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天龍八部》【第8回】虎嘯龍吟(1)

  鎮南王府內堂之中,善闡侯高昇泰還報,鐘萬仇夫婦及秦紅棉已離府遠去。鎮南王妃刀白鳳掛念愛子,說道:“皇上,那萬劫谷的所在,皇上可知道么?”保定帝段正明道:“萬劫谷這名字,今日首次聽見,但想來離大理不遠。”刀白鳳急道:“聽那鐘萬仇之言:似乎這地方甚為隱秘,只怕不易尋找。譽兒要是在敵人手中久了……”保定帝微笑道:“譽兒嬌生慣養,不知人間險惡,讓他多經歷一些艱難,磨練磨練,也未始沒有益處。”刀白鳳甚是焦急,卻已不敢多說。

  保定帝向段正淳道:“淳弟,拿些酒菜出來,犒勞犒勞咱們。”段正淳道:“是!”吩咐下去,片刻間便是滿席山珍海味。保定帝命各人同席共飲。

  大理是南鄙小邦,國中百族雜處,擺夷族人數最多,鎮南王妃刀白鳳便是擺夷人。國人受中原教化未深,諸般朝儀禮法,本就遠較大宋寬簡。保定帝更為人慈和,只消不是在朝廷廟堂之間,一向不喜拘禮,因此段正淳夫婦與高昇泰三人便入座下首相陪。

  飲食之間,保定帝絕口不提適才事情。刀白鳳雙眉深蹙,食而不知其味。黎明時分,門外侍衛稟道:“巴司空參見皇上。”保定帝道:“進來!”門帷掀起,一個又瘦又矮的黑漢子走了進來,躬身向保定帝行禮,說道:“啟奏皇上:那萬劫谷過善人渡后,經鐵索橋便到了,須得自一株大樹洞中進谷。”

  刀白鳳拍手笑道:“早知有巴司空出馬,哪有尋不到敵人巢穴之理?我也不用擔這半天心啦。”那黑漢子微微躬身,道:“王妃過獎。巴天石愧不敢當。”

  這黑瘦漢子巴天石雖形貌不揚,卻是個十分精明能干的人物,曾為朝廷立下不少功勞,目下在大理國位居司空。司徒、司馬、司空三公之位,在朝中極為尊榮。巴天石武功卓絕,尤其擅長輕功,這次奉保定帝之命探查敵人的駐足之地,他暗中跟蹤鐘萬仇一行,果然查到了萬劫谷的所在。

  保定帝微笑道:“天石,你坐下吃個飽,咱們這便出發。”巴天石深知皇上不喜人對他跪拜,對臣子愛以兄弟朋友稱呼,倘若臣下過分恭謹,他反要著惱,當下答應一聲,捧起飯碗便吃。他身材瘦瘦小小,滴酒不飲,飯量卻大得驚人,片刻間便連吃了七大碗飯。段氏兄弟、高昇泰和他相交日久,自不以為異。

  巴天石一吃完,站起身來,伸衣袖一抹嘴上油膩,說道:“臣巴天石引路。”當先走出。保定帝、段正淳夫婦、高昇泰隨后魚貫而出。出得鎮南王府,見褚古傅朱四大護衛已牽了馬匹在門外侍候,另有數十名從人捧了保定帝等的兵刃站在其后。

  段氏祖先是涼州人氏,以中原武林世家在大理得國,數百年來不失祖宗遺風。段正明、正淳兄弟雖富貴無極,仍時時微服出游,遇到武林中人前來探訪或尋仇,也必按照武林規矩對待,從不擺皇室架子。保定帝這日御駕親征,眾隨從見得多了,人人均已換上常服,在不識者眼中,只道是縉紳大戶帶了從人出游而已。

  刀白鳳見巴天石的從人之中,有二十幾名帶著大斧長鋸,笑問:“巴司空,咱們去做木匠起大屋嗎?”巴天石道:“鋸樹拆屋。”

  一行人所乘都是駿馬,奔行如風,未到日中,已抵萬劫谷外的樹林。巴天石指揮從人,將擋路的大樹砍倒鋸開。來到谷口,保定帝指著那株漆著“姓段者入此谷殺無赦”的大樹,笑道:“這萬劫谷主人,跟咱家好大的怨仇哪!”段正淳卻知鐘萬仇是怕自己進谷去探訪甘寶寶,向妻子斜目瞧去,見她只是冷笑。

