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則與人情

安娜是一位孤寡老人，生病住院，她將與她共同生活了五年的吉娃娃犬黛西交給鄰居克麗絲代養。不久，安娜病入膏肓，她提出想見黛西最后一面，但是醫生拒絕了，因為醫院有規定，禁止寵物進入。

克麗絲得知消息后，四處找人為安娜求情。她找到院長，但院長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她又找到看大門的保安，保安說:“狗是絕對不可以被帶進醫院的。不過，如果我沒有看見，我想我也不會對你做什么。”

于是，克麗絲用毛毯襄住黛西，像抱著一個嬰兒似的將黛西帶進了醫院。保安當然不會不允許一個嬰兒進入。然后，克麗絲抱著黛西上了電梯。電梯里，一個護士拍了拍她的肩，說:“我想，你寶寶的尾巴露了出來。”

克麗絲走進病房后，醫護人員全都走了出去。

第二天，安娜安詳地離開了人世。

規則與人情在一個社會中總是并存的，但是二者有時候會發生沖突，一般情況下總是人情給規則讓位，但只要規則是由人來執行的，往往就不是冰冷的。你可以對此批判，卻永遠不可能消滅人情。這是法治社會的尷尬，也是人類文明中溫暖的光芒。

(郭旺啟摘自《諷刺與幽默》2017年1月3日)

一則很溫情的故事對嗎？我無從考證這個故事是否真實發生過，或許只是國內的某個編輯為了寫一篇心靈雞湯而編造出來的，我想討論的是：在規則和制度面前，人應該秉持怎樣的態度？

如果我們把這個故事換個背景：老人安娜僅僅是住院了，她就是想讓寵物狗來陪陪她，于是鄰居克麗絲不顧門衛的阻攔，執意要將黛西帶進醫院（或許她也對黛西進行了偽裝）。你是否還會認可她的做法？如果說這個故事并不真實，有編造的嫌疑，那我們換一個真實的例子：安徽的那位女教師，因為丈夫被工作人員阻攔未能及時上車，所以擋住了車門不讓火車發車。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這樣的行為是違法的，不會有人支持這位女教師的做法。那我們也換一個情境：假設這個女教師的丈夫身患重病（或是要趕著去運送一個很重要的東西），但是因為車票在老婆身上被工作人員阻攔，女教師苦苦哀求請車站工作人員通融一下給予放行，然后稍等一分鐘再發車。你是否還會義憤填膺的認為女教師的行為還是違法的？

如果說因為情境的變化導致了人們對同一事件態度的變化，那么可以說這樣的人在處理事情時是以人情為優先的，這樣的社會也是一個以人情為重的社會。如果說即便情境變了，人們還是秉持相同的態度，比如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堅持寵物狗不能帶進醫院，不管你是什么情況，我都認為阻攔火車是違法行為并且應該受到譴責。那么這樣的人在對待問題時是以規則優先的，這樣的社會是制度優先的社會。有人會說，我都那么慘了，你還堅持制度，還有沒有同情心，是不是冷血？肯定是人情社會比冷冰冰的法治社會更好更溫暖啊？

我沒有權利說哪個好。我只能說，如果讓我選，我會選后者。

我就舉一個例子，考場門外，一個考生遲到了一分鐘，苦苦哀求門衛，“讓我進去吧，寒窗苦讀不容易，通融一下吧”但是保安堅定的搖了搖頭，將他攔在門外。

因為只有這樣，其他的考生才能安心的坐在考場里進行考試，因為他們可以相信：這場考試是公正的，他的努力將會被公正的對待。他不用擔心，會不會因為有些人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被“關照”了。我相信，只有在一個堅持制度優先的社會中，每個人才能被公正的對待，這種公正的對待不會因為情境的變化而改變，他可以安心的做好自己的事，因為只要他遵守制度，就不用擔心自己的權益會受到傷害。我想，這，才是真正的“溫暖”。

我們很多人在分析事情的時候，總會不自覺的帶上自己的主觀態度，總會被事情發生的情境所干擾，而忽略了事情的本質是什么。比如上面的例子，我們會因為滿足了一個將死之人的愿望而感動，卻不愿去想醫院會規定不讓進寵物狗的合理性。所以中國人是喜歡人情的，很多人相信在制度面前，有些事情都是可以通融的，只要我表現的足夠誠懇。制度是為人服務的，所以有需要的時候，制度可以因為人而改變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我會對我所處的環境感到不安，因為制度如果可以被人所操縱，我將無法確定，在這樣的社會中，我是否還會被公正的對待：我去醫院看病，因為有個人病的比我嚴重，所以優先被治療；我去銀行取錢，因為有個人情況比我緊急，所以插隊到了我前面；我去參加考試，因為有個人家境比我慘，命比我苦，所以比我錄取分要低；我去應聘工作，因為有個人感動了面試官，所以優先錄用；我在工作中，因為有的人上了年紀或者得了大病需要照顧，所以我要承擔比原本更多的任務；在工作評定時，因為有個人更加需要，所以我要把原本應是自己的榮譽讓出來。。。。。。有人會說，你這個人怎么這樣自私，什么都是以自己的利益為重，為了他人犧牲自己不是很高尚的嗎！

我想說的是，如果制度足夠完善，以上問題完全可以在制度的范疇內得到合理的解決。正是因為人們對于制度的漠視，每個人都認為制度是可以為人而改變的，才導致我們的制度千瘡百孔，人們的權益得不到保障，每個人都想著通過改變制度來為自己贏得利益。長此以往，我們就會對自己所處的環境失去安全感，我們要靠著找各種“關系”，才能確定自己的生活是穩定的，可靠的。那這個時候，你還會認為，人情是溫暖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