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無力粘稠的能量今天似乎又有一點上身。下午回到家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有種困頓感。累了需要休息很正常，這困頓，就好像是特別不愿意從疲累中出來似的固著，就好像雖然已經休憩緩過來了，但那份疲累依然不愿意脫離主場。

吃完飯又渾渾噩噩地癱倒在床上。躺著的感覺，無需用力，真的很舒服啊。這份舒適很好，很重要，我確實能感受到自己的一部分很享受。但這個享受里有一種貪得無厭，就好像，一旦我站起身來，這份舒服與享受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抓不住，現在必須抱緊她，多吸一分鐘十一分鐘；就好像，如果我一旦站起身來，就只能跟著某種動力打了雞血一樣戰斗到死，穿著紅舞鞋跳舞無法停下。

無論什么發生了都允許吧，越掙扎越陷落。若是那份無力是內在必然的一種存在，它無法被消滅，不如我多跟你待一會吧。允許帶來的放松不再凝固，就像是死水慢慢泛起了漣漪。能感受到即便是被無力套牢之中，內在也突然跳脫出一種動力，腦海中一副畫面閃過，雙腿在地板上的滑行。也就是一閃而過，然后更多的東西在腦海里呈現，拉琴的聲音，還沒收拾的餐桌，廚房里凌亂。

但這些呈現的東西是生動的，就好像有些東西在召喚我要去經驗的沖動，而不是以前那種，想起這些事情，有一種要死的壓抑，好像無數的事情撲面而來，我不去完成它們，我就要死了一樣。都完成勝過了一切，切斷了我對這些事情本身的感知。然鵝，當所有的事情都完成的時候，無事可做并不美好，而是一種空洞，和無價值感的焦慮，呃，當然，這個又扯遠了。

我后來起來去收拾餐桌，廚房的時候，其實還是帶著那種無力和困頓的。心里好像有個聲音在說：想要甩掉我，沒門兒！但其實過不了幾分鐘，我已經想不起來了，甩不甩掉都不再重要。

看著滿桌的亂七八糟和廚房的凌亂，并沒有以前的煩躁，無望——這些東西收拾完要花多少時間啊，簡直就是在浪費生命。反而覺得很有意思，好像心里有個圖景：整理完成的場景就在那里，但我要先享受這一曲舞蹈，一切都會完成，如同魔法！

擺放在臺面上的各色物件兒，似乎不是凌亂，而是就現在這樣的呈現，都具有某種美感，一個個的等待在那里，等著與我相遇，然后和我一起去往另一個地方。于是這整理的過程，就好像充滿了生命一樣，起起落落，真的像是一個舞蹈。最終那整理完成的干凈整潔只是自然的呈現和結束，是一個被無形的滿足充滿了的場景，而不僅僅是為了完成任務的結果。

而對于我來說，我已經被這個過程滋養了，原來真的是這樣，無論任何事情，如果可以帶著這樣的連接與流動去經驗，都是可以被滋養的，都是能夠從中吸收經驗，形塑自己的。不再是匆忙的焦躁，不再是失聯的無望。

就像河水無法倒流，有些必然的變化發生后，你也無法回到從前的狀態。就好像我生了孩子以后，進入到想要找到真實的我的洪流里，就沒法把孩子塞回肚子里，回到以前那種沒心沒肺的生活一樣。

上周的課程中，當我能夠在那種“我主動迎向當下的發生，去全然品嘗各種滋味”的狀態里時，我擔心過，課程結束后，我回到現實中，是不是又會回到以前那種死魚一樣的無感麻木被動的狀態里。但那個振動發生了，不斷帶動新的振動，回響綿連，即便脫離了這振動的軌跡，只要愿意靜下來聆聽，依然可以抓到他，回到全然的給予與接收的流動中。越來越熟悉，也就越來越容易聽到，調頻。

記得7102年底，有一次，我有種感覺，就是好像每一步都踩在點兒上了，特別輕松愉快，有點類似這種能夠全然品嘗當下的感覺。但心里隱隱有種不安，因為我不知道這種狀態是怎么發生的，覺得它隨時會消失，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保持。嗯，后來很快，就消失了。

我在想，現在和那時候有什么區別。大概是那時候的經驗，是無意識發生的，有些外在的因素促使我能體驗到，但它并不是我真正內化了的經驗。又或者說，我太想知道怎么做，這已經是頭腦層面的掌控，這掌控就很快切斷了與當下的連接。但實際上，這份所謂內化的經驗，并不是我真的知道怎么做，而是一種信任，對每一個即將到來的當下，都能保持敞開與專注，無論發生什么，都愿意去與之響應相應的狀態。它真的不是頭腦的知道，不是分析，而是體驗帶出的體驗，每一個體驗都在豐富著自己的生命，一直不斷的在變化著。

但就算是河水無法倒流，也會有旋渦的吧，也會有橫亙河中的巨石。旋渦帶來的掙扎席卷，或者撞向巨石的碰撞，就好像那緊緊抓住老舊的僵化模式無法讓他死去的掙扎，會帶來痛苦，但也必將穿越，因為整條河流的動能都在涌向那個前方，無論這旋渦或者巨石有多么巨大。

就像是我的書寫。我能覺察到我書寫的沖動，書寫的需要，內在有一種能量要用書寫這個方式去流動，表達，釋放。但，我就是卡卡卡。落座在寫字臺前，點亮臺燈，打開電腦，手放在鍵盤上敲擊的第一下，似乎要經歷好多的掙扎，消磨掉無數阻抗，才能真的發生。書寫中，也會有各種有意識無意識地打斷，頭腦的評判，為什么還沒有標題？看看手機，口渴想要喝杯水，好像有個快遞還在門外的電表箱里要去拿一下。

但，至少我現在知道，無論發生什么，即便那些掙扎，卡頓，阻抗，打斷，也都是流動的一部分，我都可以讓自己始終在寫作的流里，繼續書寫。希望有一天，我書寫的河流，可以順暢流淌，并且寬廣奔騰。

啊，補一句，似乎，這種感覺就是李雪所說的，與事物的本質連接，當這種連接發生，你會有無法抑制的（即便微弱）想要去凝聚注意力在其中（付出）和敞開吸收品嘗感覺（接受）的沖動，然后隨之行動，并且是一種我在當下存在的感覺。

琥珀

2019年4月16日