  四名漢子提著大斧搶上,片刻間便將那株數人合抱的大樹砍倒了。

  巴天石命眾人牽馬在谷口相候。

  褚、古、傅、朱四大護衛當先而行,其后是巴天石與高昇泰,又其后是鎮南王夫婦,保定帝走在最后。進得萬劫谷后,四下靜悄悄的,無人出迎。巴天石按照江湖規矩,手持段正明、段正淳兩兄弟的名帖,大踏步來到正屋之前,朗聲說道:“大理國段氏兄弟,前來拜會鐘谷主。”

  話聲甫畢,左側樹叢中突然躥出一條長長人影,迅捷無倫地撲到,伸手向巴天石手中的名帖抓來。巴天石向右錯出三步,喝道:“尊駕是誰?”那人正是“窮兇極惡”云中鶴,一抓不中,更不停步,又向巴天石撲去。巴天石見他輕功了得,有心要跟他較量較量,當下又向前搶出三步。云中鶴跟著追了三步。巴天石發足便奔,云中鶴隨后追去。一個矮,一個高,霎時間在屋外繞了三個圈子。云中鶴步幅奇大,但巴天石一跳一躍,腳步起落卻比他快得多,兩人之間始終相距數尺。云中鶴固然追他不到,巴天石卻也避他不脫。兩人一向都自負輕功天下無匹,此刻陡然間遇上勁敵,均是心下暗驚。兩人越奔越快,衣襟帶風,發出呼呼聲響,雖只兩人追逐,旁人看來,便如五六人繞圈而行一般。到得后來,兩人相距漸遠,變成了繞屋奔跑,已不知是云中鶴在追巴天石,還是巴天石在追云中鶴。倘若巴天石追到了云中鶴背后,這場輕功比試自然是他勝了,但云中鶴猛地發勁,又將巴天石拋落數丈。

  只聽得呀的一聲,正屋大門打開,鐘萬仇走了出來。巴天石足下不停,暗運內勁,右手送出,名帖平平向鐘萬仇飛了過去。

  鐘萬仇伸手接住,怒道:“姓段的,你既按江湖規矩前來拜山,干嗎毀我谷門?”

  褚萬里喝道:“皇上至尊,豈能鉆你這樹洞地道?”

  刀白鳳懸念愛子,忍不住問道:“我的孩兒呢?你們將他藏在哪里?”

  屋中忽又躍出一個女子,尖聲道:“你來遲了!這姓段的小子,我們已將他開膛破肚,喂了狗啦!”她雙手各持一刀,刀身細如柳葉,發出藍印印的光芒,正是見血即斃的修羅刀。

  這兩個女子十八九年之前便因妒生恨,結下極深的怨仇。刀白鳳明知秦紅棉所言非實,但聽她將自己獨生愛子說得如此慘酷,舊恨新怒齊迸,冷冷地道:“我是問鐘谷主,誰來跟下賤女人說話?”驀地里當當兩聲響,秦紅棉雙刀齊出,快如飄風般近前,向她急砍兩刀。這“十字斫”是她成名絕技,不知有多少江湖好漢曾喪在她修羅雙刀這毒招之下。刀白鳳抽出拂塵,及時格開,身形轉處,塵尾點向她后心。

  段正淳好生尷尬,一個是結發愛妻,一個是昔日情侶。他對刀白鳳鐘情固深,對秦紅棉卻也舊恩難忘,但見兩女一動上手便生死相搏,不論是誰受傷,自己都是終生之恨,喝道:“且慢動手!”斜身欺近,拔出長劍,要格開兩人兵刃。

  鐘萬仇一見到段正淳便滿肚子怒火,嗆啷啷大環刀出手,向他迎頭砍去。褚萬里道:“不勞王爺動手,待小人料理他!”鐵桿揮出,戳向鐘萬仇頭頸。他原來的鐵桿給葉二娘拗斷了,此時所使是趕著新鑄的。鐘萬仇罵道:“我早知姓段的就只仗著人多勢眾。”

  段正淳笑道:“萬里退下,我正要見識見識鐘谷主的武功。”長劍挺出,彈開褚萬里的鐵桿,順勢從鐘萬仇大環刀的刀背上掠下,直削他手指。這一招彈、掠、削三式一氣呵成,中間沒半分變招痕跡。鐘萬仇一驚:“這段賊劍法好生凌厲。”收起怒火,橫刀守住門戶,強敵當前,已不敢浮囂輕忽。

