卷起幾層浪,即將覆蓋我的小舟。我眺望著遠方,一團又一團的黑色漩渦吸附著我的小舟,把我負載在其中。
“還有一點,衡的結局,交代不明,她死了嗎?”
是呀,衡死了嗎?其實并沒有,她一直存在我的想象中,哪怕是有限的。
“喂,聽到嗎?”劉編輯再次問道。
“聽到了,這篇文章我再看看吧。”
“好,下次繼續加油。”劉編輯掛斷電話。
我放下手機,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著。
08
夜里,我做了一場夢,夢見我的腦子被三個喪尸挖開,它們將我的腦子里存在的思路一條又一條拽出來拼命地往它們嘴里塞。我意識模糊到看不清它們模樣,跪在地上懇求它們放過我的思路。那是我的經歷、我的想象、我的熱愛,甚至可以說是我生活全部的開端,有了這一開端,我的生活才知道接下來往哪走。可它們漸漸將我的思路吃光,我腦子里一片空白,看著自己的思路被吞掉感到心灰意冷,只求它們將我一同殺死。沒了思路,小說無法繼續,我的生活也無法繼續。其中一個喪尸似乎聽懂我的哀求,將一連串的文字塞進我腦子里,我以為是不一樣的思路。仔細一瞧才發現,是公務員的試題,一套又一套,從行測到申論,一題又一題地往我腦子里塞。我的神經開始抵制,胃感到惡心,拽著那個喪尸的手,另外兩只喪尸趕來幫忙,按住我。眼前一片漆黑,嘴巴不受控制,讀出一道又一道題目。眼睛想瞇起來,可卻被題目塞滿眼皮。我吼了一聲,“讓我死吧,讓我變成喪尸吧。”可它們不咬我,只是一個勁地往我腦子里灌輸公務員的知識。我祈求有人拉我一把,喊了幾聲救命。遠方有一陣腳步聲,我聽到有人往這邊趕。我再次喊著,一個人出現在我眼前,他不是別人,正是劉編輯,他舉著槍,往喪尸開了幾槍。喪尸受到驚嚇逃之夭夭。他將我抱起來,頭朝下,使勁搖晃著我,將公務員的知識全晃掉在地上。他說,“有我在,你定是個成功的小說家。”我看到他兜里的現金和手上的槍,冷笑了一下說,“但愿你不是為了錢。”他說,“絕不可能為了錢。”我相信他,是因為他和我一樣,都與小說有關。不過,我們又有所不同。他拽著我,將我推進一個無人的房間,燈光很亮,房間四面墻都是書架。我盯著上面的書看了一會,很多書名都熟悉,取下魯迅先生的《狂人日記》,翻開第一頁,居然是白紙,接著翻開第二頁,還是白紙,全部翻完,皆是空白。我想推開門,卻發現被鎖上了。我使勁敲著門,外面傳來幾聲槍聲和劉編輯的嘶吼聲,我縮在角落,心里滿是恐懼。門被撞著,我往里面走,縮在書架底下,看到筆記本電腦的充電線垂下來,我習性地插著充電,打開電腦,光出現了,我撫摸著鍵盤。門卻在這時被撞開,劉編輯闖了進來,他張開嘴巴,露出獠牙,往我逼近。我無法掙脫,被他逼到墻角,他咬住我的脖子,我漸漸變成喪尸,可我的手還留在肩膀上,不知道該敲下哪幾個字,腦子里翻查著許多文字,只想到一句話,這篇小說不該如此。
槍聲再次響起,幾個人闖進來,他們舉起槍,對準我的腦袋開槍。子彈射穿我的腦袋,我死了,連同思路一起。
啊!這真是一場噩夢。
我醒來時,天還沒亮,坐在床上額頭直冒汗,拿起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五點半,再也無心睡眠,看著空蕩的房間,心似乎在凋零,連世界都是一場枯寂。我站起來,打開電腦,想著下一篇小說題目,想了很久,沒有思路,坐在椅子上發呆,不知道過了多久,光透過窗戶,這個點母親應該醒了,不如給她打一個電話。
電話通了之后,我跟母親說以后每寫完一篇短篇小說就回家一次。母親在電話那頭笑了,好像也不是很反對我寫小說。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