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坐在西江邊上的小露臺,公司領導就著高度數白酒,高談闊論,滔滔不絕,那時候正值6月,江風軟踏踏的,又帶有一點溫熱感,江上的漁民曬得黑黝黝的,坐在單薄的木船頭,草帽下,紅黑的臉上齜著黃牙,叼著旱煙看著岸上餐廳那些挺著肚腩喝酒大笑的人.......
船在江面輕輕搖晃,漁民的胸脯一高一低緩緩的呼吸,平靜的江面,零零散散飄著幾艘木船,看不清船上人的臉,就像他們看不清我們的臉一樣。
看著對面桌有一個小男生,因為不夠高,站在飯桌旁邊,手里拿著一只蟲子一樣黑乎乎的東西有滋有味的嚼著,這時候,我們桌上剛好來了一盤黑乎乎的東西,也是蟲子。
這種蟲子,叫龍虱。
作為廣東人,吃膽一直很大,天上飛的,水里游的,地上爬的,只要能吃,都是一道佳肴,可是面對這樣一盤“水蟑螂”,我輕輕靠在椅子,抿了一小口白酒,肚子一陣熱乎。
轉過頭,看到一位穿著藍色背心的漁民,靠在船沿邊上,盤著腳,輕輕的卷著煙,敞開的煙絲放在一張粗糙的信封上,他用手指捏出一小撮,慢慢的滿滿的鋪在煙紙上,他手臂動作很大,手指幅度很小,他的背心洗的發白,顴骨很高,頭發卻很柔軟,有風的時候,亂糟糟的劉海會遮住半邊臉。
很多船只慢慢靠岸,只有他和他的船盤坐在水中央,他伸出舌頭,緩緩的舔過開口處,咂咂嘴叼住,劃亮火柴,西江水如明鏡,一縷白煙,月明星稀。
我抓起一只龍虱,手指捏著,環節軀體,溫軟的觸感,扒開兩片硬硬的翅膀,放入口中,外皮酥軟,肉身滿滿的蛋白質,口感豐盈,可口。
那晚,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晚上,睡得很輕盈,自己好像站在江面上,看著那位漁民慢而有力的卷起了煙........
我抓起那只龍虱時候,就像那位漁民拿起卷煙,感到孤獨卻無比歡愉,我慢慢咀嚼這種孤獨,耳朵里聽到的是卷煙紙粗糙的摩擦,聲音很動聽,余音繞梁。
孤獨需要咀嚼,這可能就是安靜的力量。
多日以來,我一直沉浸在簡書中敲字,一直焦慮自己敲出的文字究竟性情如何,我邊健身,邊氣喘吁吁坐下來,大汗淋漓,聽著心跳,想著以往一文一字,如煙絲,卷起來,如龍虱,咀嚼。
第一次看木心《溫莎墓園日記》,白頭發,黑毛衣,無框眼鏡,煙斗,第一次看汪曾祺《故鄉的味道》,蘿卜,豆腐,干絲,桂花魚,第一次看北島《失敗之書》,北歐,紅酒,詩歌,小木屋。
那時候,我坐著車去你的學校,我穿的很用心,看起來卻不夠專心致志,滿身都是汗味,我們依舊擁抱,某一天,合影,看電影,過周年紀念日,旅游,爭吵,和好,后來,走著走著,我們剛好分開了,心存感激,畢竟,孤獨感最強烈時候,我們還好沒有學會妥協。
也好,孤獨伴隨成長,最好,便是安身立命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