  段正淳挺劍疾刺,鐘萬仇見來勢凌厲,難以硬擋,向后躍開三步。段正淳只求他不過來糾纏,閃身搶近刀白鳳和秦紅棉,只見秦紅棉刀法已微見散亂,刀白鳳步步進逼。驀地里嗤嗤嗤連響,秦紅棉接連射出三枝毒箭。她這短箭形狀和木婉清所發的相同,手法卻高明得多,三枝箭分射左右中,叫對方難以閃避。刀白鳳縱身高躍,三枝短箭都從她腳底飛過,不料她身子尚在半空,又有三枝箭射來,第一枝射她小腹,第二枝射她雙足之間,第三枝卻是對準了她足底。其時刀白鳳無法再向上躍,身子落下來時,三枝箭正好射中她頭、胸、腹三處,委實毒辣之極。

  刀白鳳心下驚惶,拂塵急掠,卷開了第一枝毒箭,身子急速落下,眼看第二枝、第三枝箭對準胸膛,小腹射到,已萬難閃避擋格。突然眼前白光急閃,一柄長劍自下而上地在她面前掠過,將這兩枝短箭斬為四截,同時有人晃身擋在她身前,正是段正淳搶過來救了她性命。倘若他出劍稍有不準,斬不到短箭,這兩枝短箭勢必都釘在他身上。

  這一下刀白鳳和秦紅棉都嚇得臉色慘白,心中怦怦亂跳。刀白鳳叫道:“我不領你的情!”閃身繞過丈夫,揮拂塵向秦紅棉抽去。她恨極秦紅棉手段陰毒,拂塵斜掃直擊,叫對方緩不出手來發射毒箭。秦紅棉適才這兩箭險些射中段正淳,又見他不顧性命地相救妻子,偏心已極,驚慌再加氣苦,登時擋不住拂塵的急攻。刀白鳳拂塵一招“鳳棲于梧”,向她頭頂擊落,秦紅棉急向右閃,刀白鳳左掌正好同時擊出,眼見便可正中秦紅棉胸口,立時便要打得她狂吐鮮血。手掌離她胸口尚有半尺,忽然旁邊一只男子手掌伸將過來,將她這一掌掠開了,正是段正淳出手相救,說道:“鳳凰兒,別這么狠!”

  秦紅棉一怔,怒道:“什么鳳凰兒、孔雀兒,叫得這般親熱!”左手刀向段正淳肩頭砍落。刀白鳳也正惱丈夫相救情婦,掠開自己勢必中敵的一招,揮拂塵向他臉上掃去。

  二女同時出手,同時見到對方向段正淳攻擊,齊叫:“啊喲!”同時要回護郎君。刀白鳳拂塵轉向,去擋格修羅刀;秦紅棉飛足向刀白鳳踢去,要她收轉拂塵。

  段正淳斜身閃開,砰的一聲,秦紅棉這一腳重重踢中在他臀上。刀白鳳怒道:“你干嗎踢我丈夫?”秦紅棉道:“段郎,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很疼嗎?”段正淳故意讓秦紅棉踢中,好讓她消氣,裝腔作勢大叫:“哎唷!痛死我啦!”蹲下身來。

  鐘萬仇瞧出便宜,舉刀摟頭向段正淳劈落。刀白鳳叫道:“住手!”秦紅棉叫道:“打他!”拂塵與修羅刀齊向鐘萬仇攻去。鐘萬仇只得回刀招架,大叫:“姓段的臭賊,你這老白臉,靠女人救你性命,算什么好漢?”段正淳哈哈大笑,倏地躍起,唰唰唰三劍,只逼得鐘萬仇踉蹌倒退。秦紅棉一怔,怒道:“你沒受傷,裝假!”刀白鳳也道:“這家伙最會騙人,怎能信他?”秦紅棉叫道:“看刀!”刀白鳳叫道:“打他!”這一次二女卻是聯手向段正淳進攻。

  保定帝見兄弟跟兩個女人糾纏不清,搖頭暗笑,向褚萬里道:“你們進去搜搜!”褚萬里應道:“是!”

