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結束后,室友們便早早回家了。大早上醒來,宿舍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空蕩蕩的。窗外還響起了轟隆隆的施工聲。想到前些天和寒說考試結束后要去見他就格外焦躁。
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風,還特意寫郵件告訴對方,考試結束后便來。但如今考試結束了,我卻有些退縮,不想去了,畢竟上周發生了些不好的事情讓我心有余悸。
糾結整整一天,晚上決定發消息給寒,告訴他我不想去了。
“不好意思,我這兩天狀態不佳,合肥就不來了。”
“怎么了?”
“沒什么。”
“那不想去合肥的話,我這兩天出差寧波,回程剛好經過杭州,你來嗎?”
“杭州?那就不麻煩了吧,等我一天怪浪費時間的。”
我有些歉意地道。
“沒事兒,正巧是周末。”
“我擔心我一個女孩子家出門不安全,更何況是去一個陌生的城市見一個從未見面的男人。我不敢保證自己會平安無事,更何況住宿也不大方便......”
“啊?!原來你擔心這個啊,不過女孩子擔心這個也正常。”
寒雖有些驚訝,但又表示理解地道。
“嗯,狀態不佳,實在抱歉。”
“那過兩天,你還在南京嗎?我來南京看你。”
“不了,就不辛苦你了,我想一個人靜靜。”
“那好吧,等你心情好了,有機會再見”。
寒有些無奈地道。
看寒一個大男人都如此退讓了,我很羞愧。再怎么說我只是個小孩,也不是什么名人,還不值得他一個大男人翻山越嶺特地來看。
第二天下午,寒便到杭州了,心情好像挺好的樣子,還給我發了西湖斷橋的照片。問我,“難得有機會過來一趟,你要不要來?我在這兒等你”。
這是寒第二次問了,于是我便答應了他,只是附帶了條件,要一間單獨的酒店。我并不希望一開始沒有說好,晚上發現只訂一間酒店,兩人因此陷入尷尬境遇。
次日,我背著黑色的背包,畫個淡妝,便早早出發了。
杭州之旅出乎意料的順利,我和寒就像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見如故。
寒留一頭比平頭略長的短發,兩頰偏寬,身材健碩,穿著簡單隨意,灰青藍色的羽絨外套,加黑色休閑褲。沒有小鮮肉的帥氣,不過正氣十足,眉宇之間透露著中年男人的成熟穩重。
寒接過我手上的背包,指了指里面衣服上“ police”的標志,笑著對我說,“不用擔心,我是個人民警察”。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之前,給你添麻煩了”。
“小事,不用介意。”
寒像看小孩一樣打量了我會兒,忍不住笑著說,“原來你這么小啊,我只是大概猜出你是個小孩子,沒想到這么瘦小”。
“本來就小,我說過很多遍了,但大人們都不信。”
我憨憨地笑。
“餓了吧,想吃什么?”
寒環顧了下四周。
“我是南方人,想吃米飯。”
“好,那去找米飯。”
寒說完便大步地朝臨近的快餐店走去,我小跑似地跟在后面。
進到店里,人挺多的,隨便找個桌子把包放下。走到前臺,寒問我,“想吃什么?”我仰著頭費勁地看半天也沒什么中意的,只好點個排骨飯。寒倒是隨意,隨手點了個面。
剛回到位置不久,飯便做好了,我正要起身去拿,寒便叫住了我,“你坐著,我來拿”。
寒把兩人的飯一塊兒端上來,把飲料遞給我,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頗有北方漢子的氣勢,我則在一邊細嚼慢咽。
等寒吃完了,我才吃了一小半,便把筷子放下了。
“不著急,你太瘦了,多吃點。”
我像只厭食的貓咪一樣,絕望地看著剩下的一大盤飯,儼然一副再也吃不下的樣子,寒只好作罷。
我們先到南宋御街的酒店,寒到前臺續了房,還補了一間。
“先生,不好意思,大床房僅剩下一間不帶窗的了,如果想帶窗,需要加錢。”
服務員提醒道。
“不用了,就這間。”
我趕忙示意。
拿了房卡,上到二樓,寒打開了他昨晚住的房間,進去看了看,“你住這間,帶窗好住些,我就在隔壁”。
看寒還不走,而在四處查看房間物品是否缺了什么。于是,我走進衛生間,寒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趕緊回避了一下,回自己的房間了。他一出門,我趕緊出來把門關上,補了下妝,帶上灰色手套。
