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那會下晚自習回宿舍，走的很晚，一個寢室的姑娘們從走進宿舍區開始就唱，回音很好聽，合音也很好聽，一出地下通道的口就立馬恢復成正常人，然后安安靜靜回寢室，五月份的梧桐花落滿地。我散在各處的八個姑娘，愿你們有肉有酒有男人！

——羅小伊日記

“——六月份高考結束，有一個女生對我說，我可以跟你填同一個志愿嗎，我沒回答。八月，她去了另一個城市，送她去機場，她進登機口的時候沒有回頭再看我一遍，我就在紅線外足足站了兩個小時，心里有個地方突然地就塌了。不是我不說，你拼了三年才換來的分數，不應該呆在我這么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呀。”早讀前，田巨鹿低聲講述著故事，羅明在一旁低頭翻著書，但耳朵豎的老高。前桌的羅小伊和黎白扭過頭，因為李如一強烈要求要一個人坐，所以黎白代替了她的位置跟羅小伊排位。后桌的李龜象和王布丁也探頭向前細聽。

“確實不該讓她呆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李龜象有種同病相憐的錯覺，如果自己考不上市高中，不知道周織落是否會留下來陪自己在縣里？就算她想留下李，李龜象也會把她趕走。

聽到李龜象沉重的感慨，兩個女生皆是微微點頭，心里的情緒應該也是千絲萬縷吧。

“不說高考，就中考，我一個同學就為了她小男朋友留在了縣里，”斜面的假小子李如一把身子從座位上探出，低聲分享她的八卦：“他們小學就處對象了，初中已經膩得要死，聽說還是老鄰居，青梅竹馬那種，父親老早就同意了。后來女生成績在我們先排名第五，老狠了。為了她老深的愛情，她毅然決然留在縣里陪她的小男朋友。”

“愛情見得不多，癡兒女經常有。”羅小伊道。

“要我說，那男的真沒出息，考不好就算了，還拉女朋友下水，這那是愛情呀，分明是以愛情為借口進行人口捆綁，無恥。”王布丁有些生氣。

“這故事不錯，我收下了。”田巨鹿小心笑道。

羅明在此期間沒有翻過書頁。

“你們不知道現在是早讀時間？你們也不想你們的名字出現在班長的筆記本上吧！”薛羽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幾人之間，矮略胖的身子五官卻很精致，小圓臉緊繃著，大眼嚴肅，眉上有結霜。

“沁園春?長沙......”幾人頓時翻開手下的課本，扯開嗓門融入集體的聲浪中，看到這里，班主任的頭號爪牙才滿意轉走。

可是早讀課還沒有上到一半，班主任形色匆匆的沖到講臺，吼了一聲安靜后開始說：“我們的清潔區已經劃分出來了，我們的清潔區就是教學樓中間的假山區。我不給力，給你們抽到肥肉了，老師要說聲對不起，一排正好六桌，每三桌一個勞動小組，以后每天早讀前都要清掃一片，今天全部都有，跟我下去熟悉環境。大家不要怪學校分配給你們勞動，這是培養你們吃苦耐勞團結合作的優良品德，你以為學校真的差雇傭幾個勞動工人嗎！這是為你們著想啊。”

“不差錢才怪。”無數人腹誹。

四十八個人沖出教室，空氣那個新鮮，還帶有種名正言順逃課的亢奮感。清潔區確實很大，但需要清掃的只有假山高樹和草皮間的青石小路，還有兩旁寬敞的水泥路，林林總總還是很費功夫的。

假山里泉水奔流，游魚在水草中遨游，玉蘭樹、榕樹和桂樹都很老，安靜在站立在花圃中，不時還有幾聲鳥叫。在班主任的吆喝聲中，少年或沿彎曲小徑撿拾落葉或手拿掃把清掃水泥路，場面很是熱鬧。

“我們都有職位了，龜象和羅明，就你們兩沒有了，組長就從你們中選吧。”趁老李不注意，李龜象六人躲到一株老樹后密謀。

“給龜象吧，我怕我做不好。”羅明一身樸素，黝黑的皮膚覆蓋著粗獷的面容，說話卻如細蚊。

“你應該多鍛煉鍛煉......”

“我尊重你的選擇，組長就是龜象了，”王布丁打斷羅小伊的話，張望道：“我們不能說太久，被班主任發現我們就完了。”

“李龜象好一點。”黎白輕柔說了一聲，她對這個和煦的男生印象很好。

“那就這樣吧。”雖然有些草率，但李龜象確實比羅明更容易相處，得知結果后一直沒有說話的李龜象無奈搖了搖頭，這王布丁做的太明顯了，一看就知道他偏心與自己這個好友。

李龜象不愿讓好友的盛情遭冷遇，只好承下，羅明也明顯松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笨，如今進到人才濟濟的市高中，他也不愿浪費時間在學習之外的事情上，怕成績趕不上。

“老師，就是他們，大家都在辛苦掃地，他們卻躲在樹后聊天。”長得獐頭鼠目的鐘明領著老師來到李龜象幾人躲藏的大樹后，義正言辭尖叫道。

李宗明正要發飆，看到羅小伊這個班級第一名的學生在，便淡淡道：“快點清掃，不要耽誤第一堂課。”

班主任走后，王布丁呸道：“這鐘明真是小人，長得獐頭鼠目就算了，性格還這么陰狠，不要讓我抓到把柄，我弄死他。”

不久后聽到他因為舉報幾次偷懶的小組獲得了勞動委員的職位時，無人不憤怒難當，連黎白都大聲罵道：“漢奸。”

上課是件無聊透頂的事情，尤其對還有上進心的李龜象來說，語文老師老師娓娓道來的故事；數學老師粉筆靈巧的勾畫鬼符；英語老師順滑的嘰嘰喳喳；物理老師一停一頓很有節奏......無數個小腦袋仰著，瘋狂的吸收著澆灌夢想所需的養料，李龜年努力用手撐起下巴，可看到王布丁均勻的呼吸聲、黎白偷偷拿著白紙畫畫和羅小伊神情陶醉低頭看雜志后也敗下陣來，將頭深埋入課本中。

“咚咚咚”

耳旁的窗戶突然傳來空曠的敲打聲，李龜象頓時從睡夢中驚醒，條件反射般拿起一本書，有模有樣的看著，嘴角的一滴晶瑩口水都沒有抹去。

“裝個屁啊，都下課了。”

周織落熟悉的聲音傳入耳際，李龜象頓時無力趴倒在桌上，再連續的敲打下終于掙扎著站起來，走出教室。

周織落緊緊的站在走廊上，手里拿著一瓶礦泉水，笑著等李龜象靠近。衣服是丑丑的校服，雖然離龜象自己身上也是，但看到周織落穿著，還是有點嫌棄。

“學校發了水瓶，開水就在樓梯口，怎么還買礦泉水，錢多呀？”

“某人不是最討厭喝開水，這是給你的！”

趴在圍欄上，周織落踢了李龜象一腳，明麗的眼睛突然變得鋒利：“以后上課不要睡覺了。”

“好。”

說著，李龜象也學周織落趴在圍欄上，水瓶在手中來回玩轉，目光同周織落一樣，落在假山之上的噴泉。

走廊是嬉笑打鬧的同學，樹上有風吹葉子，也有鳥叫聲，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待著，感受陽光映入眼簾的溫暖。

有時候李龜象一個人走在校園中，看著百樹青翠，看著秋葉如雨，看著天高氣爽，在清澈陽光灑到身上的剎那，他抬頭看著秋洗后的天空，悵然若失，想起了不在這個校園的徐若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