  褚、古、傅、朱四人奔進屋門。古篤誠左足剛跨過門檻,突覺頭頂冷風颯然。他左足未曾踏實,右足跟疾撐,已倒退躍出,只見一片極薄極闊的刀刃從面前直削下去,相距不過數寸,只要慢得頃刻,就算腦袋幸而不致一分為二,至少鼻子也得削去了。古篤誠背上冷汗直流,看清楚忽施暗襲的是個面貌俊秀的中年女子,正是“無惡不作”葉二娘。她這薄刀作長方形,薄薄的一片,四周全都鋒利無比,她抓著短短的刀柄,略加揮舞,便卷成一圈圓光。古篤誠起初這一驚著實厲害,略一定神,大聲呼喝,揮起板斧,便往她薄刀上砍去。葉二娘的薄刀不住旋轉,不敢和板斧這等沉重的兵刃相碰。古篤誠使出七十二路亂披風斧法,雙斧直上直下地砍去。葉二娘陰陽怪氣,說幾句調侃的言語。朱丹臣見她好整以暇,刀法卻詭異莫測,生怕時候一長,古篤誠抵敵不住,挺判官雙筆上前夾擊。

  其時巴天石和云中鶴二人兀自在大兜圈子,兩人輕功相若,均知非一時三刻能分勝敗,這時所較量者已是內力高下。巴天石奔了這百余個圈子,已知云中鶴的下盤功夫飄逸有余,沉凝不足,不如自己一彈一躍之際行有余力,只消陡然停住,擊他三掌,他勢必抵受不住。但巴天石一心要在輕功上考較他下去,不愿以拳腳功夫取勝,仍一股勁兒地奔跑。

  忽聽得一人粗聲罵道:“媽巴羔子的,吵得老子睡不著覺,是那兒來的兔崽子?”只見南海鱷神手持鱷嘴剪,一跳一跳地躍近。

  傅思歸喝道:“是你師父的爹爹來啦!”南海鱷神喝道:“什么我師父的爹爹?”傅思歸指著段正淳道:“鎮南王是段公子的爹爹,段公子是你的師父,你想賴么?”南海鱷神雖惡事多為,卻有一樁好處,說過了的話向來算數,一聞此言,氣得臉色焦黃,可不敢公然否認,喝道:“我拜我的師父,跟你龜兒子有甚相干?”傅思歸笑道:“我又不是你兒子,為什么叫我龜兒子?”

  南海鱷神一怔,想了半天,才知他是繞著彎兒罵自己為烏龜,一想通此點,哇哇大叫,鱷嘴剪啪啪啪地向他夾去。此人頭腦遲鈍,手腳可著實快速,鱷嘴剪中一口森森白牙,便如狼牙棒上的尖刺相似。傅思歸一根熟銅棍接得三招,便覺雙臂酸麻。褚萬里長桿揚動,桿上連著的鋼絲軟鞭蕩出,向南海鱷神臉上抽去,南海鱷神掏出鱷尾鞭擋開。

  保定帝眼看戰局,己方各人均無危險,對高昇泰道:“你在這兒掠陣。”

  高昇泰道:“是!”負手站在一旁。

  保定帝走進屋中,叫道:“譽兒,你在這里么?”不聽有人回答。他推開左邊廂房門,又叫道:“譽兒,譽兒!”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從門背后轉了出來,臉色驚惶,問道:“你……你是誰?”保定帝道:“段公子在哪里?”那少女道:“你找段公子干嗎?”保定帝道:“我要救他出去!”

  那少女搖頭道:“你救他不出的。他給人用大石堵在石屋之中,門口又有人看守。”保定帝道:“你帶我去。我打倒看守之人,推開大石,就救他出來了。”那少女搖頭道:“不成!我如帶了你去,我爹爹要殺我的。”保定帝問:“你爹爹是誰?”那少女道:“我姓鐘,我爹爹就是這里的谷主。”這少女便是從無量山逃回來的鐘靈。

  保定帝點了點頭,心想對付這樣一個少女,不論用言語套問,或以武力脅逼,均不免有失身分。段譽既在此谷中,總不難尋到,于是從屋中回出,要另行覓人帶路。

  段譽和木婉清在石屋之中,聽說門外那青袍客竟是天下第一惡人“惡貫滿盈”,大驚之下,撲向對方,摟在一起。段譽低聲道:“咱們原來落在‘天下第一惡人’手中,那真糟之極矣!”木婉清“唔”的一聲,將頭鉆在他懷中。段譽輕撫她頭發,安慰道:“別怕。”

