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知道,真正的焦急其實是沒有眼淚的。
7:21分,看著女兒昨晚臨睡的留言:我明天天一亮就走。
想著昨晚她聽說7號航班取消了的崩潰和牢騷,我啞然失笑,就是初次離家這么久一個歸心似箭的孩子。原本就訂的8號航班,后來因為是7號放假急忙轉簽了7號航班,這樣她多花了三百塊錢,但是她覺得與她回家的急切相比都是值得的,沒想到,最后她還是乘坐最初的航班。
跟她一趟航班有個長春的校友,那孩子更急,昨天就去了機場住進了賓館,然后通知萱萱第二天去跟她會合,這一切都還順理成章。
7點半了,我問,姑娘,你出發(fā)了嗎?
沒有回復。到八點半,打電話一直不接,還有兩次呼叫轉移。
我只是想形容那個瞬間,我曾經在小說里描述過無數(shù)次的“急”,原來都不準確。
我渾身就像被什么尖銳的東西刺到,不是疼,而是聚了一下,所有的肌肉從皮膚向里傳來一種酸麻,有點熱卻不出汗。渾身沒有力氣是源于心臟,跳的不是快慢的原因,而是持續(xù)顫抖。頭脹大,鼓著臉和太陽穴,眼珠子漸漸開始熱,口腔卻干干的。人開始變得矛盾,心里想著不要嚇自己,不要往壞了想,但是卻有那些虛幻的不具體景象出現(xiàn),我仿佛看見了女兒的驚恐和無助。她訂了網約車。
需要多么堅強才能安慰自己,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我做不到,我的每次安慰自己的念頭都被內心的恐慌否定了。大腦不是空白,卻是一種興奮和高速運轉,從沒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跳出過這么多的想法來。我跪在地板上,想著我要祈求什么,用萬念歸一去祈求保佑,強迫自己只想著一句佛號,我只信一句佛號。然而,誰能控制住紛雜的意念,誰能戰(zhàn)勝了誰呢?
顫抖著在手機里找可能找到的聯(lián)系方式,大腦嗡嗡的有聲音,像坐在車里聽怠速的顫抖,而涌進來越來越多的一堆沒有章法的亂,出出進進。我已經跪了40分鐘。終于找到了劉老師的電話,人忙無智是真的,我其實一直以為我加的是她微信,所以執(zhí)著地在微信里找。
然后是等待,誰說等待的時長最經典的形容是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這是文學的夸張卻不真實。等待并不漫長,也不是什么如隔三秋,等待是不知道時間的長短,是非常明了時間在流逝的焦躁,卻要極力控制自己只能等,其實時間過的快得嚇人。我繼續(xù)胡想著不著邊際的,繼續(xù)打電話留言,繼續(xù)在好和壞之間斗爭著,繼續(xù)祈求保佑我孩子的佛……
三個半小時,窗外天空的祥和告訴我,這樣遙遠的牽掛是多么讓一個母親方寸大亂又無能為力。可我一直沒有眼淚,原來焦急跟傷心的區(qū)別就在于此,真的是哭不出來的。我一次次在虛無里看見了我女兒的眼睛。
11點,我再次撥通了老師的電話。原來,她在南校區(qū),因為換了班主任和輔導員,她也在聯(lián)系,但是她用長沙話跟我說,都是成年人,不能有什么事,那語氣一點都不焦急。
我躺在床上,眼睛瞪著手機。
忽然,手機一閃,“媽,怎么了?”
我就像身上的電源被突然拔掉,唰的一下貼在床上,渾身都麻了。此時,才是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