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會不會突然的出現,在街角的咖啡店。”
陳奕迅的《好久不見》,自扮卓別林的做派,荒誕滑稽地認真講述一個,想把現實鑲進黑白畫面的故事。
你給的照片,來時的路,街角的咖啡店,如此詩意地相遇。畢竟,不是每一個咖啡店,都可以替你,承載對一個城市的記憶。
“你這個騙子,說好要再來的!別回來了!”
這是二店長在我回成都之后和我說的第一句話,雖然只是文字,不過仍能感覺到她中氣十足的憤恨。
想想,我和這家,門店不太醒目,店員放顧客到一邊去自娛自樂的咖啡館,認識也有兩年了。其實我是一個記憶力虛弱到記不住日子的人,之所以能知道這段時間,完全是因為店里的Wi-Fi密碼是aroma201311。
密碼提醒著所有人,如果你從開店就坐在這里,已經陪了她兩年了;如果你決定現在開始坐在這里,還有很多很多的兩年。
(二)
那年我大二,一個鄉愁不減仍天天和同學哭著鬧著要去南門吃火鍋的蛋疼騷年。我扔了一盤肥牛進鍋,順手朝窗外并不顯眼的Aroma指了指:
“新開了一家什么?”
“咖啡店,裝修挺有情調的。”
我隨口答應了一下,肥牛涮好,蘸油碟大吃一口。
“一會兒去坐坐。”我含糊不清地說。
Aroma,香氣的意思,還挺會取名。
酒足飯飽,三五同學一起來到這家叫香氣的咖啡店,中文名叫悠曼,雖然我一直覺得悠慢更有感覺,但我從來沒提出來過。
“你好,我們十點半關門,請問需要點些什么嗎?”以為店員很有禮貌地迎接我們。
一看時間,已經十點又二十,想了想,來都來了,還是打包一些吧。
“對不起,我們不能打包。”
朋友還以為是快到閉館時間,店員不愿意做,于是再三請店員替我們做一杯。在東北冬季的回程上,也能捧一杯咖啡,渥一手溫暖。
“不好意思啦,我們是沒有打包紙杯。”
我初以為這是剛營業,這些東西還沒周全到,倒也沒計較太多。直到很久以后的以后,店內都沒有打包紙杯,那時我已經是店里的常客,也向店長問起過這事兒。
“干嘛要打包啊,我們又不是專門賣咖啡的。進來點一杯,好歹坐半天啊,不然我們多無聊。”對店長的回答我也一點都不意外。要是店里沒有人的話,她就找不到貓著腰在吧臺里面看肥皂劇的“偷腥”感。
那個時候還沒有情懷營銷的手段,放現在,我一定會拍案而起振臂高呼:“這賣的就是情懷啊!mood啊!”
自從第一次被拒之門外后,我也很少去坐坐。偶爾要陪同學聊天,或者要在南門等人,這家店面不大的咖啡店到也是不錯的歇腳地兒。
我很愛點一杯純牛奶,能喝出來是進口的,卻也賣的便宜。很長一段時間這家店都是我稍作休息,然后就三五成群往街對面的網吧飯店轉戰的加油場。
我一個人,愛陷進那個能坐六個人一圈的沙發里,有大隊伍進店,我也會很自覺地讓出能使我安然入睡的沙發。隨便找個開著幾朵小花的座位,看看架子上的書名,并不想去翻,繼續喝著牛奶。
那個時候與大店長交流不多,其余店員我也因為臉盲根本沒去記。有朋友后來告訴我,悠曼招兼職了,我才有了店長微信,才真正認真看過那本手繪的菜單。
然而很不幸,我并沒能得到這份兼職,店里招了一個學美術的男生。我還吃不到酸葡萄般自己在心里吐槽,不要我這個學英語的,看以后店里來歪果仁你們怎么辦。14年世界杯我從街邊路過店面,看到學美術的那個男生在店里搬箱倒柜,要布置成可以全廳坐下來看球賽的場地,我又暗自高興,幸好沒拿賣咖啡的兼職去做工地上的活兒。
想起來,我也找不出一家咖啡館能拒絕一個顧客這么多次了。