  兩人上下衣衫均已汗濕,便如剛從水中爬起來而肌膚密貼一般。兩人全身火熱,體氣蒸薰,聞在對方鼻中,更增誘惑。一個是血氣方剛的青年,一個是情苗深種的少女,就算沒受春藥激動,也已把持不定,何況“陰陽和合散”霸道異常,能令端士成為淫徒,貞女化作蕩婦,只教心神一迷,圣賢也成禽獸。此時全仗段譽一靈不昧,念念不忘于段氏的清譽令德,這才勉力克制。

  青袍客得意之極,怪聲大笑,說道:“你兄妹二人快些成其好事,早一日生下孩兒,早一日得脫牢籠。我去也!”說罷,越過樹墻而去。

  段譽大叫:“岳老三,岳老二!你師父有難,快快前來相救。”叫了半天,卻哪里有人答應?

  尋思:“當此危急之際,便是拜他為師,也說不得了。拜錯惡人為師,不過是我一人之事,須不致連累伯父和爹爹。”又縱聲大叫:“南海鱷神,我情愿拜你為師了,愿意做南海派的傳人,你快來救你徒弟啊。我死之后,你可沒徒弟了。”亂叫亂喊了一陣,始終不聞南海鱷神的聲息,突然想到:“啊喲不好!南海鱷神最怕的便是他這個老大‘惡貫滿盈’,就算聽到我叫喚,也不敢來救。”心中不住叫苦。

  木婉清忽道:“段郎,我和你成婚之后,咱們第一個孩兒,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段譽迷迷糊糊地答道:“男的!”

  忽然石屋外一個少女的聲音接口道:“段公子,你是她哥哥,決不能跟她成婚。”段譽一楞,道:“你……你是鐘姑娘么?”那少女正是鐘靈,說道:“是我啊。我偷聽到了這青袍惡人的話,我定要想法子救你和木姊姊。”段譽大喜,道:“那好極了,你去偷毒藥的解藥給我。”木婉清怒道:“鐘靈你這小鬼快走開,誰要你救?”鐘靈道:“我還是想法子推開這大石頭,先救你們出來的好。”段譽道:“不,不!你去偷解藥。我……我抵受不住,快……快要死了。”鐘靈驚道:“什么抵受不住?你肚子痛嗎?”段譽道:“不是肚子痛。”鐘靈又問:“你是頭痛么?”段譽道:“也不是頭痛。”鐘靈道:“那你什么地方不舒服?”

  段譽情欲難遏之事,如何能對這小姑娘說得出口?只得道:“我全身不舒服,你只想法子去盜來解藥便了。”鐘靈皺眉道:“你不說病狀,我就不知道要尋什么解藥。我爹爹解藥很多,但得先知你是肚痛、頭痛,還是心痛。”段譽嘆了口氣道:“我什么也不痛。我是……我是服了一種叫做‘陰陽和合散’的毒藥。”鐘靈拍手道:“你知道毒藥的名字,那就好辦了。段大哥,我這就去跟爹爹要解藥。”

  她匆匆爬過樹墻,便去纏著父親拿那“陰陽和合散”的解藥。那“陰陽和合散”是青袍客的藥物,但鐘萬仇一聽名字,就知是什么玩意兒,馬臉一沉,斥道:“小女娃娃,東問西問這些不打緊的東西干嗎?你再胡說八道,我老大耳括子打你。”鐘靈急道:“不是胡說八道……”

  便在此時,保定帝等一干人攻進萬劫谷來,鐘萬仇忙出去應敵,將鐘靈一人留在屋內。她聽得屋外兵刃交作,斗得厲害,也不去理會,自在父親的藏藥之所東翻西找。鐘萬仇的數百個藥瓶之上都貼有藥名,但偏偏就不見“陰陽和合散”的解藥。正不知如何是好,聽得有人進來,出去一看,便遇到了保定帝。

  保定帝想尋人帶路,一時卻不見有人,忽聽得身后腳步聲響,回頭見是鐘靈奔來,當即停步等候。鐘靈奔近,說道:“我找不到解藥,還是帶你去吧!不知你能不能推開那塊大石頭。”保定帝莫名其妙,問道:“什么解藥?”鐘靈道:“你跟我來便知道了。”

  萬劫谷中道路曲折,但在鐘靈帶領之下,片刻即至。保定帝托著鐘靈手臂,也不見他縱身跳躍,突然間凌空而起,平平穩穩地越過樹墻。鐘靈拍手贊道:“妙極,妙極!你好像會飛!啊喲,不好!”

  但見石屋之前端坐著一人,正是那青袍怪客!