剛弄完,寒便敲了門,一同往西湖邊走。
出門還下了些雨,寒打開了他那把格子大傘,我不大自然地走了過去。盡管心里不大愿意靠得太近,但沒辦法只好勉為其難地接受。剛沒走多遠,眼看雨小了,我便讓寒收了傘。
走著走著,分不清方向了,寒跑過去問路上一位看起來頗有精神的老人。老人看了看我倆外地人的樣子,提高嗓門道,“從這里往前直走,前面有個十字路口,過馬路到南山路,沿南山路一直往西走就是了”。
受老人的感染,我一下子放輕松了很多。過馬路的時候,有些擁擠。寒一把抓住我的手,我的身體像觸電一樣,立即警覺起來。等過馬路,我有些為難地和寒說,“那個,我不太習慣別人碰我的手”。
寒聽我這么一說,表情僵了一下,立馬松了手。
“你不喜歡就直說,不用饒這么大的一個彎子,都是成年人了,誰也不需要將就。我是看車多,擔心,才拉了你。”
寒認真地道。
我默不作聲,悄悄地把手往往袖子里收了收。
走到安靜的小道,周圍格外安靜,為了緩解尷尬,也是出于好奇,我便問寒以前的事兒。問起他初戀,他倒是很坦誠地和我聊起了他們之間的故事。那一場動人,令人艷羨的故事。寒說他用了整整七年才從過去中走出來。
我不可思議地看了看寒,深表同情,同時也有些羨慕。心想,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值得一個男人為她守候七年。而我大抵就沒這命,在戀愛中,我和寒一樣是喜歡放不下的那個。
走小半會兒便來到了西湖涌金池,我們默契地不再提初戀的事兒,轉而聊起了《水滸傳》中的張順。
宋江接受招安后,參與討伐方臘的戰事,張順領軍欲在晚上潛入涌金門時被守軍發現,遂在涌金門外水池戰死。故這兒設有張順的一個雕塑,以此留給后人紀念。
我這人顯少看歷史,對《水滸傳》更是了解甚少。早在兩年前,我便到過西湖,和一群小孩來的,游了四天。但除了拍了幾張照外,也無其他像樣的收獲。這次和寒出游,倒是長了不少見識。
寒對每一處景點的歷史都了解不少,是個地道的解說員。我像聽歷史老師講課一樣,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之后,我們去了雷峰塔,回顧了一下許仙和白娘子的故事,轉而走它對面的凈慈寺。
寺廟我很少進。我對佛既信也不信,保持中立狀態,但對佛門圣地始終持敬畏之心。總覺得自己年紀甚小,不夠虔誠,進去怕大有不敬。而寒好似很喜歡這樣的地方,便陪他進去了。
一進門便見到許多用精致的籃子提著香火和果子,專門來拜佛的信徒們。大院里,中間設有一個大的香壇,右手邊放有寺廟提供的香火。
寒拿起了三支香,點燃,我也學著他,點燃香火,一同拜了四方。這和新人結為連理,共拜天地的場面極其相似,我不覺羞紅了臉。興許是共拜天地的緣故,寒牽起了我的手往里走,我也沒剛開始那么抗拒。
在這個神圣的地方誰愛誰,心之坦誠便好。至于世俗的眼光,雜念,把它拋之寺外。在佛門下,我似乎看清的人生命脈,在釋迦摩尼腳下,我虔誠地祈禱,“余生要遇見幸福”。
寒小心翼翼地牽著我小手,怕我凍著,反復揉搓著。我的心起一絲漣漪,眼角泛起了淚光。
走出了寺廟,為圓兩年前未買到杭州的桃花釀之夢,我們來到河坊街。
河坊街位于吳山腳下,屬于杭州老城區。這里特色小吃、古玩字畫、商鋪密集,是我最喜歡的街區之一,來這兒買酒別有一番風味。
女孩兒都喜歡逛街,我也不例外。收攬了大包小包吃的,樂呵到合不攏嘴。買了兩瓶酒,女兒紅和龍井釀。晚飯點了一桌子菜,一大一小舉起酒杯喝酒,道起了人生的辛酸往事。
“要是你是個男人的話,今晚我就和你喝到淋漓盡致。”
寒臉上泛起了些紅暈。
“你知道嗎?我一眼就認出了你,你的氣質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樣,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寒看著我,饒有興致地道。
“或許這就是你我的緣分。”
我緩緩地說道。和寒碰了杯,一飲而盡。任由這香甜微苦的液體直入喉嚨,抵達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