(三)
可能是因為對我總有些不好意思,那次失敗的應聘之后,店長竟是和我也熟絡起來了。我也不自覺的總喜歡把朋友往這里帶,因為有自己熟悉的位置,有不用說就知道給我上杯牛奶的妹子,再加上三五好友,這大學的青蔥時光總是過得慢些。
在我大三的時候,悠曼是最熱鬧的。店里有不常來,但每次來了一定會在包間里抽煙的老板;有總是坐在客人不常座的座位上寫寫小文字看看書的老板娘;有在吧臺里悄悄看劇的大店長;有自己各種創意調雞尾酒讓我品嘗的二店長,最后還不忘告訴我:這是女士酒;有一看到我進來就非要我喝咖啡練拉花手藝的兼職小妹月月,而我每次只點牛奶;還有不是兼職時間,卻還常在我面前晃悠練攝影P圖那個學美術的男生,不給他名字,哼。
后來我在學校外面租房,竟和大店長和二店長租到一個小區。每晚結束一天的活動,我都會自覺地去悠曼的沙發坐著,或者在吧臺上陪她們,然后一起回家。
那個時候我可以隨便拿店里冰柜里的火腿培根回家自己吃,因為除了我很少有人在店里點帶肉的小吃;我可以上午說要吃三明治,中午去的時候二店長已經算好了時間,在我推門而入的一刻剛好給我端出來;我不愛跑銀行取錢,總是我打支付寶給店里,從店里拿現金,我就是他們的銀行,悠曼就是我的提款機。
“你晚上要找玄燁,去悠曼撈他好了。”
這是朋友告訴別人怎么找我的方法。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起身上也貼了Aroma香氣的標簽。
直到我隨便讓學生會外聯的孩子去找店里拉贊助,大店長很爽快地一擲千金,哪怕我總覺得之后并未對他們生意做多大貢獻。
直到二店長告訴我因為很少人喝牛奶,現在已經不買進口牛奶,菜單上也都抹去。不過我依然可以點到,她給我煮發喜的牛奶。
直到不外帶不打包的店規,突然有一天告訴我,在學校里面想喝了就說吧,他們可以專門給我送。
(四)
就這樣,我們聊著大學,聊著工作實習,聊著學校關了小南門導致生意的不景氣。聊著聊著,大店長懷孕做媽媽,現在已經生下了小寶寶。聊著聊著,我已經不再去冰箱翻肉,而是自己買兩根黃瓜蘸醋減肥;聊著聊著,曾經這里的學長學姐都已經畢業,不知道二店長會不會也對他們怒吼:你們這些騙子!別回來了!
我們聊著聊著聚在了一起,又聊著聊著終將分離。都說故鄉好,我想,是因為故鄉有家吧。而那個被稱作家的地方,無非是我們有說有笑,有喜有淚,才會因為小家而去愛上一片故土。如果這就是一個家的話,講真,從沒想過一家不點咖啡的咖啡店也會給我這樣的感覺。也不是每一個咖啡店,都能替我去裝下,一座城市的記憶。
朋友送我的雛菊,我放在店里養著,在那張照片墻的前面,它枯萎得很好看。
后記:有些時候和朋友聊天,總能感覺他們在大學有一個固定的記號。這些記號看似普通,但對他們來說,就是整個大學的回憶。有西門一定要吃上20元的麻辣燙;有逸夫樓一到夏天就飄來廁所幽幽的考試季。當他們問起我時,我以為是主持了無數次辦了無數次活動的大學生活動中心,直到我退出學生會出去實習再回來,并沒有過多的感觸。于是就照著這個邏輯去尋找屬于我大學的記號。不是寢室,我也不是個扎自習室的學霸,老師辦公室每次進去前敲門我都要深呼吸。最后,我終于發現,每次回沈陽先要把行李放下的地方,就是我的記號。那個叫香氣的咖啡館,即使我從不點咖啡,卻也是我的大學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