  鐘靈對這個半死半活之人最是害怕,低聲道:“咱們快走,等這人走了再來。”保定帝見了這青袍怪人也極感詫異,安慰她道:“有我在這里,你不用怕。段譽便是在這石屋之中,是不是?”鐘靈點了點頭,縮在他身后。

  保定帝緩步上前,說道:“尊駕請讓一步!”青袍客便如不聞不見,凝坐不動。

  保定帝道:“尊駕不肯讓道,在下無禮莫怪。”側身從青袍客左側閃過,右掌斜起,按住巨石,正要運勁推動,只見青袍客從腋下伸出一根細細的鐵杖,點向自己“缺盆穴”。鐵杖伸到離他身子尺許之處便即停住,不住顫動,只待保定帝勁力一發,胸腹間門戶大開,鐵杖點將過來,便無可閃避。保定帝一凜:“這人點穴功夫高明之極,卻是何人?”右掌微揚,劈向鐵杖,左掌從右掌底穿出,又已按在石上。青袍客鐵杖移位,指向他“天池穴”。保定帝掌勢如風,連變七次方位,青袍客跟著移動鐵杖,每一次均虛點穴道,制住形勢,令他雖手按大石,卻不敢發勁。

  兩人接連變招,青袍客總使得保定帝無法運勁推石,認穴功夫之準,保定帝自覺與己不相伯仲,猶在兄弟段正淳之上。他左掌斜削,突然間變掌為指,嗤的一聲響,使出一陽指力,疾點鐵杖,這一指倘若點實了,鐵杖非彎曲不可。不料那鐵杖也是嗤的一聲點來,兩股力道在空中一碰,保定帝退了一步,青袍客也身子一晃。保定帝臉上紅光微閃,青袍客臉上則隱隱透出一層青氣,均是一現即逝。

  保定帝大奇,心想:“這人武功不但奇高,而且與我顯然頗有淵源。他這杖法明明跟一陽指有關。”當即拱手道:“前輩尊姓大名,盼能見示。”只聽一個聲音響道:“你是段正明吧?這些年來倒沒老了。”保定帝見他口唇絲毫不動,居然能夠說話,更加詫異,說道:“在下段正明。”青袍客道:“哼,你便是大理國當今保定帝?”保定帝道:“正是。”青袍客道:“你的武功和我相較,誰高誰下?”

  保定帝沉吟半晌,說道:“武功是你稍勝半籌,但若當真動手,我能勝你。”青袍客道:“不錯,我終究是吃了身子殘廢的虧。唉,想不到你坐上了這位子,這些年來竟絲毫沒擱下練功。”他腹中發出的聲音雖怪,仍聽得出語音中充滿了悵恨之情。

  保定帝猜不透他來歷,心中霎時間轉過了無數疑問。忽聽得石屋內傳出一聲聲急躁的嘶叫,正是段譽的聲音,保定帝叫道:“譽兒,你怎么了?不必驚慌,我就來救你。”鐘靈驚道:“段大哥,段大哥!”

  原來段譽和木婉清受猛烈春藥催激,越來越難與情欲相抗拒。到后來木婉清神智迷糊,早忘了段譽是親哥哥,只叫:“段郎,抱我,抱住我!”她是處女之身,于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但覺燥熱難當,非要段譽摟抱住了不可,便向段譽撲去。段譽叫道:“使不得!”閃身避開,腳下自然而然敵使出了凌波微步。木婉清一撲不中,斜身摔在床上,便暈了過去。

  段譽接連走了幾步,內息自然而然地順著經脈運行,愈走愈快,胸口郁悶無比,似乎透不過氣來,忍不住大叫一聲。這一聲叫,郁悶竟然略減,當下他走幾步,呼叫一聲,情欲之念倒是淡了,保定帝和青袍客在屋外的對答,以及保定帝叫他不必驚慌的言語,卻都已聽而不聞。

  青袍客道:“這小子定力不錯,服了我的‘陰陽和合散’,居然還能支撐到這時候。”保定帝吃了一驚,問道:“那是什么毒藥?”青袍客道:“不是毒藥,只不過是一種猛烈的春藥而已。”保定帝道:“你給他服食這等藥物,其意何居?”青袍客道:“這石屋之中,另有一個女子,是段正淳的私生女兒,段譽的胞妹。”

  保定帝一聽之下,不由得一驚,他修養再好,也禁不住勃然大怒,長袖揮處,嗤的一指向他點去。青袍客橫杖擋開,保定帝第二指又已點出,這一指直趨他喉下七突穴,那是致命死穴,料想他定要全力反擊。

  哪知青袍客“嘿嘿”兩聲,既不閃避,也不招架。保定帝見他不避不架,心中大疑,立時收指,問道:“你為何甘愿受死?”青袍客道:“我死在你手下,那就再好不過,你的罪孽,又深了一層。”保定帝問道:“你到底是誰?”青袍客低聲說了一句話。

  保定帝一聽,臉色立變,道:“我不信!”青袍客將右手中的鐵杖交于左手,右手食指嗤的一聲,向保定帝點去,保定帝斜身閃開,還了一指。青袍客以中指直戳,保定帝臉色凝重,以中指相還。青袍客第三招以無名指橫掃,第四招以小指輕挑,保定帝一一照式還報。到得第五招時,青袍客以大拇指捺將過來,五指中大拇指最短,因而也最為遲鈍不靈,然而指上力道卻是最強,保定帝不敢怠慢,大拇指一翹,也捺了過去。

  鐘靈在一旁看得好生奇怪,忘了對青袍客的畏懼之意,笑道:“你們兩個在猜拳么?你伸一指,我伸一指的,卻是誰贏了?”一面說,一面走近身去。驀地里一股勁風無聲無息地襲到,鐘靈一怔之際,左肩劇痛,幾欲暈倒。保定帝反手揮掌,將她身子平平推出,跟著向后縱躍,將她扶住,說道:“站著別動。”鐘靈怔怔地道:“他……他要殺我?”保定帝搖頭道:“不是。我和他在比試武功,旁人不能走近。”伸掌在她背心上輕撫數下。

  那青袍客道:“你信了沒有?”保定帝搶上數步,躬身道:“正明參見前輩!”青袍客道:“你只叫我前輩,是不肯認我呢,還是意下猶有未信?”保定帝道:“正明身為一國之主,言行自當鄭重。正明無子,這段譽身負宗廟社稷的重寄,請前輩釋放。”青袍客道:“我正要大理段氏亂倫敗德,斷子絕孫。我好容易等到今日,豈能輕易放手?”保定帝厲聲道:“段正明萬萬不許!”

  青袍客道:“嘿嘿!你自稱是大理國皇帝,我卻只當你是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你有膽子,盡管去調神策軍、御林軍來好了。我跟你說,我勢力固然遠不如你,可是要先殺段譽這小賊卻易如反掌。你此刻跟我動手,數百招后或能勝得了我,但想殺我,卻也千難萬難。我只要不死,你便救不了段譽性命。”

  保定帝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知他這話不假。別說去調神策軍、御林軍來,自己只須再多一個幫手,這青袍客抵敵不住,便會立時加害段譽,何況以此人身分,也決不能殺了他,說道:“你要如何,方能放人?”青袍客道:“不難!你只須答允去天龍寺出家為僧,將大位讓我,我便解了段譽體內藥性,還你一個鮮龍活跳、德行無虧的好侄兒。”保定帝道:“祖宗基業,豈能隨便拱手送人?”

  青袍客道:“嘿嘿,這是你的基業,還是我的基業?物歸原主,豈是隨便送人?我不追究你謀朝篡位的大罪,已算寬宏大量之極了。你若執意不肯,不妨耐心等候,等段譽和她胞妹生下一男半女,我便放他。”保定帝道:“那你還是趁早殺了他的好。”

  青袍客道:“除此之外,還有兩條路。”保定帝問道:“什么?”青袍客道:“第一條路,你突施暗算,猝不及防地將我殺了,那你自可放他出來。”保定帝道:“我不能暗算于你。”青袍客道:“你就想暗算,也未必能成。第二條路,你叫段譽自己用一陽指功夫跟我較量,只須勝得了我,他自己不就走了嗎?嘿嘿,嘿嘿!”

  保定帝怒氣上沖,忍不住便要發作,終于強自抑制,說道:“段譽不會絲毫武功,更沒學過一陽指功夫。”青袍客道:“大理段正明的侄子不會一陽指,有誰能信?”保定帝道:“段譽幼讀詩書佛經,心地慈悲,堅決不肯學武。”青袍客道:“又是一個假仁假義、沽名釣譽的偽君子!這樣的人若做大理國君,實非蒼生之福,早一日殺了倒好。”

  保定帝厲聲道:“前輩,是否另有其他道路可行?”青袍客道:“當年我若有其他道路可行,也不至落到這般死不死、活不活的田地。別人不給我路走,我為什么要給你路走?”

  保定帝低頭沉吟半晌,猛地抬起頭來,一臉剛毅肅穆之色,叫道:“譽兒,我便設法來救你。你可別忘了自己是段家子孫!”

  只聽石屋內段譽叫道:“伯父,你進來一指……一指將我處死了吧。”這時他已停步,靠在封門大石上稍息,已聽清楚了保定帝與青袍客后半段的對答。保定帝厲聲道:“什么?你做了敗壞我段氏門風的行徑么?”段譽道:“不!不是,侄兒……侄兒燥熱難當,活……活不成了!”

  保定帝朗聲道:“生死有命,任其自然。”托住鐘靈手臂,奔過空地,躍過樹墻,說道:“小姑娘,多謝你帶路,日后當有報答。”循著原路,來到正屋之前。

  只見褚萬里和傅思歸雙戰南海鱷神,仍然勝敗難分。朱丹臣和古篤誠那一對卻給葉二娘的方刀逼得漸漸支持不住。那邊廂云中鶴腳下雖仍絲毫不緩,但大聲喘氣,有若疲牛,巴天石卻一縱一躍,輕松自在。高昇泰負著雙手踱來踱去,對身旁的激斗似乎漠不關心,其實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精神籠罩全局,己方只要無人遇險,就用不著出手相援。段正淳夫婦與秦紅棉、鐘萬仇四人卻已不見。

  保定帝問道:“淳弟呢?”高昇泰道:“鎮南王逐開了鐘谷主,和王妃一起找尋段公子去了。”保定帝縱聲叫道:“此間諸事另有計較,各人且退!”

  巴天石陡然駐足,云中鶴直撲過來,巴天石砰的一掌,擊將出去。云中鶴雙掌一擋,只感胸中氣血翻涌,險些噴出血來。他強自忍住,雙眼望出來模糊一片,已看不清對手拳腳來路。巴天石卻并不乘勝追擊,嘿嘿冷笑,說道:“領教了。”

  只聽左首樹叢后段正淳的聲音說道:“這里也沒有,咱們再到后面去找。”刀白鳳道:“找個人來問問就好了,谷中怎地一個下人也沒有。”秦紅棉道:“我師妹叫他們都躲起來啦。”保定帝和高昇泰、巴天石三人相視一笑,均覺鎮南王神通廣大,不知使上了什么巧妙法兒,竟叫這兩個適才還在性命相撲的女子聯手同去找尋段譽。只聽段正淳道:“那么咱們去問你師妹,她一定知道譽兒關在什么地方。”刀白鳳怒道:“不許你去見甘寶寶。不懷好意!”秦紅棉道:“我師妹說過了,從此永遠不再見你面。”

  三人說著從樹叢中出來。段正淳見到兄長,問道:“大哥,救出……找到譽兒了么?”他本想說“救出譽兒”,但不見兒子在側,便即改口。保定帝點頭道:“找到了,咱們回去再說。”

  褚萬里、朱丹臣等聽得皇上下旨停戰,均欲住手,但葉二娘和南海鱷神打得興起,纏住了惡戰不休。保定帝眉頭微蹙,說道:“咱們走吧!”

  高昇泰道:“是!”懷中取出鐵笛,挺笛指向南海鱷神咽喉,跟著揚臂反手,橫笛掃向葉二娘。這兩記笛招都是攻向敵人極要緊的空隙。南海鱷神一個筋斗避過,啪的一聲,鐵笛重重擊中葉二娘左臂。葉二娘大叫一聲,忙飄身逃開。

  高昇泰的武功其實并不比這兩人強了多少,但他旁觀已久,心中早已擬就了對付這兩人的絕招。這招似乎純在對付南海鱷神,其實卻是佯攻,突然出其不意地給葉二娘來一下狠的,以報前日背上那一掌之仇。看來似乎輕描淡寫,隨意揮灑,實則這一招在他心中已盤算了無數遍,實是畢生功力之所聚,已然出盡全力。

  南海鱷神圓睜豆眼,又驚又佩,說道:“媽巴羔子,好家伙,瞧你不出……”下面的話沒再說下去,意思自然是說:“瞧你不出,居然勝了我三妹,老子只怕還不是你這小子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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